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第39章自然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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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自然意識
“日月星三祭司的容貌為什麽會跟大祭司你一模一樣？”渡邊澤道。
“因為日月星和我都不是人類。”
大祭司說完，取下頭發上的發簪，滿頭青絲像瀑布般垂落下來。原本她的容貌就跟三祭司一樣，頭發披散下來之後，連發型也相同，簡直就是一個人。
隨後她把耳朵邊上的輕輕聊起來，這個動作更加凸顯女人的風情，哪怕雨子這種同樣活色生香的美婦人也不由得呼吸一促，但是接著她的註意力卻落在大祭司的耳朵上。
只是頭發遮蓋的這短短數秒鐘的時間，大祭司的耳朵已經變成和日月星三祭司同樣的尖俏耳朵。
雨子捂住嘴，看向渡邊澤，輕聲道：“渡邊君，大祭司她……”
渡邊澤點點頭：“我看到了。大祭司如果不是日月星三祭司的姐姐或者母親，那麽也必定是有親緣關系的人。”
“渡邊君有這種想法也正常，日月星三個人和渡邊君有同樣的想法。但是事情沒那麽簡單，渡邊君有沒有想過，我一百二十年前就在遠黑村，五十年前那場災難發生的時候我已經在遠黑村生活了七十年，而日月星是二十年前才出現在遠黑村的。而且她們自己也清楚地記得，她們是從遠黑村外面來的，並不是遠黑村的人。我跟她們的親緣關系從何而來呢？”
“這也正是我們三姐妹疑惑的地方，我們跟大祭司明明有一模一樣的長相，但是在我們遇見大祭司之前卻沒有任何聯系，而且我們跟大祭司之間的時間跨度那麽久，根本難以解釋。我們究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我們的父母又是什麽人？”月祭司道。
渡邊澤聽到這裏，也覺得疑惑，從大祭司和日月星三個人的外貌，以及星祭司展現的能力看，她們顯然不是人類而是怪異。
但是怪異在誕生的時候會自動獲取現實世界的情報，和自身來歷的信息。
現實世界的情報來自於人類的意識，怪異以人類的意識為材料誕生，而那些意識自然包含現實世界的信息，怪異在誕生的時候那些意識中的信息會被怪異吸收，從而在出生的時候就對現實世界的有充分的了解。
自身來歷的信息更顯然，畢竟怪異誕生都在現實有具體的藍本。
但是從日月星三祭司的描述看，她們既不知道自己的來歷，而且對現實世界也不了解，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她們不是怪異麽？
換做平常渡邊澤可以用虛構之瞳探查她們的資料，但是現在她們身上都有惡鬼神留下的詛咒，所以虛構之瞳也沒辦法。
“就是因為有一樣的相貌，所以大祭司才會讓日月星三祭司戴著面具嗎？”渡邊澤問道。
“畢竟被村民們看到她們三人的臉會有很大的麻煩。”大祭司道。
“那麽日月星三祭司的身份到底是什麽呢？大祭司你又跟她們有什麽關系？”
“日月星不是人類，這點恐怕渡邊君和雨子都已經看出來了。那麽跟她們一樣的我當然也不是人類。”
渡邊澤早知道她們四個人不是人類，所以沒什麽反應。但是雨子不知道。
她聽大祭司說她們不是人類後，忽的瞪大眼睛，呆然道：“不是人類，那麽是什麽呢？”
三祭司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大祭司，她們比雨子更加在意自己的來歷。渡邊澤因為有一腦子問題期待大祭司解答，也沒有說話。
大祭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星祭司：“星，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能力是怎麽來的呢？”
星祭司躲在月祭司身後，搖搖頭。
大祭司又問月祭司：“月，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怪力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
“不是因為詛咒麽？”月祭司道。
“詛咒可無法帶給你比遠黑銅更加強大的力氣，除非你能像村長那樣掌握控制詛咒的辦法，但是據我所知你做不到。你的怪力和星控制植物的能力相同，都是你們與生俱來的，只不過星的能力開發程度超過你們，等到你能如星一樣利用自己的能力，就會獲得不弱於星的力量。比如這樣——”
說著，大祭司的手臂忽然前伸。
眾人好奇的往大祭司的手看去，忽然發現大祭司的手掌表面忽然變成枯黃色，接著隆起腫大，表面結出一層厚厚皮質，居然變成了大樹根莖一樣的形態，五根手指也變成五根粗壯的根須。
這種變化從手一直蔓延到肩膀，大祭司的整條右臂都變成木質的植物。
大祭司的視線越過三個祭祀，投射到她們身後的墻壁上，只見她輕輕動了動手掌，頃刻間從她的掌心伸出一根藤蔓。
只見一道綠色的影子閃過，藤蔓鞭子一樣抽在墻壁上，把墻壁抽出一條深深的凹陷。
日月星三祭司沒想到大祭司忽然使出和星祭司差不多的能力，驚愕地看著墻壁上的凹痕，耳邊似乎還停留著藤蔓破空的霹靂聲。
大祭司把藤蔓收起來，靜靜地註視著月祭司：“月，現在來握住我的手。”
月祭司走到大祭司跟前，右手握住大祭司的植物手：“這樣麽？”
大祭司點點頭：“掰動。”
月祭司一咬牙，右手發力，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結果大祭司的手紋絲不動。
大祭司搖了搖頭，手輕輕一翻，月祭司當即露出吃痛的神情。
大祭司的手輕輕一推，月祭司的身體像風箏般飛出去，日祭司驚呼一聲上前接住月祭司，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月祭司的時候，突然一只藤蔓從大祭司掌心飛出去，卷住月祭司的腰身，把月祭司輕輕放在地上。
月祭司躺在日祭司懷裏，胸口起伏不停，一方面是被大祭司突然拋飛驚嚇，另一方面則是震驚大祭司的力量。
過了一會兒，她從日祭司懷裏坐起來，對日祭祀低聲說了句“謝謝”，看向大祭司。
“現在你們見識到這種力量了。”大祭司淡淡開口。
“這是我跟月也能有的力量麽？”日祭司道。
“是的。”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天生會有這種強大的力量呢？這種超自然的力量不是只有神明才擁有麽？”雨子驚聲道。
“因為我們是和神明差不多的生物，都是從意識中誕生的。”大祭司道，“我們這種生物，在遠黑村外的世界被稱為怪異，是不是渡邊君？”
渡邊澤眉頭一皺：“你去過遠黑村外面的世界，而且接觸過怪異？”
“渡邊君先回答我的問題。”
渡邊澤搖搖頭：“不對，如果你們是從人類意識中誕生的怪異，那麽誕生之初就該知道自己的來歷，但是從三祭司的表現看她們並不知道。作為對比，遠黑村的女神和惡鬼神就對自己的來歷知道得比你們清楚。”
“沒錯，我們確實和一般的怪異有所不同。”大祭司道。
“哪裏不同？”
“一般的怪異是從人類的意識中誕生的，我們卻是從自然的意識中誕生的。”
“自然的意識？”渡邊澤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一時間有些愕然，“什麽是自然的意識？”
“人類並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生命，地球上還有其它生物，這些生物同樣擁有‘意識’。比如一只貓，它遇到敵人會恐懼，看到獵物會激動，吃飽喝足會感到高興，如果它喜歡上另外一只母貓，那麽那只母貓在它身邊的時候它會既緊張又激動，母貓跟著其它公貓走之後，它會郁郁消沈。甚至它們還有一些基礎的智力，用來思考如何獲得食物，如何在這個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這就是動物的意識。
“同樣的，植物也有意識，它們雖然無法像動物那樣直接表現出來，但也會隱含地表達，向日葵會本能地朝向太陽的方向，含羞草會縮合葉子，食人花的花心飛入動物的時候會立即閉合，只是植物的意識更加模糊，更加籠統，更加不容易分辨。然而當植物的數量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比如茂密的原始森林，植物的意識就會十分強烈。這些自然界中的生物的意識疊加在一起，就是自然的意識。”
渡邊澤仿佛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居然還有這種說法……”
“而我和日月星，就是從自然的意識中誕生的。確切的說是從植物的意識中誕生的。從自然的意識中誕生偽怪異——姑且先這麽稱呼我們這種生物，過程和從人類的意識中誕生怪異相同，都是以意識為材料和藍本，構建生命體。
“但是自然意識沒有知識和概念，所以我最初誕生的時候並沒有實際的外形，只是一團輪廓接近樹木，形狀模糊的影子。而我誕生的地點，是在遠黑村後面更原始的深山中。那塊地方與世隔絕，荒無人煙，最近的人類社會就是遠黑村。我就飄飄搖搖到了願望村，接觸到遠黑村的人類後，才逐漸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為什麽接觸人類意識會變成人形呢？”日祭司道。
“最初的我只是一團自然意識集合體，尚未形成自己的實體，按照人類的說法就是早產兒。至於為什麽會是這種狀態，我猜跟我本人的意識有關。
“我當時潛意識裏並不想變成樹木那樣一輩子只能紮根在土裏，無法移動的生物，所以在自然意識把我塑造成植物的時候，我中斷了這個過程，自然意識半途而廢，我就保留了那個植物外觀的輪廓。
“然後我遇到人類，覺得這就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
“我當時只是按照自己的感覺凝聚自己的實體，沒有任何具體的參考，比如以某個具體的人為藍本，也不知道我凝聚的形體外貌如何。不過根據後來人類的反應，我這個無意識中形成的外貌頗為受人類讚美。
“在我凝聚出外貌後，我在願遠黑村中學會了人類的語言，那是距離現在大概一百五十年前的時候，之後我離開遠黑村到外面的世界游歷，在外面的世界中我了解到怪異的存在，同時對我自己的生命形態更加疑惑，因為我當時還沒有弄明白自然意識這回事。
“我帶著這份疑惑返回我誕生的森林，在那裏又生活了十年，有一天我把我把自己的意識放空在那片天地中，忽然覺察到一股熟悉而深邃的意識，那股意識純凈深邃，既充滿生命的氣息又暗含混亂，就是自然的意識。
“那是我第一次覺察到自然意識的存在，也第一次知道我自己的來歷。
“然後我做了個實驗，我把包含自己生命形態信息的一部分意識留在自然的意識中，然後離開那裏。那段包含生命形態信息的意識就相當於我留在那片自然意識中的種子，我想看看她以後會結成什麽樣的果實。”
日祭司表情一動：“難道說……”
大祭司沈靜地點了點頭。
“沒錯，那個種子日後就誕生了你們三個。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可以算作你們的母親。而你們也確實跟我十足的相像，簡直就像是我的覆制體。
“我把自己的一部分意識留在那裏後，又回到遠黑村，起初我只準備在遠黑村逗留兩天，接著繼續游歷人類社會，但是沒想到這一逗留卻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我在遠黑村逗留的第二晚，忽然感覺遠黑村內誕生了一股強大的意志，我當即猜到遠黑村中誕生了怪異。而且那怪異極其強大，幾乎我遇見的所有怪異都要強大，更是遠遠超過我這個從自然意識中誕生的偽怪異。
“我當時正巧在研究怪異和我們這種偽怪異之間的聯系，一個剛剛誕生的強大怪異出現在我面前，我怎麽可能忍受這種誘惑？
“我循著怪異的氣息來到遠黑村的神社，這才知道誕生的怪異居然是遠黑村的神明白夜神。
“白夜神也見到我，當時跟我對話的人格是女神人格，因為女神人格受到的信仰更多，所以誕生時間比惡鬼神提前，在女神誕生後的第二個夜晚惡鬼神才誕生，從這個層面上講女神其實是惡鬼神的姐姐，是不是剛好對應美泉和弱女的關系？
“我到神社的時候，正好是女神身體凝聚成型的那一刻。女神見到我十分驚訝，說沒想到居然會被發現呢。我告訴女神我是覺察到她誕生的氣息特意而來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咨詢她。
“女神問我你也是遠黑村的村民嗎？我說我不是，我是和你差不多，但是有一些區別的生命。我想咨詢女神的事情就是女神這種生命體和我這種生命體之間有什麽聯系和區別。
“女神說我剛剛誕生，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我說女神你不必回答，只要你向我張開一部分自己的意識，我瀏覽你的意識或許就能找到答案。公平起見我也會張開我自己的意識供你瀏覽。
“其實我當時知道自己提的這個條件十分過分，就相當於讓女神把生命交在我這個剛剛見到的陌生人面前，如果我有什麽歹毒之心，就可以趁這個機會殺死女神，但是沒辦法，我實在太想知道怪異的奧秘，而且除了女神，我再找不到一個願意為我敞開意識的怪異，所以我硬著頭皮這麽說。
“我說完之後，女神蹙眉思索了一下，我以為她會拒絕我，但是女神卻說對我放開意識可以，但是我必須答應她一件事。我問什麽事。她說成為我的大祭司。
“我楞了一下，倒不是不想成為大祭司，而是受寵若驚，我不知道女神為什麽會選中我。我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之後，女神說因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一股我很喜歡的氣息，充滿生命的活力，就像從遙遠的山谷吹來的風，遠黑村的村民也會需要這種氣息。
“我那時才明白，女神喜歡我身上自然的氣息。
“我答應了女神。在我們互相敞開意識之後，我瀏覽了女神生命的奧秘，可惜並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對怪異這種生命形式依然一知半解。而女神也在我的意識中得知我的來歷和經歷，也知道我是從自然意識中誕生的特殊生命體。
“她對我說我會永遠替你保守這個秘密，誰都不會說。我當然相信女神。後來惡鬼神誕生，她對我身上自然的氣息十分不喜歡，數次跟女神提議罷免我大祭司的職務，都被女神駁斥。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那麽你背叛村民那次究竟是什麽原因呢？”渡邊澤道，“難道惡鬼神知道你偽怪異的身份了麽？”
“確實被惡鬼神知道了。”大祭司道，“那天我最後一次接收到女神的神諭，在神諭中女神只留下一句話，說‘我的大祭司，逃吧。’隨後就陷入沈寂。你們無法想象我當時的心情，就像某種寄托忽然間斷掉。
“我從來沒在女神那裏聽到過如此倦怠，如此喪氣的話，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女神已經心灰意冷，選擇放棄自己，也放棄了遠黑村的村民。而她最後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夠逃出遠黑村。
“我雖然不是從人類意識中誕生的怪異，卻依然有人類的感情，我選擇留下來陪女神一起死。就在這個時候，我不是人類的秘密終於還是被惡鬼神發現了。
“我在當大祭司這些年，隱藏了自己的尖耳朵，穿著掩蓋身體曲線的祭司服，日常幾乎不離開神社。所以遠黑村的村民都以為我是人類，惡鬼神也一直沒有發現。
“不過女神神諭發完的那天，遠黑村外的原始森林中忽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震動，這股震動是自然意識的震動，普通人感知不到，但是惡鬼神卻知道。
“惡鬼神去那塊區域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對我說原來你是從那裏出來的。我起初不想承認，但是惡鬼神冷笑說你不承認沒關系，我現在就去毀了那個地方。我不得不承認，並向惡鬼神坦露我自己的身世。”
“那股自然意識震動難道是？”
“沒錯，是我留下的種子開始萌發了，而萌發的生命就是三十年後誕生的日月星。”
“只要那顆種子在那裏，你被惡鬼神發現身份是遲早的事情。”渡邊澤道，“後來惡鬼神就用這個秘密威脅你麽？”
“惡鬼神給了我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放棄對女神，轉而信仰她。第二個選擇，她把我的秘密公布給遠黑村的村民，告訴遠黑村的村民他們的大祭司根本不是人類，而是植物變成的尖耳朵妖怪，還要把我本來的樣子展示給村民們看。日本的民眾對妖怪有極其強烈的厭惡感，這點我在游歷遠黑村外的社會時就見識到，遠黑村的村民同樣不例外。”
渡邊澤想到玉藻前的遭遇，讚同地點了點頭。
“如果他們知道女神的大祭司居然是妖怪，對他們信仰的沖擊可想而知。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不管我有沒有背叛村民，想要通過信仰覆蘇女神的計劃都不可能實現。
“我知道這麽說有些自我讚美，但是我的背叛，至少能保留村民們對女神美好的期待，正是這份期待才讓日後女神從創傷中走出來，決定重新拯救他們。”
“大祭司你的話確實沒有說服力。”渡邊澤道，“不過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謝謝。”
“不過你不是說惡鬼神之前討厭你身上自然的氣息麽，為什麽還要讓你當她的大祭司？”
“因為她享受占有女神曾經的所有物的快感。女神有多優秀，惡鬼神對她的恨意就有多強烈。”
“那麽惡鬼神賜予你永葆青春的能力了嗎？”
大祭司淡淡地笑了笑。
“惡鬼神什麽都沒有給我，所謂永葆青春的能力，不過是我這種生命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像怪異一樣。那場災難之前，我為了偽裝成人類，會定期把自己的容貌偽裝得老一些，好更像人類。那場災難之後，惡鬼神公然宣稱賦予我永葆青春的能力，我就不再需要那麽做，只是把之前已經有皺紋的面孔恢覆到正常樣子。”
“那麽村長這些年所做的事情，你也都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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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星三祭司的容貌為什麽會跟大祭司你一模一樣？”渡邊澤道。
“因為日月星和我都不是人類。”
大祭司說完，取下頭發上的發簪，滿頭青絲像瀑布般垂落下來。原本她的容貌就跟三祭司一樣，頭發披散下來之後，連發型也相同，簡直就是一個人。
隨後她把耳朵邊上的輕輕聊起來，這個動作更加凸顯女人的風情，哪怕雨子這種同樣活色生香的美婦人也不由得呼吸一促，但是接著她的註意力卻落在大祭司的耳朵上。
只是頭發遮蓋的這短短數秒鐘的時間，大祭司的耳朵已經變成和日月星三祭司同樣的尖俏耳朵。
雨子捂住嘴，看向渡邊澤，輕聲道：“渡邊君，大祭司她……”
渡邊澤點點頭：“我看到了。大祭司如果不是日月星三祭司的姐姐或者母親，那麽也必定是有親緣關系的人。”
“渡邊君有這種想法也正常，日月星三個人和渡邊君有同樣的想法。但是事情沒那麽簡單，渡邊君有沒有想過，我一百二十年前就在遠黑村，五十年前那場災難發生的時候我已經在遠黑村生活了七十年，而日月星是二十年前才出現在遠黑村的。而且她們自己也清楚地記得，她們是從遠黑村外面來的，並不是遠黑村的人。我跟她們的親緣關系從何而來呢？”
“這也正是我們三姐妹疑惑的地方，我們跟大祭司明明有一模一樣的長相，但是在我們遇見大祭司之前卻沒有任何聯系，而且我們跟大祭司之間的時間跨度那麽久，根本難以解釋。我們究竟是從什麽地方來的？我們的父母又是什麽人？”月祭司道。
渡邊澤聽到這裏，也覺得疑惑，從大祭司和日月星三個人的外貌，以及星祭司展現的能力看，她們顯然不是人類而是怪異。
但是怪異在誕生的時候會自動獲取現實世界的情報，和自身來歷的信息。
現實世界的情報來自於人類的意識，怪異以人類的意識為材料誕生，而那些意識自然包含現實世界的信息，怪異在誕生的時候那些意識中的信息會被怪異吸收，從而在出生的時候就對現實世界的有充分的了解。
自身來歷的信息更顯然，畢竟怪異誕生都在現實有具體的藍本。
但是從日月星三祭司的描述看，她們既不知道自己的來歷，而且對現實世界也不了解，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她們不是怪異麽？
換做平常渡邊澤可以用虛構之瞳探查她們的資料，但是現在她們身上都有惡鬼神留下的詛咒，所以虛構之瞳也沒辦法。
“就是因為有一樣的相貌，所以大祭司才會讓日月星三祭司戴著面具嗎？”渡邊澤問道。
“畢竟被村民們看到她們三人的臉會有很大的麻煩。”大祭司道。
“那麽日月星三祭司的身份到底是什麽呢？大祭司你又跟她們有什麽關系？”
“日月星不是人類，這點恐怕渡邊君和雨子都已經看出來了。那麽跟她們一樣的我當然也不是人類。”
渡邊澤早知道她們四個人不是人類，所以沒什麽反應。但是雨子不知道。
她聽大祭司說她們不是人類後，忽的瞪大眼睛，呆然道：“不是人類，那麽是什麽呢？”
三祭司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大祭司，她們比雨子更加在意自己的來歷。渡邊澤因為有一腦子問題期待大祭司解答，也沒有說話。
大祭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星祭司：“星，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能力是怎麽來的呢？”
星祭司躲在月祭司身後，搖搖頭。
大祭司又問月祭司：“月，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怪力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
“不是因為詛咒麽？”月祭司道。
“詛咒可無法帶給你比遠黑銅更加強大的力氣，除非你能像村長那樣掌握控制詛咒的辦法，但是據我所知你做不到。你的怪力和星控制植物的能力相同，都是你們與生俱來的，只不過星的能力開發程度超過你們，等到你能如星一樣利用自己的能力，就會獲得不弱於星的力量。比如這樣——”
說著，大祭司的手臂忽然前伸。
眾人好奇的往大祭司的手看去，忽然發現大祭司的手掌表面忽然變成枯黃色，接著隆起腫大，表面結出一層厚厚皮質，居然變成了大樹根莖一樣的形態，五根手指也變成五根粗壯的根須。
這種變化從手一直蔓延到肩膀，大祭司的整條右臂都變成木質的植物。
大祭司的視線越過三個祭祀，投射到她們身後的墻壁上，只見她輕輕動了動手掌，頃刻間從她的掌心伸出一根藤蔓。
只見一道綠色的影子閃過，藤蔓鞭子一樣抽在墻壁上，把墻壁抽出一條深深的凹陷。
日月星三祭司沒想到大祭司忽然使出和星祭司差不多的能力，驚愕地看著墻壁上的凹痕，耳邊似乎還停留著藤蔓破空的霹靂聲。
大祭司把藤蔓收起來，靜靜地註視著月祭司：“月，現在來握住我的手。”
月祭司走到大祭司跟前，右手握住大祭司的植物手：“這樣麽？”
大祭司點點頭：“掰動。”
月祭司一咬牙，右手發力，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結果大祭司的手紋絲不動。
大祭司搖了搖頭，手輕輕一翻，月祭司當即露出吃痛的神情。
大祭司的手輕輕一推，月祭司的身體像風箏般飛出去，日祭司驚呼一聲上前接住月祭司，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月祭司的時候，突然一只藤蔓從大祭司掌心飛出去，卷住月祭司的腰身，把月祭司輕輕放在地上。
月祭司躺在日祭司懷裏，胸口起伏不停，一方面是被大祭司突然拋飛驚嚇，另一方面則是震驚大祭司的力量。
過了一會兒，她從日祭司懷裏坐起來，對日祭祀低聲說了句“謝謝”，看向大祭司。
“現在你們見識到這種力量了。”大祭司淡淡開口。
“這是我跟月也能有的力量麽？”日祭司道。
“是的。”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天生會有這種強大的力量呢？這種超自然的力量不是只有神明才擁有麽？”雨子驚聲道。
“因為我們是和神明差不多的生物，都是從意識中誕生的。”大祭司道，“我們這種生物，在遠黑村外的世界被稱為怪異，是不是渡邊君？”
渡邊澤眉頭一皺：“你去過遠黑村外面的世界，而且接觸過怪異？”
“渡邊君先回答我的問題。”
渡邊澤搖搖頭：“不對，如果你們是從人類意識中誕生的怪異，那麽誕生之初就該知道自己的來歷，但是從三祭司的表現看她們並不知道。作為對比，遠黑村的女神和惡鬼神就對自己的來歷知道得比你們清楚。”
“沒錯，我們確實和一般的怪異有所不同。”大祭司道。
“哪裏不同？”
“一般的怪異是從人類的意識中誕生的，我們卻是從自然的意識中誕生的。”
“自然的意識？”渡邊澤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一時間有些愕然，“什麽是自然的意識？”
“人類並不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生命，地球上還有其它生物，這些生物同樣擁有‘意識’。比如一只貓，它遇到敵人會恐懼，看到獵物會激動，吃飽喝足會感到高興，如果它喜歡上另外一只母貓，那麽那只母貓在它身邊的時候它會既緊張又激動，母貓跟著其它公貓走之後，它會郁郁消沈。甚至它們還有一些基礎的智力，用來思考如何獲得食物，如何在這個世界上更好的活下去。這就是動物的意識。
“同樣的，植物也有意識，它們雖然無法像動物那樣直接表現出來，但也會隱含地表達，向日葵會本能地朝向太陽的方向，含羞草會縮合葉子，食人花的花心飛入動物的時候會立即閉合，只是植物的意識更加模糊，更加籠統，更加不容易分辨。然而當植物的數量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比如茂密的原始森林，植物的意識就會十分強烈。這些自然界中的生物的意識疊加在一起，就是自然的意識。”
渡邊澤仿佛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居然還有這種說法……”
“而我和日月星，就是從自然的意識中誕生的。確切的說是從植物的意識中誕生的。從自然的意識中誕生偽怪異——姑且先這麽稱呼我們這種生物，過程和從人類的意識中誕生怪異相同，都是以意識為材料和藍本，構建生命體。
“但是自然意識沒有知識和概念，所以我最初誕生的時候並沒有實際的外形，只是一團輪廓接近樹木，形狀模糊的影子。而我誕生的地點，是在遠黑村後面更原始的深山中。那塊地方與世隔絕，荒無人煙，最近的人類社會就是遠黑村。我就飄飄搖搖到了願望村，接觸到遠黑村的人類後，才逐漸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為什麽接觸人類意識會變成人形呢？”日祭司道。
“最初的我只是一團自然意識集合體，尚未形成自己的實體，按照人類的說法就是早產兒。至於為什麽會是這種狀態，我猜跟我本人的意識有關。
“我當時潛意識裏並不想變成樹木那樣一輩子只能紮根在土裏，無法移動的生物，所以在自然意識把我塑造成植物的時候，我中斷了這個過程，自然意識半途而廢，我就保留了那個植物外觀的輪廓。
“然後我遇到人類，覺得這就是我想要成為的樣子，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
“我當時只是按照自己的感覺凝聚自己的實體，沒有任何具體的參考，比如以某個具體的人為藍本，也不知道我凝聚的形體外貌如何。不過根據後來人類的反應，我這個無意識中形成的外貌頗為受人類讚美。
“在我凝聚出外貌後，我在願遠黑村中學會了人類的語言，那是距離現在大概一百五十年前的時候，之後我離開遠黑村到外面的世界游歷，在外面的世界中我了解到怪異的存在，同時對我自己的生命形態更加疑惑，因為我當時還沒有弄明白自然意識這回事。
“我帶著這份疑惑返回我誕生的森林，在那裏又生活了十年，有一天我把我把自己的意識放空在那片天地中，忽然覺察到一股熟悉而深邃的意識，那股意識純凈深邃，既充滿生命的氣息又暗含混亂，就是自然的意識。
“那是我第一次覺察到自然意識的存在，也第一次知道我自己的來歷。
“然後我做了個實驗，我把包含自己生命形態信息的一部分意識留在自然的意識中，然後離開那裏。那段包含生命形態信息的意識就相當於我留在那片自然意識中的種子，我想看看她以後會結成什麽樣的果實。”
日祭司表情一動：“難道說……”
大祭司沈靜地點了點頭。
“沒錯，那個種子日後就誕生了你們三個。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可以算作你們的母親。而你們也確實跟我十足的相像，簡直就像是我的覆制體。
“我把自己的一部分意識留在那裏後，又回到遠黑村，起初我只準備在遠黑村逗留兩天，接著繼續游歷人類社會，但是沒想到這一逗留卻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我在遠黑村逗留的第二晚，忽然感覺遠黑村內誕生了一股強大的意志，我當即猜到遠黑村中誕生了怪異。而且那怪異極其強大，幾乎我遇見的所有怪異都要強大，更是遠遠超過我這個從自然意識中誕生的偽怪異。
“我當時正巧在研究怪異和我們這種偽怪異之間的聯系，一個剛剛誕生的強大怪異出現在我面前，我怎麽可能忍受這種誘惑？
“我循著怪異的氣息來到遠黑村的神社，這才知道誕生的怪異居然是遠黑村的神明白夜神。
“白夜神也見到我，當時跟我對話的人格是女神人格，因為女神人格受到的信仰更多，所以誕生時間比惡鬼神提前，在女神誕生後的第二個夜晚惡鬼神才誕生，從這個層面上講女神其實是惡鬼神的姐姐，是不是剛好對應美泉和弱女的關系？
“我到神社的時候，正好是女神身體凝聚成型的那一刻。女神見到我十分驚訝，說沒想到居然會被發現呢。我告訴女神我是覺察到她誕生的氣息特意而來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咨詢她。
“女神問我你也是遠黑村的村民嗎？我說我不是，我是和你差不多，但是有一些區別的生命。我想咨詢女神的事情就是女神這種生命體和我這種生命體之間有什麽聯系和區別。
“女神說我剛剛誕生，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我說女神你不必回答，只要你向我張開一部分自己的意識，我瀏覽你的意識或許就能找到答案。公平起見我也會張開我自己的意識供你瀏覽。
“其實我當時知道自己提的這個條件十分過分，就相當於讓女神把生命交在我這個剛剛見到的陌生人面前，如果我有什麽歹毒之心，就可以趁這個機會殺死女神，但是沒辦法，我實在太想知道怪異的奧秘，而且除了女神，我再找不到一個願意為我敞開意識的怪異，所以我硬著頭皮這麽說。
“我說完之後，女神蹙眉思索了一下，我以為她會拒絕我，但是女神卻說對我放開意識可以，但是我必須答應她一件事。我問什麽事。她說成為我的大祭司。
“我楞了一下，倒不是不想成為大祭司，而是受寵若驚，我不知道女神為什麽會選中我。我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之後，女神說因為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一股我很喜歡的氣息，充滿生命的活力，就像從遙遠的山谷吹來的風，遠黑村的村民也會需要這種氣息。
“我那時才明白，女神喜歡我身上自然的氣息。
“我答應了女神。在我們互相敞開意識之後，我瀏覽了女神生命的奧秘，可惜並沒有得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對怪異這種生命形式依然一知半解。而女神也在我的意識中得知我的來歷和經歷，也知道我是從自然意識中誕生的特殊生命體。
“她對我說我會永遠替你保守這個秘密，誰都不會說。我當然相信女神。後來惡鬼神誕生，她對我身上自然的氣息十分不喜歡，數次跟女神提議罷免我大祭司的職務，都被女神駁斥。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那麽你背叛村民那次究竟是什麽原因呢？”渡邊澤道，“難道惡鬼神知道你偽怪異的身份了麽？”
“確實被惡鬼神知道了。”大祭司道，“那天我最後一次接收到女神的神諭，在神諭中女神只留下一句話，說‘我的大祭司，逃吧。’隨後就陷入沈寂。你們無法想象我當時的心情，就像某種寄托忽然間斷掉。
“我從來沒在女神那裏聽到過如此倦怠，如此喪氣的話，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女神已經心灰意冷，選擇放棄自己，也放棄了遠黑村的村民。而她最後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我能夠逃出遠黑村。
“我雖然不是從人類意識中誕生的怪異，卻依然有人類的感情，我選擇留下來陪女神一起死。就在這個時候，我不是人類的秘密終於還是被惡鬼神發現了。
“我在當大祭司這些年，隱藏了自己的尖耳朵，穿著掩蓋身體曲線的祭司服，日常幾乎不離開神社。所以遠黑村的村民都以為我是人類，惡鬼神也一直沒有發現。
“不過女神神諭發完的那天，遠黑村外的原始森林中忽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震動，這股震動是自然意識的震動，普通人感知不到，但是惡鬼神卻知道。
“惡鬼神去那塊區域轉了一圈，回來之後對我說原來你是從那裏出來的。我起初不想承認，但是惡鬼神冷笑說你不承認沒關系，我現在就去毀了那個地方。我不得不承認，並向惡鬼神坦露我自己的身世。”
“那股自然意識震動難道是？”
“沒錯，是我留下的種子開始萌發了，而萌發的生命就是三十年後誕生的日月星。”
“只要那顆種子在那裏，你被惡鬼神發現身份是遲早的事情。”渡邊澤道，“後來惡鬼神就用這個秘密威脅你麽？”
“惡鬼神給了我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放棄對女神，轉而信仰她。第二個選擇，她把我的秘密公布給遠黑村的村民，告訴遠黑村的村民他們的大祭司根本不是人類，而是植物變成的尖耳朵妖怪，還要把我本來的樣子展示給村民們看。日本的民眾對妖怪有極其強烈的厭惡感，這點我在游歷遠黑村外的社會時就見識到，遠黑村的村民同樣不例外。”
渡邊澤想到玉藻前的遭遇，讚同地點了點頭。
“如果他們知道女神的大祭司居然是妖怪，對他們信仰的沖擊可想而知。所以在當時的情況下，不管我有沒有背叛村民，想要通過信仰覆蘇女神的計劃都不可能實現。
“我知道這麽說有些自我讚美，但是我的背叛，至少能保留村民們對女神美好的期待，正是這份期待才讓日後女神從創傷中走出來，決定重新拯救他們。”
“大祭司你的話確實沒有說服力。”渡邊澤道，“不過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謝謝。”
“不過你不是說惡鬼神之前討厭你身上自然的氣息麽，為什麽還要讓你當她的大祭司？”
“因為她享受占有女神曾經的所有物的快感。女神有多優秀，惡鬼神對她的恨意就有多強烈。”
“那麽惡鬼神賜予你永葆青春的能力了嗎？”
大祭司淡淡地笑了笑。
“惡鬼神什麽都沒有給我，所謂永葆青春的能力，不過是我這種生命與生俱來的能力，就像怪異一樣。那場災難之前，我為了偽裝成人類，會定期把自己的容貌偽裝得老一些，好更像人類。那場災難之後，惡鬼神公然宣稱賦予我永葆青春的能力，我就不再需要那麽做，只是把之前已經有皺紋的面孔恢覆到正常樣子。”
“那麽村長這些年所做的事情，你也都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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