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結束吧。”

蕭乾對大家說，“辛苦各位了，今天下午可以早點回去。很抱歉讓你們每個星期都上六天班，我會彌補，而且會重新調整工作時間。”說完又轉向米爾德，言語裏皆是關心，“我看你特別累，趕緊回家好好睡一覺。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

蔚強說：“可是，我和米爾德還有一些細節要商量，電話裏說不清楚。”

“讓她先回去休息吧。”蕭乾堅持，“到時候我們可以視頻會議。”

談夙琴將兒子對米爾德的態度看在眼裏。

自從上次蕭乾給米爾德講了談夙琴的坎坷經歷，她對這位談阿姨已經寬容了幾分。而蕭乾的決心她也全看在眼裏，他在努力權衡作為兒子和老板之間的關系，她相信將來他也會積極處理作為兒子和丈夫之間的關系。

可是，他們之間卻還沒有確立什麽“關系”。

會議室椅子與地板碰撞的聲音過後，大家陸續往外走，並一一和談阿姨笑著打招呼。何人尷尬？唯有米爾德。小宓最善解人意，等著她一起走，這樣說說笑笑的，很容易就能跨過門口那個人。

“乾乾，你介紹嘉一和這個小姑娘認識一下呀。”談夙琴終窟還是沒饒過她，“公司裏的人嘉一都見過了，就是沒見過這個小姑娘，你介紹一下呀！”

“好啊！”蕭乾對母親的建議毫不意外，他看看米爾德，她正幹巴巴地微笑著。

會議室門外，高瘦女孩早像柱子一樣等在那裏。她比米爾德還要高，還要瘦。中長發，沒有刻意燙過，隨意地向上抓了抓，抓成蓬松自然的樣子。無袖小背心緊緊裹著上身，腰好細好細；下面同樣是繃得緊緊的牛仔褲，破洞破邊，很有個性的樣子。

“給你們介紹一下。”蕭乾把米爾德拉到自己身邊。他的手第一次碰上她裸露的胳膊，當著他母親的面。她如電擊一樣，腦子空白了幾秒鐘。“這是米爾德，我們公司的兼職文案，一個特別有才華和努力的女孩子，在一家很厲害的電商公司工作，而且，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作家。我……”

米爾德在心裏笑出了聲：這番介紹，怎麽聽都像是主持人在介紹嘉賓。

蕭乾的話顯然還沒有完，可被談夙琴打斷了，“你看這外地來的小姑娘在上海打拼多不容易喔，真的很不容易的。米小姐，工作很辛苦的哇？我看你眼圈很黑，臉色也不大好。工作可以少做點，錢麽，是賺不完的，呵呵。”她回過身問高瘦女孩，“嘉一，你在國外也是這麽辛苦的咯？阿姨覺得你們這些年輕人麽真是了不起，讓我一個人去個陌生地方我可是生活不下去的。不過，你和蕭乾都留過學，有共同經歷、有共同語言的，有時你倆聊天我都聽不懂的。哦對了，乾乾，還沒有給米小姐介紹嘉一呢。”

“媽，你今天話特別多。”蕭乾瞇眼看母親，心照不宣。

談夙琴斜著眼睛，笑而不語。

“我叫陸嘉一。”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蕭乾的女朋友。”

如果是偶像劇，這裏該有一個停頓，然後鏡頭特寫主人公錯愕的眼神，還有周圍所有人僵硬尷尬的臉。可此時沒有那個氣氛，因為米爾德絲毫不意外。這女生是誰，她心裏早有數。

“你好。”她伸出手握住陸嘉一，對方的手指細的仿佛一掐就斷。國外的薯條炸雞沒有將她養胖，反而像營養不良似的，讓人憐惜。“你們玩，我先走了。”米爾德燦然一笑，“熬了幾個通宵寫策劃，實在太累了。”

“這包……”談夙琴看到了米爾德挎在肩上的帆布包，笑得比先前更不自然，“你也有啊？”她的眼神開始有了敵意，若不是陸嘉一在場，她怕是要質問了。

“當然！兼職也算是員工，有工作室的文化包不足為奇。”米爾德沖她笑笑，心想早不背晚不背，偏偏又是今天帶了這帆布包，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你看這小姑娘，我又沒說什麽的。”談夙琴仍舊笑瞇瞇的，練習的天衣無縫的笑容，“年輕人性子急的呀……”

“米小姐，那邊有個沙發，你要是太累了可以先躺一躺。”陸嘉一的笑倒是純粹的多，這話也不像是客套，表情極認真。她大概還不知道眼前這幾個人的暗潮洶湧，只是隱隱察覺談阿姨不喜歡米爾德，那樣的客氣那樣的笑，太假了。

“不用了，謝謝。”米爾德異常平靜。她沒有看面前這幾個人的臉，眼皮耷拉著，仿佛是對著地板說，“我走了。阿姨再見！”

“我送送你。”蕭乾跟著米爾德往外走。

“乾乾，嘉一等你這麽久了……”談夙琴試圖喊住他，“真不像話。”

“阿姨，男人就要這麽紳士才對。”陸嘉一勸慰道：“在國外，男生是必須要送女生出門的。”

“還是你有修養呀，嘉一，我就說家庭教育很重要的……”

陸嘉一沒有心思聽談夙琴的嘮叨，而是看著離去的蕭乾和米爾德，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為了顯示自己行為正常，米爾德還不忘在離開時向小宓、蔚強他們打了招呼。表情從容，腳步從容，語調從容。然而一出了工作室，她的步子加快起來。

“米爾德！”蕭乾幾步追上她，“走哪麽快幹嗎？老板叫你呢。”

米爾德急剎車，一回頭，差點撞上他闖過來的臉，“那我現在辭職。”

“辭職申請不批準！”

“蕭老板，我們並沒有簽合同，我只是兼！職！儂曉得伐？”米爾德轉身又走。

“我可沒有單純地把你當員工看。米小姐，你能站住聽我說句話嗎？”

“那你把我當什麽看？”米爾德停住了，笑臉盈盈對著他，語氣柔和，眼裏卻是質問，“當女朋友？對不起，你女朋友和她的未來婆婆此刻正在工作室裏等著你。不過我要提醒的是，你的工作室快成街道辦事處了，天天在這裏處理家事，員工們會有意見的。還有，你女朋友很不錯，人家那麽瘦，又是海歸，和你有共同語言，家教還好的不得了。我呢，就是一個黑眼圈的、臉色不好看的‘外地小姑娘’。”

蕭乾忍俊不禁，不知是想笑還是想憋著，表情奇異。

“那我要是把你當女朋友呢？”蕭乾支支吾吾地，臉都憋紅了，“又怕……”

“女朋友？拉倒吧！”米爾德學小宓的口頭禪，語調也比剛才急了，“別的男人對女朋友都是蠟燭氣球掛橫幅，你掛了嗎？鮮花公仔巧克力，你送了嗎？你問問你那位瘦得像維密模特一樣的女朋友，你什麽都不做她能饒了你嗎？”

“原來你喜歡這些？”蕭乾被說的一楞一楞。

“喜歡！我特別俗氣我跟你講。”米爾德說完便走，走了幾步忽又回頭，看到玻璃門裏的談夙琴，心一冷，“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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