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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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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徐行一大覺睡過了晨讀,亂七八糟拿著東西趕到學堂時,老先生已經在講課,仔細一聽,怎麽已經到秦風了!

“跳著講了嗎?”徐行問關序。

“沒有,一首一首講過去的。”

這麽快!其間可是有五六十首!

老頭還在講壇上喋喋不休:“我們講得太慢了,落後可不好,各位都集中精力聽,不要走神……”

所幸徐行到底不必去科考,要不然得活生生焦慮而死。

老頭連珠炮似的講了兩個時辰,她耳朵都快聽聾了,總算捱到午休,飯都不想去吃,渾渾噩噩往桌上一趴。

關序友善地關心同窗:“你昨日午後怎麽忽然不見了?”

徐行的謊話隨口就來:“哦,我有點不舒服,去醫館了。”

“是學習累著了吧?註意身體。”

她笑一笑不置可否,心想我是和你弟弟喝酒去了,喝到半夜才回。

可憐關序還在擔心他弟弟帶壞徐行,沒想到被帶壞的反而是他弟弟了。

午後上課,關越拿枝筆就來了,他坐在另一邊,與徐行之間恰好隔了個關序。

關序一邊把書給他,一邊板著臉斥責:“你是越來越過分了,竟敢徹夜不歸家。”

教唆未及冠少年夜不歸宿的徐行趕忙拿書擋臉,關越狡辯道:“我夜裏在江灘練武了!”

“你不讀書,練再好的武藝有什麽用?”

“那怪我嗎?誰知道朝廷怎麽想的,武舉都要考文科,這不是多此一舉嘛!”

“朝廷怎麽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你與其在這裏質疑,不如多背一首詩來得快。”

徐行在一旁聽著嘖嘖感嘆,不料兄弟二人拌嘴的戰火很快燒到她身上。

關序拿她作比:“你看這位徐姑娘,科舉雖對女子限制頗多,她卻仍潛心聽學,昨日不顧身體不適都要來學堂。見她如此,你難道不會動容嗎?”

關越閉嘴了,面色覆雜、欲言又止地看著二人,徐行悄悄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

“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

《詩經》一講入大雅,頓時枯燥無比,關越像板凳上長了釘子似的,一會兒看看窗外飛鳥,一會兒摳摳手指,或者在書上畫習武小人圖,撕下一條紙折來折去。

徐行本就一個頭兩個大,餘光見有人坐立不安晃來晃去,更聽不進去一點。當初廣澤君就直接跳了大雅與頌,說這些不適合教授,愛鉆研的人自去鉆研,沒想到在凡間卻成了科考重點。

詩三百中的民歌,天然質樸,野趣十足,不正是儒者汲汲以求的“無邪”嗎?雅頌晦澀高深,又為何成了人人必學的內容,難道只因其為歌功頌德、光耀朝廷之作?

坐不住了,還不如出去轉轉,徐行想著,就見關越“唰”地起身,對老頭說要如廁,一刻也待不下去似的跑了。

她們說好,若翹課出游就一先一後到小亭集合,偏生今日下了雪,窗子插著鎖,徐行一時也難以無聲無息翻出去,她張望半天,不得已摸出移形換影的符紙,輕聲念咒,身影一瞬間消失在原地。

她憑空出現在小亭,把關越嚇了一跳。但他並未過於驚詫,畢竟靈洲修士眾多,約莫十人中就有一個修過什麽道什麽道,只不過普遍修為低下罷了。

關越提議今日去江中泛舟,徐行當然沒有異議。華亭山環水繞,風景靈秀,松江滾滾,常年不凍,難得雨雪一場,臥於舟中觀雪也很不錯。

“這是我專程熱的捧爐,你拿好,別凍了手。”

“這麽貼心!多謝了。”

徐行接過捧爐,暖烘烘的,還有一絲炭火燃燒的煙火氣。關越知道哪裏藏了條野舟,蹦跳著領她過去,活像一只叼樹枝給夥伴看的小狗。

那條野舟年久,一半被油布遮了,有些地方還打著補丁,青色的黴苔斑駁,就這樣孤零零漂在江岸,關越上去搗鼓了一陣,才道:“好啦!咱們啟航!”

徐行跳上小舟,撐著篙使其駛離岸邊。她在家時也常在荷塘中放舟,不過荷塘水靜,與流動的江河不同,撐篙還頗要費些力氣。

關越在油布下摸索,找出兩只小盞,暫時放到一邊,又去找他上回藏的酒,卻只拿出個空壇子。

“誰這麽缺德!”他惱火得很,“偷喝我的酒就罷了,還把空壇子留下!有盞無酒,這可如何是好?”

“誰說沒有酒?”徐行將竹篙放下,彎腰撿起一只酒盞,裏面不多時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這不就是一杯‘無根之酒’嗎?”

“這酒喝了怕是會肚子疼吧。”

關越雖這樣說,卻也拿起另一只盞,輕輕與徐行碰了一下。

“祝新雪。”他道。

“祝新年。”

雪漸盛,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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