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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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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行(一)

翌日一早用飯時,岑月看到薛闌不免想到昨晚那令人尷尬至極的事,吃飯時都有幾分不自在。

謝重川正笑著感謝昨晚徐叔的收留。

“謝公子快別這麽客氣。”徐叔道,他看了狐玉一眼,“昨晚真是對不住這位公子了,還未來得及賠禮道歉,希望公子不要怪罪。”

狐玉摸了摸後腦勺,勉強擠出一個笑。

他朝雞圈的方向瞟了幾眼,忍不住舔了舔唇角:“村長要是真想賠罪,我看.......”

話還未出口,便被一陣驚慌失措的喊聲打斷。

“村長!村長!不好啦,又出事了!”

“你快去看看吧!”

一個年輕人鬼哭狼嚎的跑進院子,一嗓子打破了清晨難得的寧靜,引得岑月幾人紛紛側目而視。

徐叔唰一下站起來,他快步走上前,不等年輕人開口說話就問道:“又出事了?”

這話輕飄飄落入幾人耳中,江映柳好奇的看了過去。

只見年輕人點了點頭,瞧著快要哭出來似的。徐叔飯都不吃了,放下筷子立馬跑了出去。

年輕人正要跟上,只聽身後傳來一聲。

“這位小哥。”

謝重川叫住年輕人,露齒一笑:“不知可否帶我們過去看看?”

年輕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們竟然還要跟過去看,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可嚇人了,估計你看了晚上都會嚇得睡不著。”

江映柳:“無妨,還麻煩小哥帶路。”

年輕人:“好吧好吧,跟我來吧。”

村口榕樹下圍著烏泱泱一堆人,江映柳撥開人群上前查看,岑月跟在她後面,好奇的往裏看了一眼,驚得瞬間瞪大了眼睛。

饒是薛闌也不免有些驚愕。

地上的男人屍體泛著可怖的青白,眼球外凸,沾滿血絲,最令人驚駭的是,他張開的嘴巴裏竟伸出一道粗壯的藤曼,那藤曼根部的經絡宛如血管一般,在臉上縱橫交錯,似乎下一秒就要將男人臉皮撐破。

這藤曼與男人身上其他地方長出的莖葉交纏在一起,幾乎要將男子的身體覆蓋殆盡。

岑月看著那青灰色手背上冒出的幾顆綠芽,頓時頭皮發麻。

江映柳蹲下身,不過周圍人的阻攔竟直接用手去碰男人的屍體。

徐叔沒想到這姑娘膽子竟然這麽大:“姑娘,你.....”

江映柳毫無懼色,平靜的問:“之前的屍體也是這樣嗎?”

徐叔面露悲色:“....是。”

人群中有人憤憤道:“不知道誰這麽無聊,搞這一出嚇唬大家!到底誰在裝神弄鬼!”

“這不是人幹的。”江映柳緩緩道。

如平地驚雷,人群轟然炸開。

“不是人難不成是鬼?!”

“還是說我們村裏有妖怪?”

“之前不是有人說半夜看到舒子行了?難道是他回來了!”

“胡說八道,他都死了一年了!”

徐叔似乎很忌諱這些鬼神之說,也隨著厲聲附和:“別胡說,肯定是有人在惡作劇”

他喊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讓他們將這屍體擡去燒掉。

“散了吧,散了吧,最近這段時間晚上就別出來了,一定要鎖好房門。”

江映柳望著被擡走的屍體,沈默不語。

人群外,一個乞丐吸引岑月的註意。

他瘦削的臉上沾著些臟土,雖衣著破爛,那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有精氣神。別人看到這可怖的屍體都避之不及,直呼嚇人,他臉上卻毫無懼意。

察覺到岑月的視線,乞丐毫不膽怯的對視回去,他敲了敲手裏的碗,用近乎撒嬌的語氣道:“姑娘,賞點吃的嘛。”

人家都伸手要了,岑月也不好意思不給,只是她摸遍全身都翻不出什麽食物。

岑月摸遍全身,訕笑兩聲:“我沒帶。”

乞丐又朝謝重川道:“公子呢?”

謝重川往他碗裏往了一些碎銀。

乞丐嬉皮笑臉的接過並不斷道謝,待謝重川幾人離開後,他瞇眼望著這些人離去的方向,掂了掂手裏的銀子,隨後發出一聲哼笑。

路過一處池塘時,乞丐將那碎銀往水裏一扔。

咚——

銀塊悄無聲息落入水中,水面上層層漣漪蕩漾開來,引的游魚驚動萬分。

*

回去的路上,江映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提醒。

“村長。”

徐叔一眼便看出她的意思:“江姑娘,不妨有話請講。”

“今早那具屍體確實非人所為,倒像是....妖力所致,此事太過詭異,萬不可掉以輕心。你若是需要,或許我可以幫你。”

此話一出,徐叔這才正視起面前這位看著柔弱的姑娘。

“多謝姑娘好意。”徐叔道,“只是這件事我比你了解一點,而且這怪異至極的屍體,我從前便見過。”

“見過?”江映柳回想起方才一些村民的話,道,“可是與那位叫舒子行的人有關?”

徐叔嘆了口氣:“正是。”

岑月好奇道:“這舒子行到底是什麽人?和這屍體有什麽關系?”

徐叔捋了捋胡須,看向遠處天際,似乎很不想回憶。

“這個舒子行原先是村裏的一個大夫,那怪異至極的屍體便是出自他手。”

“幾年前,他來到徐家嶺,在村東頭開了家醫鋪。這孩子醫術高超,心地也好,經常免費給一些老人拿藥看病。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語氣滿是遺憾。

“一切還得從一年前的那場疫病說起。”

“那個時候村裏爆發了一場疫病,病人全身皮肉潰爛,甚至還有蟲子在體內爬,  那個時候舒子行免費為鄉親們治病。可惜這病不是說治就能治好的,饒是他拼盡全力救治,還是死了很多人。”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他的藥房裏發現了好多死老鼠。那老鼠和患疫病的人一樣,全身潰爛浮腫,屍體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

“他平日就喜歡養一些奇奇怪怪的蛇蟲鼠蟻,有人說都是因為他養的毒蟲泛濫,才使村裏爆發瘟疫。”

“村民們一怒之下搜了他的家,卻在地窖裏發現了很多奇怪的屍體。”

謝重川忍不住道:“難道和方才在村口看到的那具一樣?”

“正是。”徐叔點了點頭,“那些屍體渾身纏滿藤曼,形狀可怖,村民們問他這是怎麽回事,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到這,村長痛苦的閉上眼:“這個舒子行犯下滔天罪過,不僅不知悔改,還殘忍的將村民的屍體折磨成那副模樣,實在是可恨。”

岑月忍不住發問:“那他最後是怎麽死了呢?”

徐叔的語氣說不上是憤怒多一點還是恐懼多一點,他道:“自食其果,那個時候他也染上了疫病,身上爬滿了蟲子。”

“他死後,大夥便一把火燒了他的家,將屍體扔後山去了。”

謝重川道:“既然人都死了,為何有人說看見這舒子行了?”

“不。”徐叔篤定道,“不可能是他。”

江映柳:“為何?”

徐叔道:“當日有一道士途徑此地,好心為我們除掉了泛濫的毒蟲,還設了結界。”

江映柳:“結界?”

徐叔點了點頭:“我們村後山有個英雄冢,裏面埋的都是幾十年前戰死沙場的士兵,怨氣極重。一位路過此地的道長,說這後山陰煞聚集,時間長了恐成災患,於是在山外設了個結界,將那些妖邪鬼祟困在裏面。”

“舒子行死後,我們便把他的屍體埋進了後山,即便他化成惡鬼,也出不來的。”

江映柳道:“可是能將屍體弄成那副模樣的人,除了他還有誰呢?”

村長一時語塞,半晌悶悶道:“他真的出不來。”

薛闌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已經過去一年了吧。村長為何這麽篤定這一年時間,舒子行不會從結界內逃脫?否則這藤屍的事又給如何解釋呢?”

村長面色驟然變得十分難看,他看著江映柳,喃喃道:“姑娘,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狐玉神秘一笑:“別管是什麽人,能救你們就是好人。”

徐叔猶豫道:“老夫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諸位幫幫我們徐家嶺?”

“當然沒問題了。”狐玉搶先道,“只是村長,餓著肚子可不好幹活。”

徐叔立馬心領神會:“諸位想吃什麽告訴我們,只要能幫村裏度過危機,老頭子我做什麽都願意。”

狐玉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眼神有意無意的往雞圈瞟,客氣道:“我看那小雞似乎不錯.....”

江映柳似乎覺得不妥,想要說些什麽。

“宰了!”徐叔立馬秒懂,不等她開口,便大手一揮,擼起袖子就要去抓雞,“這就把它宰了。”

狐玉滿意的點了點頭:“做紅燒的最好吃哦。”

岑月:“.......你真是一點也不虧待自己的嘴。”

狐玉滿眼興奮,沖江映柳道:“江姑娘收拾收拾,中午吃雞!”

江映柳:“.......好。”

中午用過飯後,江映柳提出要去後山設結界的地方看看。

徐叔帶路領著幾人前去。

後山濃陰如幕,遮天蔽日,林深處草莽怪石,烏鴉鳴啼,透著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

江映柳見這後山入口果真設了結界,其上金光流動,只是那金光越發暗淡,幾乎要熄滅一般。

徐叔見她神色有異,不禁問道:“江姑娘,有什麽問題嗎?”

江映柳沈聲道:“這結界.....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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