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憶

如果有一天，有一個人突然跑出來對我說，我愛你，在你不知道有我的存在時就默默地愛了你四年。那我一定會覺得，這個人要麽是個情聖，要麽是個精神病。但顯然，索朗在我的心目中更傾向於前者。

不知道我上輩子積了什麽德，才會何其有幸，遇上索朗這樣一個超級無敵大情聖。而他又是何其倒黴，才會在我的心另有所屬之後重新遇到我。

如果我的幸運是在建立在他的苦難之上，那我真希望這只是老天爺對我們開的一場玩笑而已。因為不管他的心有多真，情有多深，我都沒辦法去回應。而索朗偏偏又是那種讓女人不忍心傷害的男人。

索朗說，在他遇到我的那段時間，他正經歷著他這一生中最為無助，最為傷痛的事情。仿佛被全世界都拋棄了一樣，無論身處何地，無論怎樣逃離，都沒辦法擺脫這種絕望壓抑的情緒。

“會在那樣一個時期遇到你，然後愛上你，更是我所始料不及的。”

這句話是索朗那天在畫室裏，為我講述了一段很離奇，很曲折，並且也很悲傷的故事之前所用的開場白。

原來索朗並非純正的四川人，他是在北京出生的。

索朗的爸爸叫做格桑次仁，是個地地道道的藏族人。七七年恢覆高考之後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北京大學經濟學系，並在那裏認識了索朗的媽媽，梅萍。

格桑次仁和梅萍是同班同學。

梅萍是北京人，有著北京女孩兒特有的爽利勁兒。那個時候，格桑次仁只是一個沒權沒勢的窮小子，除了書讀的還不錯之外實在是沒什麽特別的。可梅萍卻不同，梅萍的爸爸是著名畫家，媽媽是大學老師，而她不光活潑漂亮，更是學校裏有名的學生幹部。

想追她的男生加起來不說能繞地球一圈，也差不多能繞整個籃球場一圈了。可那麽多的追求者她都沒看上，偏偏看上了還是個窮小子的格桑次仁。

索朗說他爸爸和他媽媽的愛情故事寫下來能出本長篇愛情小說了，而且還是現在最流行的虐戀情深那種。

想來也是，在那個還不是很開放的年代，梅萍就已經打破男追女的慣例，演繹了一段轟轟烈烈的女追男的愛情故事。即便是放在現在，也同樣會令人瞠目。

其實索朗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出眾的梅萍就看上了格桑次仁，只記得每當她提起自己和格桑次仁年輕時的往事時，都會笑得有如初戀時的少女一般。

我想梅萍一定是愛慘了格桑次仁，不然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勇氣在別人的驚異目光下，將這段還處於單方面的愛情進行下去的。

但不管她是怎麽克服了重重困難，她最終都是成功的，因為她成功的獲得了他的回應。

可就在他們愛的最轟烈最刻骨的時候，卻遭到了她父母的強烈反對。

當然，梅萍的父母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反對，自然不只是為了增加這段故事的曲折度和可看性。而純粹是因為，以他們這樣懸殊的身份，不論是放到哪戶人家都是要遭到強烈反對的。

索朗說格桑次仁上大學的學費還是賣了家裏僅有的兩頭羊和一頭牛才湊夠的。那個時候他是真的窮，窮到連傲氣都沒了。當梅萍的父母找上他，勸他識趣點的時候，他連一點能還擊的餘地都沒有。只能幹巴巴的聽著他們將他和他的家庭數落的如何如何一無是處。

還能怎麽樣？他們說的一點都沒錯，不管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哪怕情比金堅，心如磐石，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文不值的。

可就在他迫於無奈打算放棄的時候，梅萍卻不顧家人阻攔跟他偷偷私奔了。

要說私奔也不合適，因為他們兩個並沒有跑到她家人無法找到的地方，而是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很小的格子間，過起了一般的夫妻生活。

婚前同居放到現在這個年代自然不算什麽，以現在人的觀念來看，提前‘驗貨’什麽的可是能讓婚姻有個更好的保障。可放在那個年代，這可就成了不可饒恕的行為。

梅萍的父母對她徹底失望，並且很決然的和她斷絕了父女關系。

就這樣，大學一畢業，格桑次仁和梅萍就結婚了。雖然婚後也過了幾年的清貧日子，但介於兩個人都是高等學府走出來的尖子生，並沒用太多的時間，兩個人的日子就漸入佳境。

婚後第四年，格桑次仁就利用自己這幾年攢下來的積蓄在北京老城區兌了一家店鋪。並利用兩個人的專業知識妥善經營，店鋪的生意也是越來越紅火，幾年的功夫就已經開了好多家分店。

索朗六歲那年，格桑次仁就已經采用新型經營理念，將自己的分店轉化為統一管理的加盟連鎖店模式，並且漸漸涉足其它更為盈利的產業。

索朗真可謂是名副其實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少爺命，長到十四歲為止，都不曾經歷過丁點兒風霜雨雪。但老天爺總是不懷好意的，之前的風平浪靜也不過是為了等待一場更具毀滅性的傷害。

索朗十四歲那年，格桑次仁的那家餐飲連鎖店正式上市，在那個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下，天生就具有做生意天賦的格桑次仁自然穩賺不賠。但年少時對於金錢權勢的渴望漸漸轉變成為越來越填不滿的欲望，那麽，在他的眼裏，梅萍的分量自然也就不像從前那麽重要了。

經索朗的描述，我覺得梅萍是一個喜歡不斷追求索取的女人，她自然不甘心在丈夫的生命裏排在金錢和權勢的後面。所以她絞盡腦汁的想去引起格桑次仁的註意。

起初還是有效的，可時間久了，格桑次仁又會一門心思的都投入到他的生意裏去。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梅萍做了一件她這輩子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利用出軌來博取丈夫的註意力。

雖然，她成功了。

格桑次仁再也不像之前那樣為了生意而冷落她了，而是，將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用來報覆她的不忠和背叛。

起先，他先是斷了她所有的交際圈，之後，便更殘忍的將她禁錮在家中，不允許她再與外人有任何來往。

起初她還能因為自己犯錯在先而容忍，可時間久了，她便再也忍無可忍。爭吵成了家裏每天都會上演的連續劇。

這樣的日子令索朗痛苦不堪，可無論他怎樣做，都沒辦法將格桑次仁和梅萍之間的矛盾化解。直至很久之後，索朗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日子進行下去，便私自將梅萍放走。

可就是因為他的這一舉動，卻將原本就很棘手的問題推到了另一個更加無法挽回的地步。

索朗說，如果可以讓他選擇，他寧願看著梅萍一直被格桑次仁禁錮下去，哪怕他們之間的關系更惡劣，哪怕她的意志更消沈，也好過他插手之後事態的發展。可是沒辦法，時間之輪從不會因為誰的悔恨而倒退。

索朗趁格桑次仁去外地談生意的時候，將被禁錮在別墅裏的梅萍放了出來。經過這些日子的囚禁，早已將她對格桑次仁最深刻的感情磨滅幹凈。

就像匈牙利詩人裴多菲的著名箴言詩《自由與愛情》中的詩句所寫道的一樣，“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相信在這種時候，在深厚的的愛情也阻止不了她想要重獲自由的那顆心，但唯一令她放心不下的就是索朗。

梅萍覺得，現在的格桑次仁早已不再是她曾經愛過的那個格桑次仁了。現在的他仇恨一切背叛，可但凡能跟金錢掛上鉤的事情都會令他亢奮不已。她要是一個一心一意愛她的丈夫，而不是一個被利益熏心盲目無情的生意人。

而這樣的一個人，又如何能做到一個合格的父親。所以她決定離開，帶著索朗一起離開。

梅萍帶著值錢的東西和索朗一起趕往火車站，那個時候她還沒下定決心去哪裏，甚至沒想好是應該到警察局裏揭穿格桑次仁這段時間對她的非法禁錮，還是應該帶著索朗從他的世界裏消無聲息的離開。

然而，就在那短短的一段路程中，卻發生了一件徹底顛覆了她整個人生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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