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乾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了一句，“我就知道。”

看著兒子遲遲未作保證，談夙琴有點急了，“別怪媽媽管得多，我投資給你開這間工作室可是傾盡全部身家的，可不是讓你隨便找個這樣的小姑娘談戀愛的！要不……媽媽幫你重找個兼職文案？”

談夙琴使出了作為大老板的殺手鐧，在蕭乾身上起了作用。他這才將身子轉過來，一字一句地對談夙琴說，“找吧，最好是30歲以上男子。50歲以上女人也行。這樣你就放心了。”

“你這是激我哇？”

“哪敢？”蕭乾語氣仍是淡淡的，平緩的，“我找過很多文案，她是最合適的。我向你保證，我現在不會談戀愛。你要不放心，可以天天來監督。”

有了蕭乾的保證，談夙琴得到了一些滿足，雖然她並不相信兒子真的會那麽聽話。

“乾乾，記得你的承諾。”

蕭父蕭母離開工作室之前，特意去會議室外面駐足少許，看了看米爾德。透過玻璃窗，談夙琴就像夏洛克一樣分析著米爾德的穿著配戴值多少錢，一個個數字在她的眼前跳躍，這些數字成為判斷米爾德身家身世的標準。會議室的墻是透明的，門是透明的，裏面的人也是透明的。可憐的米爾德，在她的城市也是富足小康之家的米爾德，就這樣被談夙琴貼上了一個個標簽。

長得還可以，外地人，應該不是農村人，有心計，愛慕虛榮，不是名校畢業的，否則也不會淪落到做兼職打臨工。當然，她應該沒什麽錢。

這些標簽根本不需要證實，談夙琴認定是什麽就是什麽了。她為自己犀利的眼光而沾沾自喜，為自己“姜還是老的辣”的智慧面而洋洋自得。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家底。她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小姑娘怎麽能配得上蕭乾？她對未來兒媳婦的條件有好幾條，她一條都達不到。

會議室裏的三個人尤其是米爾德同樣如坐針氈，只有蔚強稍稍淡定些。門外有一雙如鷹眼般兇猛的眼神穿墻而過，就像考試時在桌前站著不走、死盯著你做題的班主任，若不是有強大的心理素質，是很難正常發揮的。

小宓沈不住氣了，朝門外回敬了一眼，低咕著，“人類文明都發展到可以上太空了，還有這樣奴隸主一樣的盯梢。”

“她是在盯我。”米爾德沒往那邊看，一樣能感覺到後背上的刺，“小宓，別朝那邊看，我們就正常地開會，隨她看吧。”

“為什麽要盯你……”小宓憶起今天的種種細節，相信米爾德說的話，可還是大惑不解。她想現在不是問的時候，便將眼神移到PPT上，假裝是在討論工作，“好好好，我們還是按兵不動，開會開會……”

蕭家老夫妻終於走了，米爾德看到大門外蕭母不放心地頻頻回頭，心裏灰灰的。等開完會再見蕭乾，米爾德迫不急待地表示要回去，蕭乾像是有話要說，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裝作沒事地笑笑，“你們先回去休息，下周見。”

***

米爾德把王嫻人的自傳型游記初稿發給她後，舒了一口氣。完結稿一共12.5萬字，因為要配大量圖片，到時書出版後也不薄。等待王嫻人審稿的日子裏，米爾德終於可以專心致志地給蕭乾寫春節前的產品活動頁了。

上次與談夙琴初遇後，米爾德就把錢包又換回去了，小宓發現後無意間問起，米爾德便推搪說是自己用慣了以前的錢包。

這一周過得很平靜，照常上班、加班、夜裏再加班，偶爾還會抽出些時間來去那個文藝的社交平臺上發文章，不知不覺已寫了三四篇。那裏就像米爾德的樹洞一樣，可以傾吐，又無人認識她，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窮困潦倒的真相，還有在上海這兩年半細碎的心情，米爾德都寫在上面。就像寫日記一樣，沒有太多文采文法，就真實又平凡地記錄著。

有一天米爾德又打開了那個軟件想寫篇小短文，意外地發現有許多未讀信息，一一點開居然有30多條，大家都在評論區說著各自類似的經歷。有個讀者留言說：“我的債務多的不敢面對，可別人都以為我是有錢的。如此帶來的惡果不只是窮，還有當朋友借錢時自己借不出的尷尬，甚至為此失去了朋友。”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看到呢？

米爾德很好奇，因為她的粉絲並沒有這麽多。在許多的信息裏有一條系統通知，米爾德看了才知道，原來是有篇文章被加精了。

“哦喲！”米爾德開心大呼，“我要成網紅了哎！”

米爾德一條一條認真地回覆讀者的留言，樂此不疲，一邊還夢想著自己要是真成了名作者，那就簽約，寫自己想寫的文字，說不定還能像王嫻人一樣出書，嘿嘿！

米爾德在回覆的同時關註了不少作者，看他們寫的五花八門的文章，看得停也停不下來，不知不覺中已過去一個半小時。最後，她戀戀不舍地放下手機，準備工作。

“蕭乾媽媽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有點奇怪。”米爾德覺得這很不正常，這個問題已在她腦海中拉鋸了好長時間。想太多了，又會挖苦自己，“人家根本沒把我當回事，還是別多想了。”

可平靜的海面下面總會有暗流湧動，平靜的太不像話了，連在春節前活動這麽緊要的工作安排，蕭乾在群裏說話的頻率也比以往低許多。本來說好周末要去工作室碰頭，最後蔚強竟臨時提議，去附近的咖啡店。

“What？”小宓聽到這個消息後瞪大眼睛問，“有什麽不能見人的？”

“我猜是因為老蕭的媽媽要去。”米爾德直覺自己猜的不會錯。

“哦——”小宓聽了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

“昨天大唐和我說，那個談阿姨要求老蕭回家住，不讓他在外面租房子了，聽說母子倆還小吵了一架。小米米，你說，那麽有錢人家的婦女也會像個市井潑婦一樣去兒子的公司大鬧啊？這對她兒子的事業發展真的好麽？”

“什麽有錢婦女還是窮八婆，其實性質都一樣。只不過好體面的人語言以及行為藝術更高端一點罷了。”米爾德心不在焉地說著。她想自己真是格局小，聽到小宓說的這個新聞，腦子裏第一反應竟是：要白白浪費好多的租金啊……

“你猜……”小宓看米爾德分神，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你猜，老蕭會不會聽他媽媽的話，搬回去住？”

“不知道呀。”米爾德一字一句地說，神情有些小沮喪，又不忘學著小宓的樣子，說：“1/2個富人家的事，咱還是不管啦！”

“討厭，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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