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你總是叫人心疼

貞觀八年的最後一點時間，在一場接一場的大雪中漸漸流逝。

氣越來越冷，良瑛在房間內擺上了火盆，我倆終日圍著火盆打轉，不肯出房門一步。

冬日無聊，最大的樂趣也許便是在燒紅的炭火下埋上一兩根紅薯，等到皮質焦糊，良瑛會用火鉗子將其夾出來，塗些蜂蜜再吃。

“姐，你看，今日的紅薯烤得甚是美味。”完，她便剝好一根用盤子裝上遞給我，我拿勺子一點一點舀著吃，果然是冬日裏難得的美味。

“把這根撿起來給雲屹端去吧！”炭盆裏還有一根個頭較大的紅薯，那是良瑛專門給雲屹挑選的。這丫頭近日不知怎的，對雲屹特別關心，什麽好吃好玩的，總要給雲屹留上一份。

良瑛朝門口的方向望了望，然後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看來這個冬日也並不是全然的薄情寡義！

紅薯吃了有些悶，我想去院子裏走走。“姐，這麽大的雪，你還是在屋裏呆著的好。”良瑛勸道。

我不聽勸阻，徑直拿了狐貍毛鬥篷就往外間去，良瑛見攔不住，便只能又塞了把傘給我。

我步出院，穿過回廊，去了很久未去的長孫府前院。院中除了零散幾個掃雪的雜役，幾乎無人活動。所以，我面對的一片雪地至今無人踩踏，我所按下的每一個腳印，都像開啟一段新的旅程。

白雪紛紛，眼前的樹枝一半純白、一半枯瘦，屋頂上、院墻上全都被積雪覆蓋，地寧靜、寒鴉聲斷。

我在院中兀自行走，盡情享受這無人打擾的寂靜時刻。

“跟了你一路，你竟未有察覺。”身後之人笑道。

我也未轉身，只：“一早就察覺了，但不想破壞眼前這難得的靜謐。”

“你是，爺吵到你了？”他的語氣開始有了一絲慍怒。

我轉過身，看著身披黑貂大氅，同樣也撐著傘的李治，扯開笑顏問：“你來幹什麽？”

他也沒有立即回答我的話，而是往前跨了幾步，與我相對而立。李治伸手拍了拍落在我肩頭的雪花，輕輕道：“你看你，這樣冷的氣，便不要四處亂跑了，當心著涼。”

“大雪鋪地，是長安最清凈透徹的時候，我舍不得與這樣的美景失之交臂。”

李治沒有將放在我肩頭的手挪開，反而微向上擡，有意無意地輕觸我的臉頰道：“洛來，你總是這樣叫人心疼。”

我向後退了兩步，躲開了李治的手，大聲笑道：“你這個孩，還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本姑娘四肢健全，不用你費心。”

李治也很自然地收回手，然後神情一轉，調皮道：“四肢健全不錯，只不過頭腦太過簡單，叫人憂心忡忡。”

他果然很巧妙地激怒了我，但是鑒於今日有如此美好的雪景相伴，我也懶得和他計較：“你來找我什麽事？”

李治沒有再看我，而是伸手接起了空中飛舞的雪花，道：“也不是什麽要緊事﹍﹍”

李治總愛賣關子，但我熟悉他的用語方式，一定會有下文的。

“蘇瑾樾﹍﹍懷孕了，父皇今日早間下的旨，冊封她為太子妃，定於正月完婚。”李治的語調非常平淡，他似乎故意如此，以減低這個爆炸性消息對我的沖擊。

早該預料到的事，今日成了皇權認可的一道旨意，遂了多少饒願，又傷了多少饒心。

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局外過客，還是應在此中傷懷，情何以堪，覆水難收。

我無悲無喜，只是心，稍稍有些不明所以地痛。

“哦！”這是我此刻唯一能給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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