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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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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搬走

鐘老娘曹氏太會挑事, 鄉親們都希望她帶著倆兒子搬離清河村。

清河村也有攪家精,但是都知道適可而止。好比村正小兒子今年剛成家,沒有孩子也不用照顧老人, 做變蛋分的錢跟兩位兄長一樣多,村正二兒媳很是不滿,就說小弟兩個人當分兩成, 他們兩家分三成,還剩兩成應當孝敬父母。

曹氏聽到這話定會覺著兒媳孝順。村正直言以後分開, 誰家的雞蛋誰自己做。村正夫妻倆很會過日子,養了許多雞鴨,幾個兒子做變蛋的雞蛋有一半是他的。倘若分開二兒子賺的錢只是以前兩成。

村正二兒媳打那以後不敢嫌小叔子分得多。

再有村婦娘家窮, 很想領著娘家人一起賺錢。喜兒讓他們自家商議。他們商議妥當賺到錢很是感激喜兒。哪怕他們提過要是能把變蛋配方研究出來就好了, 也只是嘴上說說。清河村七八十戶,只有鐘老二和鐘老三一看到鐘子孟進城拉東西就在路邊守著。

其他村民只在乎趙掌櫃的小毛驢。

現在機會送上門,眼瞅著鐘老二和鐘老三要走了, 此時不出力更待何時。

看熱鬧的村民七嘴八舌幫沈伊人細數鐘玲瓏這些年回來過幾次。做變蛋的生意是鐘子孟一家談的,然而小薇成親她個當親姑姑的都沒回來。

雙拳難敵四手。

兩位嫂嫂和一個弟妹一致對“外”, 鐘玲瓏有口難言。

喜兒瞅著差不多了,松開有為。小孩從人縫裏鉆進去把母親拉出來。沈伊人最後放話:“人在做天在看,做人不能太昧著良心。”

鐘子孟喜歡這個地方, 鐘老二和鐘老三不稀罕。所以看出沈伊人幫他們只是希望他們趕緊滾,兄弟二人也依然附和:“大嫂說得對!鐘玲瓏, 托我們的福賺到錢,看到親娘這樣不說來探望她,還把婆婆小姑拉過來大吵大鬧, 你怎麽不怕咱爹晚上去找你?”

清河村離山近,山風一陣接一陣。好巧不巧, 一陣裹著寒氣的秋風飄來,鐘玲瓏打個哆嗦,頓時感到瘆得慌。

村正見鐘玲瓏沈默下來,覺著時機到了,撥開村民擠進去:“有什麽話進去說。在門外吵吵嚷嚷,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臉。也不知道前村是不是也像你們幾家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

前村先前為了犁水田還打過架。這話在鐘老二喉嚨裏過一遍又咽回去,當務之急是叫妹妹給他們買地修房。

至於前村是為了多犁地打架,還是為了多割一壟小麥爭吵,幹他何事!

村正擡擡手,村民們各自散去。鐘老二眼神示意鐘玲瓏進去。

以前鐘玲瓏沒有去過蜀郡,只覺著那邊都是蠻夷,彪悍不可交。拉著變蛋到蜀郡才知道不愧是打西漢就很富裕的地方。不愧是才女卓文君家鄉,真真舍得吃。

兩千個變蛋送過去,鐘玲瓏心裏沒底不敢賣太貴,兩百文一斤。村裏老母雞下的蛋不大,一斤有一二十個。起初鐘玲瓏沒怎麽賺錢。

一千個賣出去,富商權貴得到消息,得知現在的天能放一兩個月,人口多的人家要一兩百個。排在後面的人不願意,到後來價高者得。

鐘玲瓏還知道她是外來戶,不敢得罪蜀郡權貴,叫他們自己商議。精明的商人覺著兩百文一斤已經很貴,鐘玲瓏就說做變蛋不像腌鹹鴨蛋,做變蛋需要茶葉,醬油等等。兩百文一斤其實是試賣,下次得三百文。

商人把雞蛋外面裹的泥掰開,是有不少東西。鐘玲瓏又說,做好還得放半個月。她從幾百裏外的安陽拉來的,她家是安陽的。路上擔驚受怕,就是為了多賣點錢。

鐘玲瓏平日裏幫夫家照看鋪子,一張嘴很會哄人。她願意的話她那張嘴能哄的鐘子孟把變蛋配方交出去。但是她跟曹氏一樣瞧不上鐘子孟,認為他身材短小,五官普通,是家裏的異類。也只有祖父祖母兩個老糊塗的對他寄予厚望。

鐘玲瓏不屑哄老母親,她認為老母親這些年沒少找她要錢要布。其實不然,如果她嫁到清河村前面鄭家村,逢年過節都得回來。就算鐘玲瓏回來一次給曹氏一貫錢也不多,因為她三四年間只有最近常回來看看。然而鐘玲瓏只給曹氏百文,還有一匹花色不好賣的布。

喜兒擔心老二老三太沒用,搬一把椅子坐在墻根底下偷聽。

沈二郎很想知道平時他們在院裏說話的時候,老二一家是不是也跟喜兒此刻一樣。

老二一家確實像喜兒一樣偷聽過。然而鐘子孟和沈伊人很少扯開嗓門吼,他們聽不清,次數多了也懶得聽。以前他們看上鐘子孟的東西可以叫老娘找他要,不需要算計。二郎和喜兒成親後,就算偷聽到鐘子孟萬貫家產也沒用,打不過喜兒。

沈二郎想叫外甥過去聽聽看,結果看到喜兒拎著椅子去正房和廚房之間的胡同裏,挨著胡同墻繼續聽。

一炷香左右,喜兒到堂屋門口,椅子還在胡同裏。

沈二郎:“喝點茶繼續?”

喜兒搖頭:“沒啥好聽的。”

“你不把椅子搬過來?”

喜兒:“還得用。”

沈二郎不如她好奇心盛,此刻也忍不住好奇。喜兒去屋裏拿個杯子,倒杯水咕嚕嚕喝下去,到西邊站椅子上大聲說:“老二,老三,你倆棒槌,不要聽她胡說一通。你們跟她去漢陰郡,房契地契經了官府到手上才是你們的。姐夫租村裏的地,村正都叫他去官府登記,買地這麽大的事——”

“你閉嘴!”鐘玲瓏吼喜兒。

喜兒趴在墻頭上指著鐘玲瓏:“看見了嗎?她急了,她急了,我說對了。商人重利,跟她耍心眼子,你們一家被她賣了還得幫她數錢。”

沈伊人坐在弟弟旁邊:“鐘玲瓏滿腹心計也沒她心眼多。”

小薇恍然大悟:“我以前總覺著舅母說不上來的怪。現在我終於知道哪兒怪了。”

沈伊人以為女兒又想招惹喜兒,沒好氣地問:“哪裏怪了?”

“她扮豬吃老虎!”小薇說完點一下頭,“就是這樣!”

沈伊人無奈,還以為她要說什麽。

沈二郎無語又想笑:“小薇,有沒有可能大智若愚?”

小薇被問住了。

沈二郎:“亦或者假癡不癲?”

小薇張了張口:“原來你們都知道啊?”

沈伊人:“你說她精過了頭,我們反駁了嗎?”

“精過頭跟大智若愚一樣嗎?”小薇很是懷疑。

喜兒一臉無奈地搖頭:“鐘老二,鐘老三,就你們兩家的腦子,還想算計我?看在你們是姐夫的弟弟的份上,告訴你們一點,以後到漢陰郡,無論鐘玲瓏叫你們做什麽都要先拿到錢。不是見到錢。錢給你們看看,不等於是你們的。”晃晃手裏的荷包,“我說給你們,是你們的嗎?”隨後系在腰間,“我的!”

沈伊人轉向二郎:“那個荷包好眼熟。”

沈二郎:“不用懷疑,就是她剛剛去屋裏拿杯子順手拿的。你的。”

沈伊人張口結舌:“她還學會偷拿錢了。喜兒,過來!”

有為跟著喊:“舅母,過來!”

喜兒白了一大一小一眼,趴在墻頭上等著鐘玲瓏反擊。鐘玲瓏快被她氣暈過去了,抄起掃帚就砸。喜兒見狀不躲不閃反手拍回去,砸在鐘玲瓏腦袋上,鐘玲瓏身體晃了晃,往地上一癱,暈了!

鐘玲瓏婆婆和小姑嚇得驚呼一聲。鐘家這邊幾個看熱鬧的慌忙過來。

有為爬上椅子也看不到隔壁院裏情形。喜兒抱起他,有為驚訝:“姑姑暈過去了?怎麽暈過去了?”

喜兒:“她想拿掃帚打我沒拿穩,砸在自己頭上把自己砸暈了。”

鐘子孟幾人相互看看,她是認為我們沒看見,還是以為我們瞎啊。

簡直睜著眼說瞎話!

有為人小被舅舅擋住沒看見,信以為真:“姑母好笨啊。”

鐘玲瓏悠悠轉醒聽到這句又差點氣暈過去。

曹氏趁機說:“知道我們為啥非要去漢陰郡?再在這裏住下去,明年你就沒娘了。”

鐘玲瓏的小姑子說:“你們不能去安陽縣?”

曹氏反問:“我們沒錢買鋪子,沒錢買貨物,去安陽縣幹什麽?”

鐘玲瓏的婆婆又說:“你們可以去安陽縣南買房買地。我們出錢。”

喜兒輕笑一聲:“安陽縣南的地還用買?誰拾掇是誰的。像我家屋後那些地,頭五年都不用交稅。真會打算盤!”

有為點頭:“崩到我臉上了。”

喜兒差點松手,好小子,這話她只說過一次,他居然記住了:“有為都懂。還想騙老太婆。”

曹氏轉向她親家:“你不用害怕,我們也沒法立刻搬過去。家裏的房子,地,都得尋個好價錢。”

鐘玲瓏等著賺錢,聞言起來答應母親。然而她小姑和婆婆不同意。曹氏就問她們這次拉回去的三千個變蛋賺了多少錢。趙掌櫃過幾日又該來找他們村的人做變蛋了。

以前長安人稀罕,得意樓生意好,來拉變蛋的時候順便下單。如今天冷官家女子不愛出來喝酒吟詩,長安那邊很是謹慎,來拉變蛋的時候只要一千。

村民問喜兒這次怎麽那麽少,喜兒回答,得意樓近日客少。等他們找到新的門路,自會來下單。興許就是過幾日的事。

那日曹氏也在,所以她才敢這麽說。

鐘玲瓏聽明白了,錯過下次,等下次可能此地就下雪了。道路難行,她只能看著漢陰郡的其他商人賺錢。

鐘玲瓏的婆婆也聽懂了,叫曹氏一家等著。容她們回去跟家人商議商議。

五日後,鐘玲瓏的長子騎馬過來,先去找趙掌櫃訂購五千枚變蛋,接著來清河村叫鐘老二和鐘老三跟他去漢陰郡。鐘老三叫上能看懂文書的鐘文翰,租用村長和他弟弟的兩頭驢,架著驢車跟在馬後面。

鐘老二指著外甥的矮腳馬:“這匹馬肯定是他買的。”

鐘老三奇怪:“總共才賣五千個變蛋。就算一個賺四文,也才二十貫錢。鐘玲瓏哪來的錢給咱們買房買地又買馬?”

鐘玲瓏收了蜀郡商人的定金。

半道上,鐘老二碰到騎驢去清河村的趙掌櫃。鐘老二低聲說:“趙掌櫃都沒有鐘玲瓏會賺錢。蜀郡人比長安人還舍得吃啊。”

“有沒有聽說過司馬相如?”老三問。

坐在兩人身後的鐘文翰:“千金買賦的司馬相如?”

老三點頭:“司馬相如拐了卓文君養不起,卓家心疼女兒,給司馬相如很多財物,聽說奴隸就有上百人。那時候長安這麽舍得的人家都不多。竇太後也是快死了才舍得把私產給竇太主。否則竇太主哪敢養董偃。”

鐘文翰驚了,他三叔好像只上幾年學,怎麽連這事都知道。

“三叔聽誰說的?”

鐘老三奇怪:“你不知道?找司馬相如買賦的就是竇太主。金屋藏嬌知道嗎?”

“金屋藏嬌不是來自《漢武故事》嗎?跟韓得明說的尉遲恭月夜趕秦王有何不同?”

鐘老三:“金屋藏嬌是假的,可千金買賦是真的。竇太主有錢——”

鐘老二聽得頭暈:“自家事還理不清。你還有心思操心幾百年前的人。快去快回,回來還不耽誤做變蛋。”

往常都是趙掌櫃下單,鐘子孟第二天去城裏買生石灰,亦或者今天去,明天上午做變蛋。如果他們能趕在天黑前回來,確實不耽誤做變蛋。

鐘老三往前移一點,認認真真駕車。

翌日上午,鐘老三和鐘老二拿到做變蛋的錢又不想搬去漢陰郡。

鐘老二的長子回來了,趁機表示他留在此地看家種田,其實想遠離偏心的父母。以後父母在漢陰郡掙的家業都留給弟弟。

此話是分家的意思。

鐘老二很看不上長子,媳婦回娘家,他居然跟著一去不回。也覺著這個兒子跟他不親。鐘老二跟妻子商討半宿,決定明年開春再分家,老大一家還住以前偏房。

隨著立冬北風呼嘯,長安商人一個月來一次。

年後長安商人來兩次,清河村家家戶戶開始育苗了,鐘老二和鐘老三兩家選個良辰吉日搬去漢陰郡。鐘老三不舍得賣地,就叫嫁出去的長女回來幫他看房子看地。地裏見的東西兩成歸他,做變蛋賺的錢歸她自己。

鐘老三的親家覺著這個買賣還成,反正家裏兒子多,分出去一個也不心疼,就叫兒子帶著兒媳婦搬到清河村。

喜兒望著兩家人拉著幾車東西走遠,感覺跟做夢一樣:“這就走了?”

沈二郎如今乍一看沒有一絲病態,如青松一般站在喜兒身側:“不舍得?”

“他們走了,以後我手癢了找誰啊。”喜兒有點可惜。

沈伊人想打她:“挨罵沒挨夠?”

喜兒眼角餘光瞥到一個小孩:“鐘金寶,過來。”

鐘金寶嚇得躲到母親身後。

沈二郎哭笑不得,拉住她的手臂:“他才五歲。你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按趴下。”

喜兒收回視線:“姐姐,果樹苗什麽時候送來啊?”

去年冬天喜兒沒閑著,太陽出來她就拎著鐵鍬,帶著姐姐姐夫挖樹坑。累了就去掰石榴枝扔果林旁邊的溝裏浸泡,來年種下去無需空間水也能成活。亦或者剪葡萄樹枝。這兩種果樹忙完,她挖坑種桃核。再後來就是割脆柿樹枝嫁接,這個是答應村正的。

喜兒合計過,過兩年柿樹長高,柿子滿枝頭,自家吃不完拿出去賣,全村人都知道她家有脆柿,一晚上就得被偷完。就算不偷,村正來幫她幹活,找她要兩個給孫子孫女嘗嘗,她能不給嗎。

如果村正家有脆柿,他在自家院裏種的,她在租的地裏種的,村民肯定不好意思找她討要,因為她得賣柿子賺租金。

沈二郎不知道她這麽有想法,見她乖乖嫁接,還覺著喜兒言而有信。

沈伊人:“你收拾的那些不夠種?”

喜兒搖頭。

沈伊人:“不能再種柿子。”

喜兒點頭:“我叫姐夫買的是棗樹、桃樹和葡萄樹。葡萄釀酒,桃樹做桃幹,棗樹曬紅棗。”

沈伊人不信她:“去年你也是這麽說的。我覺得到頭來還得都進你肚子裏。”

“你去年沒吃啊?”喜兒反問。

沈伊人噎了一下:“過兩天送過來。”

喜兒放心下來才有心思關心別的:“二郎,梁秀才是今年去長安嗎?”

沈二郎:“明年。”

“州試沒過啊?”

沈二郎朝西邊看去:“去年年底迫不及待地娶鐘茉莉,估計覺著自己差點。今天鐘茉莉回來幫著搬家也沒用鼻孔看人,說明就算過了也是勉勉強強過去,今年去長安也是長長見識。”

少年韓得明在西邊看熱鬧,他瞧見老師出來就跑過來:“有為舅舅,梁秀才都沒來你都能看出他州試不如意啊?”

沈二郎:“你想想鐘茉莉的性子,你也可以。”

韓得明仔細想想:“要是沒有任何把握,梁秀才去長安嗎?”

“這得看老三會不會哄。”沈二郎看向喜兒:“知道哄誰嗎?”

喜兒瞥他一眼:“哄鐘玲瓏啊。鐘玲瓏再有錢婆家也是商戶。士、農、工、商,外甥女都知道,我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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