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2章

關燈
第42章

賽赫敕納來得突然, 穆因根本來不及藏起臉上蔫壞的表情,他幹咳一聲,回身猶豫再三, 還是向狼主行了大禮。

小狼崽對顧承宴之外的人根本沒多大興趣,匆匆點個頭,只覺眼前的男孩有些面熟,並沒多想, 只將目光放到顧承宴身上——

他越過穆因, 大步上前給了顧承宴一個結實的擁抱, “烏烏我好想你。”

被他這麽緊緊一箍,顧承宴瞬間就嗅到了小狼崽身上殘存的藥香, 似乎有藿香、有佩蘭、有蒼術。

顧承宴心頭一緊, 戲謔神情盡斂,“你受傷了?”

“嗯唔?”賽赫敕納搖搖頭,擡起腦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顏, “沒有哦。”

顧承宴睨著他, 不是很相信。

於是賽赫敕納張開雙臂, “不信烏烏可以檢查。”

顧承宴看著他們身後來往巡邏的勇士, 還有大軍凱旋後在搬運東西、迎接自家勇士的牧民, 還是伸手給小狼拽回氈帳裏。

穆因踮腳、伸長脖子看了兩眼, 轉身跑走:

看來是他想多了,他師父有的是手段。

區區一個女奴, 何足掛齒。

但跑了兩步後, 他又頓住腳步——不行,萬一賽赫敕納欺負師父怎麽辦?或者, 師父被他騙了怎麽辦?

不成不成,穆因原地搖搖頭, 還是忍不住輕手輕腳地回到氈帳外,繞到了氈包後面蹲下來:

他倒要看看,狼主這個混蛋怎麽給師父解釋。

氈帳內——

顧承宴給小狼拉進氈帳後,第一眼就看見了箱子旁邊多出來一簍子草藥,門邊多了一籃子野味。

野兔的皮毛是灰褐色,跟王庭的黃兔、白兔有很大差別,而草藥簍子最上層就擺著好大一捧開著粉白花苞的藿香。

顧承宴這時候才覺過點味兒來:是他關心則亂。

小狼身上的藥味並不深沈,是浮於淺表的一層薄香,不像是經年吃藥留下的,而是一時染上的。

他舒了一口氣,偏賽赫敕納還笑著扯扯他袖子,擺著胯要撩他:“怎麽,烏烏不是要檢查麽?”

顧承宴斜他一眼,卻順勢捉住了賽赫敕納在他袖子上作亂的手,十指緊扣、再沒放松。

就這麽一點小動作,賽赫敕納的藍眼睛裏就像是點燃了一簇火,像是日出金光、海面上紅霞萬丈。

——烏烏也想他了,他都知道。

大力捏了顧承宴的手掌兩下,賽赫敕納搖晃了兩下他們交握的手後,才給人牽到炕邊,用另一手一指:

“漂亮的,軟軟布!”

顧承宴低頭,這才發現床鋪上疊放著好幾匹錦緞,有澗石藍、晴山藍還有霽青、井天藍和銀魚白。

這些布料一看就是出自中原或者西域,並非草原上氈袍常見的亮系藍色,而且上面還有許多花紋暗繡。

“這是我打回來的戰利品!”賽赫敕納挺胸昂首,十分驕傲,“給烏烏做衣服!”

他一邊說,一邊挨個給那些布匹卷分開,“這一匹是聯軍從豁蘭城繳獲的,這兩匹是蒙克送的,還有這是是巴剌思翟王專門拿來讓我挑的。”

他拍拍其中那匹晴山藍銀線暗繡鶴紋的,“這個,我一眼就相中了,好看布!”

顧承宴被他逗樂了,這什麽形容詞匱乏的小白丁,什麽都是好看、漂亮,就沒第三個新鮮的詞兒。

他喜歡藍色不假,但也不至於所有衣裳都穿成藍色,這麽多藍色布料,是要給他淹沒在海洋裏麽。

不過看著賽赫敕納亮晶晶的藍眼睛,他還是走過去挨個看了看,“嗯呢,之後拿出來做衣服。”

草原上不興有成衣店,在部落間游走的商販們也不會賣衣服,畢竟氈包裏多的是好皮料,牧民都自己做衣裳、自己縫皮靴子。

衣裳開線、破洞這樣的,顧承宴能縫補,但讓他裁制衣服,這就是強人所難了。

他拍拍這些布匹,感覺它們最終的歸宿都是壓在箱子底,或許最後還能成為他的……隨葬品?

被隨葬品幾個字逗笑,顧承宴覺得自己還真挺能想的,他轉轉眼珠,拉著賽赫敕納坐下:

“你們打仗順利麽?”

戎狄全民皆兵,不像是中原有邊關塘報一說,所以王庭也從沒接到過前線的鷹訊。

在草原上,往往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顧承宴其實還挺想知道小狼這仗打得怎麽樣的。

結果,在他滿是期待的眼神下,賽赫敕納偏著頭想了想,只言簡意賅地說出兩個字:

“順利!”

顧承宴等了半晌,見小家夥看著他笑卻半天沒有下文,只好追問道:“然後呢?”

“嘿,我們贏啦。”還是惜字如金。

顧承宴:“……”

大約是瞧他臉色有異,賽赫敕納撓撓頭,主動補充道:“我也沒受傷。”

大抵是感覺到顧承宴想問的並不是這個,他想了想,又講起奈龍高原的草和花,講起了他們發現的石脂——

“乞顏部的領地內還有一座挖滿了洞洞的山,洞洞裏面藏有佛像,等有機會帶烏烏去看!”

特木爾巴根說過,他們乞顏部信佛。

奈龍高原東西延綿數千裏,西南邊接壤著錦朝和西域,小狼口中的“洞洞山”,大約是一處山壁石窟。

早聽少林寺的大師們說過,說在西域有萬佛堂、千佛洞,沿著早年間開通的商道有數錢座石窟。

乞顏部的石窟大約是前朝亂世時,陳國國主主持開鑿的伊闕石窟,是沿伊水開鑿在兩岸峭壁上的。

賽赫敕納說得很起勁,還用閑著那只手比比劃劃,“佛頭彩色的,好看,滿山都是洞洞,厲害。”

顧承宴聽得哭笑不得,看來他很需要教小狼崽一些諸如——壯觀、秀麗、峻峭之類的詞。

“那戰場呢?”顧承宴戳戳他腰,王庭這回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怎麽賽赫敕納盡說這些。

“唔?”賽赫敕納不明白,“剛剛說了呀,我們贏了,大大的勝利。”

“……”顧承宴都被他這言簡意賅的模樣逗樂了,他只能好笑地展開解釋清楚自己的意思:

“不具體給我說說麽?你們這一仗的細節,劄蘭臺部如何了、乞顏部如何了,還有周圍牧民部族什麽的。”

賽赫敕納這次明白了,但他搖搖頭,不打算給顧承宴細說,“烏烏,打仗總是會贏的,沒什麽好說的。”

……總是會贏的?

顧承宴睨著他,“這麽自信?”

“嗯,就是這麽自信,烏烏要相信我。再說——”賽赫敕納湊過來,親親他的鼻尖,“輸了我也會想辦法再打回來的。”

顧承宴搖搖頭,知道賽赫敕納這是不打算跟他講戰爭細則了,雖然他還是能找別人問,但……

算了,他家小阿崽既然不打算讓他操心,那他也就不多勞神了,也省心些。

不過——

顧承宴想了想,還是下意識往門簾的方向一瞥,主動問起那個波斯女奴。

那姑娘明顯經過一番精心訓練、並非一般舞女:她眼角眉梢的動作、說話的腔調語氣,都透著妖嬈嫵媚。

如若只是送個美女討好主君,那還算為了保命的情有可原,但若是一開始就想用美女胭粉計……

顧承宴便要提醒小狼當心,喜歡美人是人之常情,但若這美人是畫皮、是心如蛇蠍,那就要敬而遠之了。

“昂?什麽女奴?”賽赫敕納楞了楞,猶疑片刻後恍然大悟,“烏烏說的是那個裁縫?”

“……裁縫?”

這次,輪到顧承宴楞住。

“是呀,”賽赫敕納點點頭,把當時的場面簡單講了講,“我本來不想要,覺得好麻煩,但蒙克——就是劄蘭臺部的新首領說,她會做衣服,我才帶她來的。”

說完,小狼崽還學了一遍他當時的問話給顧承宴聽,然後滿臉嫌棄地哼哼兩聲:

“還說自己廚藝好,一問三不知的。”

顧承宴:“……?”

茶葉粥、酸菜鵝鴨羹、香櫞蜂蜜煎還有……太極清風茶?這些怎麽聽著像他給小狼講的?

賽赫敕納說完,忽然又想起一事,他神神秘秘湊到顧承宴耳畔,眼睛微微瞇著:

“烏烏,我跟你講,以後你做飯的時候躲著點大薩滿,我懷疑——他根本沒吃過什麽好東西。”

“……啊?”顧承宴還沒緩過神。

“就這裁縫的事啊……”賽赫敕納嘆了一聲,“我不想要,大薩滿卻一直在旁邊幫著說好話。就連回到王庭,都還叮囑讓我安排她的事。”

“不過當時老梅錄找我有事,我就讓她等在氈帳門口,反正烏烏你對王庭的事務比較熟,你安排肯定比我安排合適——”

顧承宴:“……”

賽赫敕納自顧自說了這麽半天,發現顧承宴良久無言,這才定睛側首一看,“咦?”

他擡起手,在顧承宴眼前晃了晃,“烏烏,傻了?”

顧承宴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從吃驚到哭笑不得再到無可奈何,他張了張口,最終搖搖頭,笑著給小狼的手拿下來。

還沒開口,氈包後面就忽然傳來噗嗤一聲。

“什麽人?!”賽赫敕納警覺,一下從炕上跳起來躥了出去,手還摁在了獵刀的刀柄上。

倒是顧承宴從哪一聲輕笑中聽出了穆因的聲音,怕出事,只能也跟著鉆出去。

聽墻根不是什麽體面事,穆因知道。

他也不想笑,但實在是忍不住——

狼主這是什麽與眾不同的思路,劄蘭臺·蒙克和大薩滿要是知道,肯定要氣死了。

眼看自己都被發現了,穆因也沒什麽好躲的,他幹脆雙手捧腹、滾到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賽赫敕納這會兒倒是認出他來了,“你……”

顧承宴從後趕過來,怕小狼崽產生出什麽誤會,搶先一步解釋了穆因在此的緣由,也說了收徒一事。

他還擔心小狼崽會不接受,結果賽赫敕納哦了一聲,還主動伸手給穆因拉起來:

“那……他蹲在這兒,也是烏烏你命令的?”

穆因本來已經止了笑,一聽他這話又嘎嘎笑起來,腰都笑彎了,笑聲也聽上去像一只大白鵝在叫。

賽赫敕納:?

顧承宴扶了扶額,實在跟這兩人說不清楚,只能一手牽了小狼崽,一手推著穆因回氈帳。

穆因這小子鬼得很,肯定是剛才說要走沒走,就一直躲在外面偷聽。

顧承宴橫他一眼,讓穆因原地站在門口,自己拉著賽赫敕納坐回去炕上去。

穆因笑得眼角含淚,不過作為那牙勒人,他也胸懷坦蕩,不等那兩位發話,就主動跪下來、坦誠一切:

“主上,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這句主上他喚得誠懇,並不像是先前與顧承宴聊天時候的直呼其名。

穆因愛憎分明,既然賽赫敕納不是辜負了他師父,而是相反——出發點是想對師父更好,那就是自己人。

“先前您收了那波斯女奴,王庭的人都在傳,說您是想給她擡成二遏訖……”

穆因單膝跪在地上,不僅交待了自己偷聽的緣由,還把之前王庭紛傳的種種流言進行了一個大告狀。

顧承宴想攔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任由穆因倒豆子一樣給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說與賽赫敕納聽。

賽赫敕納也從一開始的一臉平靜,到中途的滿臉茫然、驚慌,最後沈了臉、站起身就往外走。

“哎,”顧承宴攔他,“幹什麽去?”

“去殺了劄蘭臺·蒙克,”賽赫敕納面無表情,“再順便抓大薩滿起來打一頓。”

穆因眼睛亮起來,半跪在地上高舉起雙臂,“算我一個、算我一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顧承宴睨了這小混球一眼,先攔住賽赫敕納,然後又給穆因推出去——讓他別搗蛋。

“大薩滿做的再不好,對外也是身份地位尊貴的長生天使者,你去揍他,不好。”

推走穆因,顧承宴又回頭來勸自家小狼,“還有那劄蘭臺·蒙克,他遠在奈龍高原呢。”

賽赫敕納鼓起腮幫,站在原地頓了好一會兒,才甕聲甕氣道:“……那等庫裏臺議事。”

“那更不成!”顧承宴戳了戳他的臉頰,“十二翟王到庫裏臺是擁護你做狼主,你做什麽平白殺人?”

“他是壞人。”

“……壞人也是一部之主,”顧承宴牽著他,好言相哄,“劄蘭臺部大敗,如今就如驚弓之鳥,你不能趕盡殺絕。”

“舉例來講——”他用力掰著小狼的肩膀,給人從門口扭回來,“你們狼群難道是撲上去給一群羊都吃光的麽?”

賽赫敕納看著顧承宴的眼睛,最後緊繃的身體慢慢地松下來,“……不會。”

顧承宴也舒了一口氣,“是吧。”

但賽赫敕納想了想,又猛然站起來,“那我去把那女奴殺了——”

他起得太猛,顧承宴來不及攔,只能從後一把抱住小狼崽的腰:“餵!”

那姑娘有歪心思不假,但罪不至死,頂多給她調離開王庭和他們的氈帳就是了——

“怎麽上一次戰場回來,就這麽愛喊打喊殺的?”顧承宴輕輕戳了戳賽赫敕納的腰,“好重的殺氣。”

賽赫敕納被他抱著,卻看著門口不知想到了什麽,再轉過身來,顧承宴就看見他眼眶紅了。

“……”這又怎麽了?

“烏烏,你信我,”賽赫敕納蹲下來,藍色眼睛直直盯過來,“我真的真的以為她是裁縫來的。”

“我要是知道她是這、是這種……身份,我絕不會收下她,也不會帶她回王庭的。”

說完,賽赫敕納圈住顧承宴,“烏烏不生氣。”

看著面前耷拉著眉眼,整個人都委屈地縮成一團的小狼崽,顧承宴勾了勾嘴角,只覺此刻說什麽都多餘——

他勾住賽赫敕納脖子,將人從地上拽起來,趁他沒反應過來時,一把摁倒在炕上。

“……唔?”賽赫敕納眼睛撲閃撲閃。

顧承宴彎著眼睛騎|到他身上,只束起右手食指放到唇前,對他的小狼崽做了個噤聲手勢。

然後,隨著他的動作,賽赫敕納駭然地瞪大眼睛,“烏烏……別!”

顧承宴給他的回應卻是,雙眼含著笑湊上來,一口咬在了他的唇瓣上。

叼起賽赫敕納的下唇咬著含吮,顧承宴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點黏膩的不滿,“不是讓你,不要說話……”

賽赫敕納唔唔叫喚了兩聲,剩下來所有的話都被顧承宴吞進了肚子裏。

他嘴上沒能說出來話,身上、手上的動作也沒能纏過顧承宴——他家烏烏會中原擒拿術,他哪裏是對手。

實際上,顧承宴也沒想到自己會辦出這種事、能辦到這種事。

若換前世,或是賽赫敕納去打劄蘭臺部之前,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小狼崽再怎麽撲著他求|歡,他也多少臉熱,覺著這是白日宣|淫。

但如今——

顧承宴難得用力挾制住想要逃的賽赫敕納,一邊舔吻了他的唇瓣不讓他說話,一邊抽走了小家夥腰上的新制的綢緞腰帶。

賽赫敕納其實已經熱得渾身冒汗了,但他不敢動、也不敢用力,只能哼哼唧唧地輕輕掙動。

——烏烏這是在欺負他?

而顧承宴面對一個在炕上扭來扭去、不怎麽配合的小家夥,也是熱得滿頭汗,不過他抽走腰帶後就有了辦法——

正巧最近王庭內新搬來兩口立櫃擱在了炕頭,立櫃是老黃楊木上大漆的,兩側提手都是獸紋黃銅鈕。

他輕笑一聲,將小狼崽的雙手並到一起拉高到頭頂,然後穿過那黃銅鈕下方懸著的環,用多餘出來的綢帶打了個死扣。

賽赫敕納氣喘籲籲,一雙藍眼睛浸滿了水光,潤潤地看向顧承宴,“……烏烏要揍我?”

……這小崽子。

怎麽腦子裏就裝著打打殺殺。

再者說,即便要打殺,哪有人打人之前先送上繾綣親吻的——又不是江湖流傳的死對頭變情人小話本。

顧承宴停下動作,兩頰上也染上了一抹薄紅,他緩了一口氣,伸手捂住賽赫敕納的的嘴:

“你……再講話,我就要真的要揍你了。”

見小狼崽眼睛滴溜溜轉,似乎還想說什麽,顧承宴不滿他的聒噪,便騰出一只手、拆下了自己的抹額。

他這副抹額是雲水藍的,算是些從中原帶來的小玩意兒,算是從賽赫敕納發瘋的勁頭上幸免於難。

趁小狼崽被他制服,顧承宴快速將抹額壓到了賽赫敕那嘴裏,然後利落地在他腦後系了個繩結。

顧承宴當然知道這樣堵不住一個人的嘴,但他系好繩結後,就對小狼下了個指令:“乖乖咬好。”

賽赫敕納漲紅了臉,藍眼睛撲閃著閃著水光,卻還是依言張口,乖乖叼住了那根晴山藍的綢帶。

他不再發出那些惱人的質疑,或者說出什麽狼群發|情期在隆冬的瘋話,顧承宴瞬間方便多了。

第一回做這種事,顧承宴還是選擇伏趴下來,將自己的腦袋藏到賽赫敕納的肩頸上,嘴唇含咬他脖頸。

“乖……乖的哦。”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頸側脆弱的肌膚上,顧承宴閉上眼睛,慢慢一點一點動作著。

因為是趴著的動作,他能聽見賽赫敕納猛然加快的心跳、感受到他一下下起伏的胸膛。

雖然主動做這些有些羞恥,但能看到小狼崽喜歡的反應,顧承宴就覺得……不算虧。

因嘴裏咬著東西,賽赫敕納壓抑不住的低喘總是悶的,聲音也只能從嗓子眼裏冒出來,顯得又尖又可憐。

但顧承宴此刻不能心軟,他明天還想下來床。

他來,頂多是腰酸,讓小狼掙脫桎梏,那這事情就不好收場了,庫裏臺議事要緊,顧承宴不想耽擱。

而意識到顧承宴接下來動作的賽赫敕納,終於忍不住松開了那已經被洇濕的抹額,告饒:

“烏烏,不能,你……唔唔!!”

“你……不說話,別……動,”顧承宴的聲音帶著一絲扭曲,尾音輕顫,“我還能……少痛些——”

賽赫敕納只好抿抿唇,舌頭一卷將那條濕漉漉的抹額重新咬咬好。

——他其實不太明白烏烏為什麽要這麽做,還跟他咬脖子,他們不是已經造過一次小崽崽了嗎?

難道是因為,顧承宴是從南方漢人地方來的,所以……不一樣嗎?

他這兒正胡思亂想著,下一瞬就被顧承宴狠狠地咬了一口,頸側和不是頸側的地方都被咬了。

咬得好狠,激得他渾身一顫。

“……專心,小壞蛋。”顧承宴長長出了一口氣,總算全吃進去。他也累得出了一身汗,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賽赫敕納的整張臉都漲紅了,剛才時不時想吐掉的東西,如今卻變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甚至還在想,怎麽不是腰帶這樣布料更多些的東西,這樣咬緊了、就還能堵住些聲音。

烏烏確實是在欺負他,但他……好喜歡。

雙臂甚至無意識地來回扯動,就連兩只手腕上被勒出一圈圈紅痕也不自知。

顧承宴的動作很慢,但正是因為慢,所以許多感官都被無限延長了:

賽赫敕納只覺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單面烤的魚,一面已經烤焦流油了,另一面卻還滴答著血絲、繃得慌。

嘴裏的綢緞已經被他的犬齒磨穿,濕漉漉的在他的臉頰、下巴上洇出了一片水光。

而內勁潰散後,顧承宴的身體到底還虛,動了這一會兒就覺腰背、肩膀都酸得不成樣。

他頓了頓趴下來、枕著小狼崽結實的胸膛輕輕喟嘆,半晌後才吞了口唾沫認輸了——

“……阿崽。”

“唔嗯?”賽赫敕納還是不太敢出聲,只能從喉嚨裏咕噥著發出低啞的輕哼。

顧承宴擡頭看他一眼,擡起手摁在了他們頭頂的銅鈕圓環上,指尖一點點挑動著銅環上的結。

他耳垂紅得滴血,卻還是湊近賽赫敕納,將臉藏到一旁,輕聲吐字:“你來……”

賽赫敕納眨眨眼,只用了一瞬就明白了顧承宴話裏的意思,小狼崽嗷嗚一聲,竟不等顧承宴解開繩結、就直接連銅鈕一塊兒扯下來。

顧承宴楞了楞,正在腹誹這黃楊木櫃的銅件質量未免太差,下一瞬、小狼崽就用捆著的雙手圈住了他。

這種時候,年輕人的優勢就展露無遺。

明明剛才被壓制在炕上的人是他,但賽赫敕納就是一個打挺久能坐起來,甚至都不用手肘去撐。

他圈著顧承宴,被捆住的雙手緊緊箍住了漂亮烏烏的後頸,這點蠻橫動作逼得顧承宴咬緊嘴唇、溢出一句痛哼——

剛才那麽一段時間的緩慢動作,賽赫敕納早被他磨得近乎失去理智。

即便銜著鐐銬枷鎖,猛獸也還是猛獸——

所以顧承宴剛想開口與小狼崽討個商量,阿崽的阿也變成了“啊嗯”的痛呼,漲紅的臉都繃白了。

“太……”他大口喘了好幾口氣,才顫著聲續道:“太深了阿崽,慢些。”

賽赫敕納看著他滾動的喉結,眸色沈沈,腦子裏回想的卻全是剛才顧承樣仰頭痛呼時:

那像極了振翅天鵝的頎長頸項,白皙而光滑。

他只覺得犬齒發癢、根本忍不住,湊上前就狠狠咬了一口,逼得顧承宴只能繼續發出好聽的低嗚。

“……不要了,”顧承宴無力地扯他的頭發,“阿崽別欺負我。”

賽赫敕納充耳未聞,重新挪動一下後,終於找到了最好賣力的地方,然後就悶頭努力起來。

顧承宴就知道是這種結果,但若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小狼崽外出征戰一場,對戰事上的兇險只字未提,只顧著他、念著他,給他將山川秀麗、石窟壯觀。

別人給他送美人,他卻只想著讓那嬌滴滴的姑娘來當裁縫給他做衣服,想著問她會不會自己隨口提過一嘴的菜。

當誤會開解,賽赫敕納下意識的反應,還是讓他——不要生氣。

沒怪他,也不指責他。

那顧承宴還有什麽好說的,千般萬般言語,倒不如此時此刻的親密。

他有許多不能說,但彼此咚咚擂鼓般的心跳,卻是最能傳遞心意的密語。

所以即便痛狠了、猛了,顧承宴也只是伸手抓抓賽赫敕納的肩背,大不了咬小狼崽一口,但臉上始終掛著笑意。

折騰一場,太陽西斜。

氈帳不是房屋,並不隔音,來往巡邏勇士在聽著第一聲洩露的低吟後,就識趣地繞開了遠路。

就連敖力、老梅錄等人,也沒再過來打攪。

最後結束的時候,顧承宴已經徹底沒了力氣,虛軟地靠在賽赫敕納懷裏,眼前都一陣陣發虛。

不過想想自己這次竟然沒昏過去,他還是忍不住一聲輕笑:不錯,還挺有進步的。

賽赫敕納摟著他,下巴墊在他肩膀上,久久無聲,目光發直。

“……想什麽呢?”顧承宴的嗓子有點啞,他拍拍賽赫敕納的手,“傻了?”

賽赫敕納眨眨眼,先夠到炕旁的案幾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後才摟著他,神情低落:

“烏烏,我好沒本事。”

顧承宴一口水不上不下,險些被噎得噴他臉上。

小狼崽還沒本事?

顧承宴給水咽下去,搖搖頭抓過賽赫敕納的手啄吻一口,“……阿崽有本事壞了。”

“嗯,”賽赫敕納卻點點頭,“是壞了。”

顧承宴:“……”

賽赫敕納坐坐正,給顧承宴掰過來與他面對面,整張臉都垮得不成樣:

“烏烏,我壞了。”

“……怎麽壞了?”

“我是個壞狼王,”賽赫敕納低著頭,“我每時每刻見到你都想咬你的脖子,想、想弄你。”

“……”顧承宴是不懂這和壞了有什麽幹系,但總覺得接下來小狼崽又要和他講那套瘋話——

什麽狼群一年一次什麽的。

這項上,顧承宴算是和賽赫敕納講不清道理,只盼來日草原上的漂亮姑娘們不要被他氣死才好。

想了想,顧承宴選擇用賽赫敕納能理解的方式說給他聽——

他伸手,捧起賽赫敕納那張已經鼓成河豚魚的臉,讓他看著自己眼睛:

“崽你聽我說,這沒什麽不好的。”

“王庭和極北草原不一樣,知道麽?我們所處的狼窩不同了,生存的環境也改變了——”

“這裏水草肥美、物產充足,狼……狼群人人都是打獵的好手,還有這麽多人伺候你我,實在不用講究雪山上那些‘規矩’了。”

賽赫敕納眨眨眼,黯淡的藍色眸子也隨著顧承宴的話一點點亮起來——

顧承宴喜歡看他漂亮的、閃著煜煜光芒的藍眼睛,於是湊過去啄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你好好的,沒壞。”

賽赫敕納輕輕松了一口氣,信了:原來如此。

他支吾一會兒,又想起來自己犯傻帶回來那個“罪證”,於是想起身、出去吩咐人給那女奴弄遠些。

——至少不要掛在他的名義下。

狼應當是忠貞的動物,他可不想漂亮烏烏誤會。

這回,顧承宴卻攔了他,“不急。”

“……不急?”賽赫敕納坐回炕上,“她……真是裁縫?還是烏烏覺得能教她做飯?”

顧承宴好笑,睨他一眼後道:

“你不是說蒙克也送了個波斯女奴給大薩滿嗎?他們的算計應當不止於此,你現在給她送走了,蒙克再想辦法給你送來怎麽辦?”

賽赫敕納皺眉,“……我再送走?”

“你不嫌麻煩呢?”顧承宴笑他,“就留下阿麗亞吧,我看那姑娘本心不壞,只怕有些苦衷。”

“有她在這兒,也算你一塊擋箭牌,”顧承宴算給他聽,“一則蒙克短時間內也安心,不會再給你塞什麽其他人;二則有阿麗亞在我們這兒,他們若真想謀算什麽,我們也可提前有個防備。”

賽赫敕納明白了——

阿麗亞就像釣魚的餌、捕獸夾上那塊肉。

“你呀,”顧承宴認真教他,“還是應當給註意力放到幾日後的庫裏臺議事上。”

庫裏臺議事算是草原戎狄最重要的集會,狼主和十二翟王都會到場,各部落的勇士也會跟隨。

賽赫敕納新承狼主位,雖說劄蘭臺一仗贏得漂亮,但這些翟王老謀深算,誰知道他們還會提什麽要求。

雖然顧承宴沒對付過戎狄十二翟王,但他前世今生兩輩子,可多得是應付新舊王朝更疊時朝臣的經驗。

大體上,朝臣們總是會分為三派:

利益與前朝瓜葛較深的舊黨、徹底依附於新帝的新黨,以及這兩派之外態度暧昧、覺著無所謂的中間派。

雖說草原、中原殊俗,但也算同理:

淩煋是冷宮皇子造反稱帝,京中豪門世家即是舊黨,跟他十年征戰的則為新黨。

餘者,如新科狀元,便是無偏向的中間派。

而如今的草原上,阿利施部和巴剌思部都算是和老狼主關系比較親密的舊黨。

而經過劄蘭臺一役,乞顏部暫且能算新黨了。

至於其餘九部,顧承宴並未接觸得太深,並不知道他們各自的心性路數——

“阿克尼特部來麽?這回。”

賽赫敕納搖搖頭,“梅錄說只收到了他們部落一份賀禮,東西和往年送的大多一樣。並無什麽附帶的信息,想必是——不會來。”

“……這樣。”

顧承宴多少有點失望,阿克尼特是小狼崽娘親的部族,也是和他有著血脈親緣的部落。

本該是他最親密的族人、夥伴,但卻因著從前那些紛爭,導致阿克尼特部與王庭、與諸部落離心。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事也急不得。

“所以,庫裏臺議事時,只有阿克尼特部不來麽?”

賽赫敕納想了想,“老梅錄說——也速部和斡羅部也不來。”

也速部多游商、族人也分散各地,他們的翟王說是部落首領,實際上更像中原某些商行會的會長。

而斡羅部……

顧承宴正想著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這個部落名,那邊賽赫敕納卻突然從炕上跳下來:

小狼崽毛手毛腳,靴子都沒踢上就蹬蹬跑到了竈膛邊,他先摸摸臺面的溫度,又打開爐門檢查了一道裏面的火,緊接著他就提了一壺水放上去燒著。

顧承宴的思緒被他打斷,身後沒了柔軟結實的“靠墊”,他只覺得腰酸腿痛,幹脆跌回了炕上。

“你……折騰什麽呢?”

“烏烏不是要水?”賽赫敕納記得清清楚楚,“壺裏沒有了,我燒一點。”

顧承宴靠在被子堆裏,聽他這話反應了老半天,才明白過來小狼崽嘴裏的“要水”是什麽意思。

想到小家夥之前那番氣人的言論,還害他躺在床上高熱了足足四日,顧承宴輕輕哼了一聲:

“……現在舍得給我洗了?”

“嗯,是烏烏你剛才教我的呀,”賽赫敕納看著壺,“這個狼窩窩和我們極北的那個不一樣。”

錫制的水壺傳熱快,爐竈裏的火又是他們下午剛添的新柴,所以一會兒就燒得咕嚕嚕直冒泡。

賽赫敕納給水壺端下來,然後倒到銅盆中兌好了井水,調著試過溫度差不多了,才端著盆過來:

“我不想烏烏生病,更不要你難受。”

顧承宴看著他笑,正想繼續剛才的話題、聊聊其餘的幾個部落,小狼崽卻給他腦後墊了枕頭:

“烏烏累,你躺著就好。”

他絞了巾帕,像擦什麽上等名貴瓷器一般細致地給他擦了身,手指每個指縫都照顧到,一邊擦還一邊哼著那首《蘇德魯牧歌》。

小狼的動作本就輕柔,再加上這首歌,顧承宴沒撐多一會兒就眼皮發沈,再也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或許是太累了,賽赫敕納之後如何清理的,顧承宴根本沒有一點兒感覺,再醒來,就是第二日晌午。

屋內燒著旺旺的火,炕上溫有熱羊湯、酥餅子,還有順好在炕下的一雙全新的羊毛翻制的睡鞋。

踩上去像踩著真正的羊絨,暖滑細膩、柔軟溫暖。

賽赫敕納不在,卻用不知是朱砂還是蔻丹粉末在竈臺上給他留了一行字——

我去金帳處理事務,絨絨鞋是新做給烏烏的,竈上有湯、餅子,記得喝。

顧承宴這兒用過了熱乎乎的羊湯,身上也感覺清爽舒泰,除了雙腿稍有些酸,其他倒比上一回好太多。

他正往門口走著,想要挑簾出去上金帳看看,卻與一個小黑孩子險些撞到一起——

“遏、遏訖!”小孩是大薩滿身邊的黑卓,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撲通一下撲跪在地:

“您快去看看吧,出事了,不好了!”

顧承宴眉頭一跳,還以為是賽赫敕納和金帳出了什麽意外,結果小黑卓喘了一口氣卻說:

“阿利施部的敖力少爺和、和您身邊那位那牙勒部的少爺打、打起來了——”

“敖力少爺手下人多,已經給那位捆起來,說是要捆上石頭,送到欽那河沈河。”

顧承宴呼吸一窒,忙讓小黑卓帶他去。

“是穆因惹事了麽?”路上,他邊走邊問。

小黑卓搖頭,“那牙勒部和阿利施部有世仇。”

“……世仇?”

“從前怎麽結怨的……我不知道,”小黑卓滿面愁容,“但……最近一次我聽說是——”

“敖力少爺的娘親,就是叫那牙勒部薩滿給治死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