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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攀高枝表小姐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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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攀高枝表小姐26

夏沁顏所謂的驗,還是最古老、也是在這時候最為人所信服的辦法——滴血認親。

為此她還讓趙焱請了皇後和馮賢妃等諸多高位嬪妃,趙焱想了想,幹脆連大長公主及宗室年長者一並請了來。

在眾多目光的註視下,在所有人的見證中,兩滴血慢慢合二為一。

馮賢妃倒抽一口氣,麗妃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竟然當真是皇上的孩子!

趙焱心中也不乏訝異,他從一開始對這事就是抱有半信半疑的態度,無論有多少證據佐證,皇帝多疑的天性還是讓他無法百分百全然相信。

可是如今事實擺在這,當真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看向那個自始自終都很平靜的少女,所以,她真是他的女兒?

一個聰明敏銳、膽大心細,卻也自私現實、喜好享受的……

女兒?

夏沁顏望過去,對上他的視線,忽而挑了挑眉。

“其實這種辦法也未必……”

“閉嘴!”趙焱低喝,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滿是無奈。

“你就是我的女兒,毋庸置疑。”

這次他用的“我”,而不是“朕”,心頭那僅剩的一絲猶疑也似乎在這一彈中消失殆盡。

是的,她是他的女兒,從今往後,她都是他的女兒。

比皇後更親,比妃子們更近,他們之間有著誰也無法割裂的羈絆。

趙焱這麽想著,心頭突然松快了許多,他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不再是自稱為朕的孤家寡人。

夏沁顏捂著額頭,嘴唇微嘟,好似有些不情願,“好吧,那你就是我爹。”

是你認的,在我三番兩次說可能不是的時候,你堅持認我是你的女兒,所以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別反悔。

不然,我可是會很生氣的。

鄭莧瞥了一眼端著金盆慢慢往外退的小太監,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怪不得臣妾第一次見顏兒就覺分外親切,原來本就是一家人。”

她起身上前,握著夏沁顏的手看向趙焱,語氣略帶一絲嗔怪。

“皇上覺得宮中不利子嗣,將孩子養在大臣家,本

也是為孩子、為朝廷著想,做甚麽還要瞞著我們,難不成我們知道了,還會反對不成?”

趙焱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

“是是,梓潼莫惱,實在是宮中夭折孩子太多,朕痛心之下,不得已想出這個辦法,又怕人多眼雜,再給孩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沒有對人言,是朕不該。”

竟是順坡下驢,認了皇後“寄養”的說法。

“不知是哪位妹妹這般好福氣?”鄭莧含笑詢問,似乎沒有察覺到身後逐漸混亂的氣息。

馮賢妃眸光微閃,皇上唯一且已經長成的女兒,板上釘釘的大公主,如果能記在自己的名下……

她尚且還在權衡利弊,頭腦簡單的麗妃已經站了起來,“皇上!”

然而她剛開了頭,就被打斷了。

“顏兒乃靜嬪裴氏所出,因其生育有功,現特旨追封她為靜貴妃。”

“念及衛氏曾有撫育公主之勞,賜封一品誥命夫人。”

“公主年少,仍需品行出眾者從旁教導。”趙焱看都沒看麗妃,連下兩旨後望向鄭莧。

“皇後端莊賢淑、秀外慧中,乃當世女子之典範,實為教養公主的不二人選。”

“梓潼,你可願?”

“臣妾求之不得。”鄭莧牽著夏沁顏,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和大方,瞧著與往常並無不同。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時她眼底的情緒到底有幾分真。

靜嬪,出自河東裴家,是有名的世家大族,祖上曾出過將近六十位宰相和大將軍,聲名赫赫。

靜嬪本人長相清麗,詩詞歌賦皆通,入宮沒多久便懷有身孕,本該一朝生產就晉封為妃,可惜天不假年,不幸難產而亡。

孩子在母體裏憋了太久,也沒保住。

不過確實是女嬰。

難為皇上還能想起這號人物,還把她拉出來做了公主名義上的“生母”。

估計等裴家接到消息,得知自己突然多出一個公主親戚,都會一臉懵吧?

這是硬生生將人家拉到公主的戰船上來啊……

雖然稍微有點見識的人都能看出這是皇家為了維護顏面扯的一層遮羞布,除了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誰都不會相信。

但是既然明面上有了關系,那裴家這個公主外家,即便是為了不打皇上的臉,也得做出個樣子來。

而趙焱要的就是這個“樣子”。

他在給夏沁顏增加砝碼,遠有世族裴家,近有勳貴衛家,還有她這個皇後及身後的鄭國公府。

畢竟她和衛詩都是公主的“養母”。

鄭莧垂眸,掩下眸中那一抹深思,看來趙焱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在乎。

之後的發展也驗證了她的想法。

趙焱發布聖旨昭告天下,冊封夏沁顏為永寧長公主,並將江南兩塊極為富庶的地方賜給她做封地,食邑萬戶。

又命工部加緊修造公主府,位置就在大長公主府旁邊。

趙嘉平得知後,很快便搬進了與之相隔不遠的聞遠侯府,和駙馬待在一處。

算是主動退了一步,表明她這個大長公主不與新晉長公主爭鋒。

那座假山上的涼亭沒有拆掉,卻再沒有人能光明正大的上去。

趙焱很高興,任誰都不喜歡可能被時刻盯著的感覺。

他將這個歸功於夏沁顏帶來的好處,開心之下不僅下令百官拜表恭賀,更是史無前例的讓公主主持了今年的茶宴。

所謂茶宴,是宮中每年過年的必備習俗——選擇正月中的一天,皇帝在重華宮設宴,由大學士、尚書、侍郎和其他學識淵博之人參加。

這個宴席上沒有吃食和酒類,只有“三清茶”,即由梅花瓣、松子仁、佛手片,再加上白雪煮制而成,取其明凈、高潔之意。

晚宴上,眾人賦詩聯句、下棋彈琴、談古論今,既能聯絡君臣感情,又能養生怡情。

一開始宴會人數並不固定,後來漸漸定下了十八人,古時還曾有“十八學士登瀛洲”的典故。

可以說,這場茶宴的參與者便是這個朝廷最核心的文人集團,可想而知它的重要性。

以往都是由皇帝親自主持,就連太子都沒有資格,更何況是一位剛認回來的公主。

可還不等百官諫言,趙焱又下旨封鎮國公世子衛泓湙為校尉,統領近萬人馬前去剿匪,並且特賜他隨時調令地方軍隊的權力。

這一下徹底讓眾人再也顧不上什麽

茶宴不茶宴,轉而將目光挪到了衛泓湙身上。

武官職位中,校尉僅次於將軍之職,甚至有時候校尉的實際權力比將軍還要高。

因為有的將軍手中可能沒有兵權,但校尉卻有自己的部下。更別說,這個尚未及冠的年輕校尉還有隨時調令地方軍隊之權。

這還得了,萬一他直接反了怎麽辦?

就算他不反,剿匪本就被眾人視為香餑餑,爭得臉紅脖子粗,轉眼卻被一個毛頭小子搶了果子,讓那些自詡精明的大人們如何肯甘心?

一時間,彈劾衛泓湙和鎮國公府的折子如雪花般飄進趙焱的案頭,每一個都語氣激烈、言之鑿鑿,仿佛衛泓湙造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呵,這些人啊!”趙焱將又一封折子扔到地上,表情難掩厭煩。

“朕看要造反的不是衛小子,而是他們!”

一個個的,說得冠冕堂皇,看似一心為公,實則一肚子雞鳴狗盜。

今日這個校尉人選如果不是衛泓湙,而是他們派系中的人,你看他們還鬧不鬧?

“食君之祿,卻忠己之私,實在可惡!”趙焱仿佛氣急了,猛地一拍桌子,將書案上的茶盞都震得咣當響。

宮人盡皆垂首不敢言。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夏沁顏靠著軟枕,一手書卷、一手執棋,姿態十分懶散,與趙焱的氣急敗壞和宮人的戰戰兢兢形成鮮明對比。

“您自己尚且做不到的,就不要強求別人能做到,古人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邊說邊搖頭晃腦,似乎心情很好。

“做什麽怪樣子!”趙焱無語,拿起另一封折子就扔了過去。

“朕如今這般都是因為誰?敢情朕累死累活,還被氣個半死,你在這倒是悠哉悠哉,萬事不過心?”

“誰讓您是皇上呢。”夏沁顏頭都沒擡,卻猶如頭頂也長了眼睛一般,擡手準確無誤的接住了那份折子。

同時右手中的棋子落下,“將軍。”

趙焱這才註意到她今日下的竟是象棋。

“你不是酷愛圍棋嗎?”

愛到幾乎每日棋不離手,找不到對手,也要左右手互弈,就連那些大臣們都知道她是個“棋癡”。

因著最近她在含元殿出入頻繁,趙焱見大臣時也不避諱她,倒是讓她逮著空就找那些人下棋。

可惜沒一個能在她手上堅持過兩盤的。

趙焱對此是既驕傲又心酸,因為他水平更次。

除了一開始她不了解情況,和他下過兩次之外,之後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她都不願再和他下。

嫌棄浪費時間。

趙焱:……

怪只怪以往和臣子下棋,他們都會不著痕跡的讓棋、餵棋,即便贏得艱難,可最終都會是他贏,所以給他造成了一種錯覺,感覺自己下棋水平很牛。

然後一遇到根本不知留情為何物的閨女,就完全原形畢露了。

“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趙焱忍不住小聲嘀咕。

夏沁仿佛沒聽見,自顧自的重新擺盤,再次開局。

“最近發現象棋也很有意思。”

她落下一子,語氣和動作都很隨意,好似在閑聊。

“圍棋強調棋手要有大局觀和先手意識,高手下棋,都會有意落下看似不起眼的‘閑子’,設下各種陷阱。有的陷阱甚至要到中盤或是官子階段才會發揮出作用。”

正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圍棋強調的是權謀,是政治。

它的下法,從來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強調做大做強、擴大影響力和已方的勢力範圍。

有時候雙方會僵持不下,那就會產生“共活”。

“投射在朝堂上,就好比大臣們因為幹不掉對手而互相做出的妥協,也像是您偶爾不得不做出的讓步。”

因為要維持朝堂的穩定,因為即便是皇帝,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順著心意來。

圍棋不似象棋那般喜好廝殺,高手對決,經常棋盤看著還很空曠,但是勝負卻已定——

當對方的勢力範圍形成時,這盤棋就已經結束了,即使他仍留有很大的空白處,那也起不到絲毫作用。

所以強調的是謀定而後動。

“但是象棋不同,象棋棋盤中央有楚河漢界,對弈雙方子力相同,就看誰能棋高一招,靈活調動車馬炮來剿殺對方,故而一上來便是刀光劍影、相互攻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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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犧牲掉的,然後是車馬炮,只要形勢需要,任何一子都可以被扔掉。因為象棋上最重要的是那個‘將’。

不管擁有多少棋子或勢力,一旦被‘將軍’,那就只能推子認輸。好比軍事上的斬首行動,‘擒敵先擒王’。”

夏沁顏擡頭朝趙焱微微一笑,“像不像那些老學儒們天天念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象棋,是個等級很分明的游戲,各個棋子之間的地位完全不平等。

老將在方格中只能上下、左右移動,活動範圍十分有限。士、象負責護衛,車、馬、炮、小兵則負責廝殺。

車走直線,馬走斜線,炮打隔山,這是基本規則。

就像是現在的三綱五常,誰為主、誰為從,一早就定好了。

“您是主,他們是從,需要了,舍一個出去便是,何必為了他們讓自己不痛快。”

夏沁顏扔出“炮”,目光重新落在棋盤上,仿佛在看著兩軍對壘,誰勝誰敗,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趙焱看看棋盤,又看看她,良久無言,直到——

“我兒若為男子,定也能成一代明君!”

此話一落,殿內頓時響起好幾道抽氣之聲,不過須臾,又都竭力壓了下去。

德佑狠狠瞪了眼失態的宮人,轉過頭時,眼裏同樣帶著驚愕。

皇上這話的意思……

難不成想效仿先帝?

不知為何,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絲荒謬感。

當初費盡心機、百般籌謀,才終於踹掉別人登上帝位,可是到頭來,仍是要走上對方的老路。

難道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

什麽天意,不過是受人為努力謀劃而來。

若是指望虛無縹緲的天意,她現在恐怕還只是個寄居在國公府、毫無依靠的表小姐,而不是如今這般人人敬重的長公主。

夏沁顏邁過含元殿的門檻,緩緩步下臺階,長長的裙裾逶迤在身後,所過之處,侍衛、宮人盡皆跪地俯首。

天地間,唯她一人獨立。

她仰頭望天,陽光透過雲層灑下來,落在她的眉心、頰邊,讓她看上去仿若被鍍上了一層金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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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染纖塵。

誰也不知道,此時她的心中又充溢著怎樣世俗的願望。

還不夠啊,只是現在這樣還遠遠不夠。

夏沁顏輕輕嘆口氣,僅僅是主持一個茶宴,就能招來這麽多的非議,只能靠著冊封衛泓湙才能轉嫁矛盾。

那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她真正的目標,他們又會怎麽樣?

想必會群起而攻之吧?

就像當年對豐恂那般。

可惜啊,她沒有那麽天真,等著別人主動將位置傳給她。

夏沁顏唇角慢慢上揚,低頭繼續往下走,視線在右側跪在人群最後方的太監身上一掃而過,快得沒有讓任何人發覺。

“起!”

宮人高昂的聲音響起,屬於長公主的鸞架漸漸遠去,幾十名宮人簇擁著,浩浩蕩蕩,無人敢爭鋒。

“呼。”含元殿前,有宮女忍不住撫著胸口,“怎麽感覺長公主氣勢越來越強了,剛才我都不敢往上瞧。”

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在宮外長大的。

不過最後一句話她還是機敏的沒有說出來。

“龍子自然與凡人不同,有些東西可能是骨子裏自帶的,只是入了皇宮才被激發了。不是有首詩怎麽念來著……遇到白雲就會變成龍?”

“什麽呀,那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不會就別瞎念。”

“對對對,還是曹哥懂得多……”

周遭的話在小全子心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一心盯著懷中的香爐,托著底盤的手微微發緊,一步一步往殿門口走,背影莫名充斥著一種視死如歸之感。

“做什麽的?”侍衛舉起刀柄,將他攔在殿外。

“……皇後娘娘聽聞皇上近日睡眠不佳,特意親手制了份香料,已經交由太醫瞧過,確實有解乏助眠之效。”

小全子陪著笑臉,“這不立馬讓奴才給皇上送來。”

“等著。”侍衛瞥了眼香爐,轉身進殿。

不大一會便又出來,面色熱情了很多,“進去吧,皇上正好需要。”

小全子慢慢邁進去,腰幾乎彎成九十度,殿中情景一概沒有瞧清,只聽見一道淡淡的男聲道:

“放著吧,跟皇後說一聲,她有心了,朕會用的。”

“……是。”小全子剛應聲,眼前便出現了一雙長靴。

長靴,宮中所有太監裏,只有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能穿。

小全子提著心,眼神稍稍上移,灰藍色衣袍,衣身上繡著鶴,頭帶紅色帽子……

“給咱家吧。”德佑的目光在他面上轉了轉,確定是坤寧宮很眼熟的小太監,才伸手示意將香爐給他。

“欸。”

小全子恭敬的遞上香爐,正要退下,又聽男音再起。

“公主那裏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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