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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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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078

在這個跟昨天沒有任何區別的下午時分, 錦城有兩處都一前一後動了起來。

蔣墨成看似鎮定有序地安排,實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知所措, 他惶恐不安。他的大腦就像是已經鈍了的機器,幾乎是在用性命維持著運轉,首先跟警方溝通,離雲西公墓最近的警局立即出動, 其次聯系雲西公墓的相關工作人員,對方向他保證,會以最快的速度給守墓員工打電話,最後他才跟沈晉聯系。

他聽得懂柏盈說的每一句話。

她也不是會說廢話的性子,但只要想到她在害怕之餘,不得不保持冷靜,努力將說的每一個字都變成有用的信息……他就無法遏制住洶湧的怒意以及懼意。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在抖,然而他知道,恐懼會令人失控,也會讓大腦混沌, 他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死死地按住。

蔣墨成的整個安排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甚至可以說非常正確, 沒有走錯一步。雲西公墓的領導接到了電話以後,沒有耽誤一秒鐘, 撥通了保安亭的座機,正在打盹的守墓員工嚇了個激靈, 趕忙接起。

時間卡得恰到好處。

柏盈感覺不到痛意, 是靈魂在驅動著身體,跑!跑!!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 也會激發人無限的潛能,她這輩子就沒跑這麽快過,即便差點踩空她都沒有跌倒。這好似她的人生,不敢踏錯一步,更不敢停下,就怕倒了以後,被人踩著,成為這地上的泥土與灰塵。

盧昌文在後面步步緊追。

他大概也知道,這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次機會,只要柏盈跑了,只要她跑到保安亭,他這輩子別說再沒有翻身的可能,恐怕還會變得更糟糕,至少沈晉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不過是一條命,拼了就拼了。

就在他伸手都要抓住柏盈時——

“餵!!”

保安亭的守墓人手裏拿著趁手的工具大步而來,雖然他上了些年紀,估摸著也有四十多歲,但也足以震懾一個成年男人。

他氣喘籲籲,“住手!停下!!”

柏盈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她知道越是這時候越不能放松,書中盧昌文窮困潦倒,這無疑是他最後的機會,他能做出這種事來就意味著他已經毫無理智,人性也在喪失,狗急跳墻,沒了人性的人連畜生都不如。

她牟足勁,奮力往前沖,跑得更快。

果然盧昌文身上還帶著匕首,原本並不算膽大的人,在這一刻也被激發出火氣來。

十米、五米、一米——

柏盈都跑過了守墓人。

“姑娘,進去!”足可以當她爸爸的守墓人大吼一聲,“鎖上門!”

柏盈知道現在不是添亂的時候,她繼續往前沖,不敢回頭……進了保安亭後,她抄起那把椅子再次出來,盧昌文已經跟守墓人扭打在一塊,他憤恨不已,只是他頭上還有柏盈用高跟鞋砸出來的傷,還在臺階上跌倒,這一路也在拔腿追她,體力早就用得差不多。

守墓人雖然四十多歲,可制服盧昌文也並不艱難。

警車已經出動,遠遠地便傳來聲響,這聲響似是讓盧昌文的一絲理智暫時回籠。他本就不蠢,他想要的是錢,並不想真的沾上什麽命案、當亡命之徒,即便是在他原來的計劃中,他也沒想過要真正傷害柏盈,他只是要錢,只是讓沈晉伸手幫一幫他。

這一聲接著一聲,也是在提醒他。

回頭是岸。

他楞住,守墓人還是不敢放開他,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匕首往遠處一扔,接著便是急速地喘息。

柏盈抄著椅子過來,低頭,看向腳上的血痕,她忍住鉆心的痛意,眼睛都沒眨一下,仿佛失控了一般,朝著盧昌文砸了過去。守墓人跟她配合得很好,下一秒徹底制服了他,不給他任何機會。

……

柏盈坐在椅子上,肩膀止不住在發抖,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無助極了。

滿身是傷的盧昌文已經被警察拖著帶走。

守墓人也是心有餘悸,誰會想到碰上這種事呢,他喘著氣跟警察說著當時的情形,“他還帶了刀!”

柏盈白皙的腳上有血痕,其實在她跑下臺階時,她的腳就崴了,怎麽可能真的感覺不到疼呢?她不願意把自己的性命交付給別人,在這個世界上,她唯一可以依賴的人只有她自己。

另一個讓她依賴的人長眠於此。

她哪裏敢喊痛,哪裏敢停下來。

在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時,突然,她被一個人大力抱住,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裏,他明明後怕不已,聲音都在顫抖,仍然用手掌溫柔地輕撫她的頭發,“沒事了,沒事了。”

柏盈的鼻間都是他的氣息。

熟悉的,有安全感的。

怕嗎?怎麽可能不怕,她現在都在發抖,不敢去想如果被盧昌文抓住以後會有什麽樣的結局。守墓人出現時,她不敢放松,就連警察來的時候,她還是不敢放松,此時此刻,聽著他語無倫次地重覆那三個字,她將臉埋在他的脖頸,拼命壓抑著,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眼淚卻沾濕了他的衣襟。

蔣墨成身形一僵,將她抱得更緊,“沒事了,沒事了。”

他該知道的,她真正難受、害怕的時候,從來都不肯哭出聲。

她只會蜷縮在病床上,她只會默默哭泣。

柏盈坐在椅子上,蔣墨成半跪著,西褲早已經沾上了灰塵,他渾不在意,摟著她,一遍又一遍說著那三個字。柏盈的手垂下,手背觸碰到他的衣料,蜷了蜷,她想,大概是太累了,太痛了,她想抓住些什麽,什麽都好,只要是她能抓住的。

她的手指攥著他的襯衫下擺,骨指泛白。

守墓人出了一身熱汗冷汗,今天他們都要去做筆錄,這不是小事。柏盈終於淚眼婆娑從蔣墨成懷裏退出來時,聲音沙啞地對守墓人說:“多謝您,真的非常感謝您……”

“應該的!”守墓人擺了擺手,“姑娘,你沒事吧?”

蔣墨成記住了守墓人的模樣。他不認什麽應該不應該的,該感謝的必然要拿出真金白銀來。

他低頭,看到柏盈的腳還光著,想也沒想,托起她的小腿,這一瞧,他眼眸厲色更深,在奔跑時,她的腳趾受了傷,流的血已經微微凝固,腳底更是不忍看。

“……疼!”

柏盈想躲開,皺著眉頭,臉色發白。

“怎麽了?”他連忙緊張問道。

她哭過一場,眼眶還是紅的,眼淚還掛在臉龐上,“腳崴了,很疼。”

蔣墨成閉了閉眼,眉宇間戾氣四散,卻還是忍耐下來,扭頭看向還在一旁的警員,客氣問道:“她腳受了傷,人也受到了驚嚇,筆錄能不能之後再做?”

警員同情地看著柏盈,“可以,不過最好明天之前來。我們這邊隨時都可能跟你們聯系。”

“好。”蔣墨成留下了自己的號碼。

他站起身來,彎腰,“來,摟著我的脖子。”

柏盈也怕自己的腳骨用力會出現別的問題,現在更不是逞強的時候,在他俯身時,她沒有半分猶豫抱著他,他的手臂穿過她的腿彎,牢牢地抱她起來,輕聲哄道:“累的話靠著我的肩膀睡一會兒。”

“睡不著。”

現在想來好像都是一場驚險而恐怖的夢。別說是現在,她懷疑她今晚一定睡不著,就算短暫入睡,也會被嚇醒。她並沒有警員誇讚的那樣大的膽量,只是習慣了掩飾真實的情緒,包括畏懼。

人一旦顯露了畏懼,膽氣也會隨之消失。

蔣墨成停下了腳步,今天的事情本來可以不用發生的。是他太過自大,以為她拒絕了沈晉的求婚以後就不需要時刻提心吊膽,多可笑,他之前找人跟著她,防的居然只是沈晉,他松懈,不再需要別人給他匯報實時情況,那麽手底下的人只會比他更松懈。

他也好,沈晉也好,早已經忘記了當初派人跟著她的初衷,所以才會被人鉆了空子。

明明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是不會傷害她的,而會傷害她的人,他們反而松懈、忘記了去防備。

如果不是她冷靜機智,如果不是她認出了那個人,那麽現在她會經歷什麽?

即便她被他找到救出來了,恐慌、無助、害怕的情緒只會比現在強烈百倍千倍。

“對不起。”他啞聲道。

柏盈不明白他說這三個字的意思,一時茫然,神情怔忡地擡頭看向他。她累了,已經沒說話的力氣,所以沒辦法問他對不起她什麽,她只是沈默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蔣墨成看著她輕顫的睫毛,將她抱得更穩,走出墓園。還有一輛警車沒走,偶有路過的車輛大概也在好奇發生了什麽事,放緩車速,甚至幹脆停下,搖下車窗探頭四處張望。

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不遠處。

神情肅穆的沈晉正要推門下車,只聽到司機驚呼一聲:“是柏小姐,柏小姐沒事!”

他心臟一陣說不上來的刺痛,多少年了,他再也沒有嘗過膽怯的滋味,此刻全都襲來,似一記悶棍砸向他。他猛地擡眼,目光穿過車窗看向外面。

身著襯衫西褲的高大男人穩穩地抱著女人,女人的腳上都沒有穿鞋,她放松依偎在他的懷中,白皙的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是依戀的姿態。

男人目不斜視經過,停在早已經開了車門的車旁,無比珍視的將懷中的女人放在車後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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