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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客死異鄉盼魂歸,家破人亡哭聲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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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客死異鄉盼魂歸,家破人亡哭聲長

焦大夫被她的話弄得心頭一緊,“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我姑姑死了,臨死之前給我留了一封信。我這才知道當年害死白家伯父的人,不僅有陸純直,還有朱文梓。我父親,白家族叔,都不過是棋子而已。鄭立秋說,白墨存手裏沒有證據,沒有辦法報仇血恨。

可姑姑告訴我,白墨存早就查到證據。我又細細想了想,陸純直跟朱文梓都是舊黨的人。若單純要報仇,與新黨的人合作就是,可白墨存的所作所為,是將這兩黨都拖下水,這對他根本沒有好處。”

焦大夫嘆息,掛上今日歇業的牌子,將門板重新上好,把人請到院子裏。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報仇雪恨不過是他虛晃一槍,欺騙朱長歲把戲而已,真正的目的.....”

焦大夫頓了頓,道:“我聽說柳娘子之前住在汴河橋邊的梅花巷?”

柳依塵點頭。

“那你應該見過,梅花巷裏的老弱病殘,孤兒寡母的生存現狀吧?遠的不說就說那一日,有個姓徐的婦人,兒子嗆水差點死掉,我將他救回來,當時你也在場,對嗎?”

柳依塵還有印象,那婦人市儈貪婪。

“徐家娘子從前也是個溫柔和善的,後來丈夫戰死永安城,沒有丈夫庇佑,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為了活下去,只能變得兇悍與市儈,斤斤計較。”

“還有麥卷月,她父兄戰死之前,她也是嬌滴滴的小娘子,頭上新鮮的簪花從沒少過。如今你看她,為了生存,強迫自己學著幹活。

梅花巷裏的孤兒寡母,她們的父親、丈夫、兒子、兄弟,都戰死在永安城。先帝對西夏用兵勵精圖治,想要揚我國威。只可惜他選擇的將領是個愚蠢的,非要在沒有水源的平地上建城。西夏人舉國之力與我們一戰,本來是很困難的。可主將剛愎自用,該進不肯進,該退不敢退。硬是拉著幾十萬人陪葬,臨死還認為自己盡忠職守。”

焦大夫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吃這無能之輩。

“如今開封城的人都怪白墨存,說他貽誤戰機,沒有及時送達軍糧,才導致永安城戰敗。可當年那些軍糧,其實是被上面倒賣掉了。這背後除了陸純直,還有其他人。貪汙者太多,這名單若是整理出來,大半個朝廷都得完蛋。”

柳依塵聽的心頭震撼:“所以呢?”

“愚鈍的主將,貪汙的官員,自以為是的文官,這些人為一己之私,各自為營,最終導致永安城戰敗。可他們動動嘴皮子,被輕松處罰,依舊高官厚祿。最多貶官去偏遠之地,依舊過得好日子。

真正付出代價的是誰?是我們這些生活在底層,九死一生的普通士卒。我們這些人明明為國捐軀,連屍骨都帶不回來。他們一句話,就要把所有罪責推給我們。說我們貽誤戰機,說我們臨陣脫逃。就因為這,我戰死的那些袍澤,死後不僅連撫恤銀錢都沒有,還背負戰敗的罵名。

白墨存原本以為能將功贖罪,拼了命的殺西夏人。帶著手下的弟兄出生入死,可回來之後卻發現,朝廷不僅沒有兌現承諾,給死去的弟兄發放撫恤銀子,連尊嚴名聲都沒有給他們留下。你能想象嗎,我們保護了萬家燈火,可回來的時候,自己的家卻沒了。”

焦大夫至今想起,白墨存他們千辛萬苦回到開封,本想把兄弟們的遺物,一一交給他們的家人。

回到開封才發現,開封城裏都在侮辱他們,說他們廢物,戰敗輸給西夏人。說他們膽小怕事,貽誤戰機。

他們死了,可他們的家人,不僅沒有被人尊重,拿不到撫恤銀子,到最後竟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連份生計都尋不到。

最後,因為沒有撫恤銀子,很多人死於一場大雪。

柳依塵聽到此處,已經傷心落淚。

當年白墨存的父親,因為撫恤銀子的事,遭人構陷,客死異鄉。

沒想到幾年之後,白墨存又一次因為戰友的撫恤銀子,身陷囫圇。

“我記得朝廷有規定,為朝廷戰死者,無論如何都該有撫恤才是。”

至少他們那裏宣揚的就是這樣,朝廷募兵,條件給的很誘惑,說是戰死之後會有豐厚的撫恤金,能照顧好他們的家人,不管是不是戰敗。

焦大夫譏笑:“若真有撫恤,我們何至於走到這一步,白墨存的父親,又如何被貶出京?”

那些人不僅撫恤金沒有給,還要潑臟水。不僅讓戰敗的士卒被唾罵,連他們的家人也是人人唾棄,沒有尊嚴可言。

梅花巷,是這些士卒家屬最後的生存之地。

“你知道,這些人有多少是被凍死的,又有多少是被餓死的?你瞧瞧梅花巷那地方的人,坑蒙拐騙,寧做乞丐要飯。你以為他們心甘情願那樣活著?不,那是因為開封城裏沒有人願意給他們活路。”

柳依塵忍不住道:“朝廷不給撫恤,告狀也沒有用嗎?”

焦大夫搖搖搖頭:“人人都說律法公平,可你忘了掌握律法的人是誰?不是沒有人去告過狀,麥卷月的阿娘就去告過,按道理,她父兄戰死沙場,她侄子可以繼承校尉的官職,每個月領一半的俸祿,直到他成年,擔任校尉之後,可以領取全部俸祿。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校尉,都有人花錢搶了去。麥卷月的阿娘去衙門告狀,可等待她的只有一頓板子,還有牢獄之災。

這樣的事情多了,人心就涼了,也怕了。民不與官鬥,他們只能茍且活下來。他們不是沒想過離開,可沒有官府的路引,他們逃出去就是流民,可以任人欺淩拐賣。白墨存那時候就明白,想靠打官司讓戰死的弟兄們得到應有的,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才以身為餌,走這樣一條路。”

從葛賬房的事開始,到張博梁,到周家。他一環又一環的算計,就等著將朱長歲拖下水,逼得朱長歲相信,他是為父報仇,將他抓起來。

至此,新舊兩黨一定會因為這件事再次鬧起來。他想借著新舊兩黨的爭鬥,趁機為戰死的兄弟們正名,得到該有的撫恤與尊嚴。

他只是沒算到,柳依塵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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