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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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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只偷了蘿蔔怕被抓的小白兔,沈晚從護國寺回家後很是惴惴不安了幾天。可能是心理作用,她的右眼也跟著一連跳了三天。

在原劇情裏,男主蘇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中毒的前因後果上報給了老皇帝。而昭文帝雖然年老,卻不昏庸,更兼之他同皇後乃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對陸湛這個嫡子自然也多有偏愛。

沈晚記得,昭文帝聽說此事後就下令徹查,還關切地派了兩位太醫到雍王府,讓雍王好好休息。而陸湛體內的毒本來就被解得七七八八,自然沒老老實實地養病,從皇宮出來後就讓人去尋救命恩人,還給了三個要點:

是位姑娘,家中有哥哥,膽子比較大。

前兩點都是陸湛意識模糊間聽到柳沐身邊的小丫鬟說到的,第三點則是陸湛自己的揣測。在他看來,一個年輕姑娘在竹林裏遇到個昏迷的人非但沒慌張,反而選擇了救人,必然勇氣可嘉。

總體而言,陸湛的分析邏輯沒什麽毛病,卻誤導了他手下的人。

因著這一句膽子大,雍王府的侍衛們排查時忽略了一些嬌嬌怯怯的大小姐,自然也忽略了家在外地的柳沐,隔空把救人的帽子扣在了原主沈晚的身上。

原因無他,沈將軍家的嫡小姐,膽子大是出了名的。

沈晚無意識地扯著突突亂跳的右眼眼皮,將白皙的皮膚掐出一條淺淺的紅色印子,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一樣,右手握著毛筆,將竭力回憶出來的劇情要點一一記下來:

護國寺還願第三天,雍王登門拜訪。

沈晚筆尖一頓,在心裏算了算日子,發現這一天恰好是第三天。也就意味著,陸湛今天沒有上門的話,很可能原劇情就發生了變化,她自己也就不會被誤認成他的救命恩人了。

擡手繼續壓住活蹦亂跳的眼皮,沈晚激動得心臟砰砰亂跳了兩下,嘴角克制不住地往上揚。

梔初端著點心進門,看到自家小姐這幅偷偷開心的樣子還有點好奇:“小姐,您在笑什麽呢?”

把點心放在書桌旁的小幾上,梔初探頭瞧了眼沈晚寫的滿紙字——上好的宣紙上,簪花小楷依舊端秀漂亮,寫出來卻不是昭國通用的文字,梔初只能艱難認出幾個。

“您又在寫這些看不懂的字了。”梔初小聲嘟囔了句,卻也沒放在心上,“小廚房剛用新摘的桃花做了花糕,您嘗嘗?”

沈晚心裏還記掛著劇情的事,擡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再過一刻鐘就到戌時了。”梔初只當她在擔心吃了點心,一會晚飯吃不下,勸道:“您少用些點心,不會耽誤吃晚飯的。大夫說了您身體還有點虛,需要多進食。”

臨近春末,天黑得越來越晚,相應的府裏落鎖謝客的時間也越來越晚。即便如此,也抵擋不了沈晚的好心情,她算了算時辰,發現再有半個多時辰這一天就算過去,揚起的嘴角便怎麽也落不下去。

沈明是二品武將,平日裏需要在京郊大營駐守,不會回家。沈晚她哥哥沈川近日領了差事,剛好也不在府裏。偌大的沈府只有沈老夫人、沈夫人和沈晚三個女眷,知禮的客人都不會在天快黑的時候登門拜訪,一向有君子美名的陸湛自然也不例外。

也就是說,她十有八九是錯開了原劇情。

沈晚心裏一松,亂跳了三天的眼皮重新變得安安分分。她美滋滋地捏了塊點心咬了口,笑得嘴角的小梨渦都隱隱浮現出來。

梔初一頭霧水地站在一邊兒,雖然不清楚她是為了什麽開心,卻知趣地沒說話。

護國寺還願後的第三天,雍王私下上門致謝的劇情沒有發生,沈晚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香甜的好覺。縱然如此,沈晚還是謹慎地多留意了幾天,確認雍王府最近沒什麽動靜,這才把一顆惴惴不安的兔子心安回了原處。

而等沈晚輕松下來,才察覺到眼下生活的美好。

和一般的大家族不同,沈家的構成極其簡單。沈老太爺去世得早,只和沈老夫人育有沈明一個孩子。沈明被母親艱難地獨自撫養大,心裏對女性更加敬重,在沈老夫人做主為他娶了沈夫人為妻後也沒有納妾,而是安安分分守著妻兒過日子。

沈老夫人性格溫柔,對兒媳態度和善,對孫子孫女也很疼愛,尤其對沈晚更是疼到了骨子裏,並不拘著她。沈晚除了早上去請安問好、日常需要學習一些管家的規矩,其餘時候都處在散漫的放養狀態,只需要等著小廚房變著花樣地投餵。

眼下的瓜果蔬菜都沒打藥,鮮嫩異常,各色肉類也更緊實香醇,兼之沈府的廚子手藝極好,如此一來,還沒過多久,沈晚就發現自己胖了。

看了眼短了一小截的腰封,沈晚默默地將控制體重的計劃提上了日程。請完安又用了早膳,沈晚找了幾個小丫鬟,在府邸的花園裏玩起了捉迷藏。

本著多運動多消耗的宗旨,沈晚主動承擔起了尋人的角色,約莫三指寬的綢布往眼睛上一封,眼前就變成了漆黑一片。

“你們躲好了嗎?我要開始抓人啦……三……二……一……”

花園裏靜悄悄的,一個個小丫鬟們都和人精一樣,生怕發出聲音會被沈晚發現她們的位置。沈晚也不惱,探著手東摸摸西找找。

一旁的護衛們看得提心吊膽,都繃著神經,生怕這位小祖宗不經意撞到哪裏後會摔倒。所幸的是,沈晚顯然也十分小心,有驚無險地避開了一眾障礙物。

梔初看了眼離她們越來越遠,朝著院門越走越近的沈晚,有點猶豫地喃喃自語:“要不要叫住小姐呢……但我要是出聲被抓了就該接受懲罰了……”

思索著,梔初下意識看了眼院中石桌上放著的一碗墨綠色的不知摻了什麽東西的水,整個人微微一抖,猶豫盡數變成了果斷:“不行……我不要被懲罰,不要喝這個水。”

其他幾個小丫鬟都沒梔初地位高,見她不作聲便也都跟著沈默。抱著同樣不想接受懲罰的心思,幾人眼睜睜看著沈晚探著手蒙著眼往前走,口中還佯裝威脅道:“我聽到聲音了哦!抓到你就乖乖接受懲罰……”

有兩個小丫鬟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壓不住的笑意。

對自己跑偏的路線一無所知,沈晚堅定不移地走出了小花園前的雕花木門。被蒙住眼睛後其他感官就變得更靈敏,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鞋底和地面摩擦的輕微聲響——

聽起來就好像躲藏的人意外被發現時,匆匆停住了試圖移動的腳步一樣。

沈晚眼睛一亮,探著手就撲了過去:“別動!抓住你了!”

掌心裏的布料柔軟光滑,只粗略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綢緞,根本不可能是府裏下人能穿的。更別提,這人似乎比她高了不少,手臂更是修長有力。

沈晚意識到不對,連蹦帶跳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一把扯下了遮眼的綢布。

眼下臨近午間,正是陽光極盛的時候,沈晚被遮了許久的眼睛驟然接觸到陽光,被刺激得又下意識重新閉上。

一陣陌生的輕笑突然響了起來。

這道男聲極為好聽,清朗中透出點懶洋洋的味道,並不帶嘲笑,好似只是單純覺得眼前的場景有趣。

沈晚莫名覺得耳朵有點熱,捏著手裏的綢布小心地睜開了眼。在她面前不遠處,一個俊朗的年輕男人正眼角微彎地笑看著她。

沈晚只覺得心跳驟然一頓。

在此之前,她總覺得什麽“這人的長相好像是完全依據她的喜好而被捏出來的,每一處線條都恰到好處”之類的話都是亂扯,直到眼下猝不及防來了次親身經歷。但不過短短兩秒,沈晚被美色沖得有點發昏的大腦便又恢覆了理智。

這人,是男主陸湛!

沈晚在心裏幾乎發出了類似於土撥鼠的尖叫,面上卻維持著鎮定的神色,只是腳下微不可查地往後退了退,繼而很快反應過來又頓住。

“您是……?”沈晚給自己打了打氣,裝作不認識他。

站在陸湛身後,當了好半天背景板的沈川無奈地打斷自家妹妹,為兩人介紹道:“殿下,這是舍妹沈晚……晚晚,這位是雍王殿下,還不快向殿下請安?”

沈晚其實有點慌,她滿心以為原劇情的時間過了,陸湛不會再上門道謝,卻沒想到還會突然見到他,以至於她根本沒有半點心理準備。而按理說她應該偽裝成第一次見到陸湛,但沈晚沒學過表演,對微表情的拿捏根本不熟練,只能硬生生擠出一個驚慌的表情,而後迅速低下頭福身行禮。

“臣女沈晚,拜見雍王殿下,方才沖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陸湛面色平靜地受了她的禮,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了下腕上的佛珠——在護國寺裏救他的就是這個聲音,沒錯。

當時他中毒昏迷,意識有點模糊,只能時斷時續地感知到外界事物,卻對這道聲音印象深刻。蘇醒後他命青蘇去查救人者的身份,青蘇生性謹慎,在確定是沈晚後還特意去查了查沈家究竟和下毒一事有沒有關系,而答案自然是沒有。

陸湛對此倒是不意外,他只是好奇那處林子明明那麽偏,沈晚為什麽能在第一時間施救,還一副不想讓他知道的樣子。就如眼下,沈晚明顯已經認出了他,偏偏還裝成第一次見面的樣子。如果不是他一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說不定也看不出來其中的破綻。

——就像沈川。

沈川肖似其父,別人的腦回路都是山路十八彎,偏偏他的卻像是海濱大道,直楞楞的都不帶拐彎,絲毫沒察覺當下氣氛的異樣,開口道:“殿下,舍妹無狀,還請您恕罪。”

陸湛本來就沒追究的心思,隨意地擺了擺手:“沈小姐天真爛漫,不過游戲而已,沒什麽沖撞不沖撞的。”

沈川緊皺的眉頭驟然一松,使眼色讓沈晚退到一旁,才伸手又做了個“請”的手勢:“殿下說的那把劍收藏在書房,這邊請。”

沈晚匆匆退到一旁,緊緊捏著綢布的手指也放松了下來。

提心吊膽了半天,原來不是為了救人一事而來的呀……枉費她消耗了那麽多腦細胞去思考怎麽裝傻充楞,看來她晚上得吃點好的補補。想到沈府大廚那一手出色的廚藝,沈晚嘴角情不自禁勾了起來,這個笑容還沒成形,她突然覺得後背一涼,一種食草動物突然被食肉猛獸盯上的危險感令她警惕地揚起了頭。

陸湛堪堪比她快了一瞬,恰好收回目光。

在護國寺時,他就明顯感覺到沈晚不想和他扯上關系,這種事情在他這裏倒是種新奇的體驗,他不由有些好奇。恰好沈川完成了差事向他述職,陸湛就借口想要欣賞沈明收藏的寶劍,為的就是找機會再確定下這究竟是不是他的錯覺。

但從剛發生的事情來看,顯然不是。

沈晚在不知道他身份時謹慎起見不暴露自己很正常,但現在她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如果把救人的事情說出來明顯更有好處卻還不說,這又是為什麽?

陸湛著實是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了下,陸湛決定問問當事人哥哥的看法:“沈川。”

沈川推開書房門,應了聲:“王爺您稍等,我這就去找那把劍。”

“不急。”陸湛喊住他,用一種好奇的語氣詢問道:“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你的看法。”

沈川一呆,徒然生出一種路遇伯樂被看重的驚喜感。勉強壓住心底的喜悅和激動,沈川接話道:“王爺,您說。”

“事情是這樣的……我前些日子去護國寺祈福時被人暗算,中毒後昏倒在了一片竹林裏。”說著,陸湛微妙地停頓了下。

沈川沒註意到這點,只當陸湛是想把追查兇手的重擔交給他,雙眼頓時一亮,“王爺。”

陸湛再度擺手打斷他,繼續道:“有人救了……嚴格來說,應該說是先後有兩個人救了本王……”

——這一點還是青蘇追查的時候去竹林深處的現場看了看,查驗了留下的腳印後才確定的。

“青蘇確認了兩人的身份,第一個救本王的人很痛快地承認了下來,並接受了青蘇代本王送的謝禮。”陸湛皺了皺眉,轉頭看向沈川,“這種情況應該是正常的吧?”

沈川正襟危坐,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陸湛屈指在桌面敲了敲:“但奇怪的是第二個人,她也救了本王,卻偏偏裝出一副不認識本王的樣子,你說這是為什麽?”

沈川總算回過味來,這明顯不是想讓他去追查兇手。忍住心裏巨大的落差感,沈川順著他的思路開始分析:“會不會他和下毒的人有關,因為良心不安……”

“並沒有。”陸湛道,“青蘇去查了,這人和下毒的事情並沒關系。”

思考的方向驟然從中途截斷,沈川皺了皺眉,直來直去的思考方式被迫拐了個彎,“那……王爺,這人是男是女?”

陸湛平靜看他,指尖蘸了點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了一個遒勁漂亮的“女”字。

沈川突然想起之前永寧公主出嫁,陸湛騎馬游街送她出嫁時被京中貴女們圍觀的盛況,頓悟道:“那這位姑娘應該是喜歡王爺,又不想讓王爺知道的吧?”

陸湛有點疑惑,就聽他繼續道:“您剛才也說了,青蘇找人時問了寺裏的人,這第二位救人的姑娘和第一位救您的人恰好碰到過,之後還特意找人問了護國寺哪裏有竹林……那這位姑娘很可能是聽說了什麽,擔心之下專程找過去的……而她裝出一副不認識王爺的樣子,應該也是不希望給您留下挾恩圖報的壞印象……”

陸湛皺著眉,依舊有點不理解。

沈川倒是清楚陸湛的不解是為什麽,嘆了口氣,他難得的低聲委婉道:“您身份貴重,應該不太了解……即便都是動了感情,但有的人因為身份差距太大,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掩飾住,生怕會惹對方不喜。”

聞言,陸湛無端想起了方才沈晚摘掉綢布看見他後明顯有些失神,旋即又很快恢覆平靜的模樣,心裏原本的好奇無端端摻了些心疼:“你說得對。”

沈川:“……”王爺您這麽嚴肅,我很慌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晚晚:沈川你不是我哥!你個胡言亂語的大豬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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