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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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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殷殷的計劃是趕在宋女士來之前,把自己和行李都弄到外面去,生得宋女士在她和越清宴住的小屋裏巡查,再發現什麽不該發現的東西,但小屋的臭門檻拖慢了她的進程,她還在與行李箱和門檻生氣的時候,門外緩緩停下一輛加長賓利,賓利後面還跟著一排邁巴赫,賓利先停下,但只有司機下來,後面的車裏下來幾個黑西裝的保鏢,有麻利撐開能罩著一桌人在外面吃燒烤的奢侈品定制大傘的;有拿著鑲鉆掃把將地面清理幹凈,鋪上地毯的;有噴灑液霧,潤濕加凈化周圍空氣的;還有走過來對她鞠躬,端詳她的行李箱覺得差點意思,現場鑲嵌珠寶,直到行李箱價值達到宋女士最低標準,這才把行李箱提了起來,放到宋女士的車上……

這些保鏢像運動會幫學生來布置現場的家長一樣忙碌且井井有條,一切準備完畢,經過尖端儀器檢測合格後,一雙經典款但貴得離譜的黑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穿著同樣也是沒有什麽花裏胡哨裝飾的經典款式的黑西裝,商務感十足的宋女士出現在宋殷殷的視野裏。

這陣仗令還留在直播間等著看“彩蛋”的觀眾們震撼,但宋殷殷早就習慣了,聽管家說,宋女士年輕時比這誇張多了,全面接手自家和她父親家的生意後,才收斂的,現在保留下來的一部分是她父親年輕時的習慣。

根據管家在宋殷殷上初一時,更新的宋家父母愛情15.0版本,她的父母一個是作精大少爺一個是作精大小姐,兩個人還很有勝負欲,剛認識的時候叫著勁兒比著作。

不過等到宋殷殷初一下學期的時候,在管家口述的宋家父母愛情16.0版中,她父親又變成了溫柔賢惠的全能人夫, 17.0版更誇張,甚至還有玄幻元素。

宋殷殷個人是不太相信比某水果手機更新速度還快的管家的。

但她相信宋女士現在確實比年輕收斂很多,地毯都沒用紅色的,太招搖;鉆也盡可能不用彩鉆,太顯眼。

另外,宋女士現在的穿衣風格真的很低調,很精英,但看她的人一身肅冷,很難和粉嘟嘟,彩鉆,香水什麽的聯想在一起,壓迫感十足,就連無法無天任性妄為的宋大小姐看到她,站姿也變得乖巧不少,抱著小熊玩偶,一聲不吭地看著保鏢把她的行李箱拎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像知道我們宋大小姐隨誰了,宋女士:端莊,優雅,冷臉嚴肅但豪橫, Bking,囂張,揮金如土。】

【宋女士好漂亮好有氣質,但也好嚇人啊,剛露面就讓我想起我媽咪了,感覺她馬上就要提著掃把來打我屁股了,捂住屁屁,小心翼翼逃走。jpg。】

【也不知道宋女士有沒有發現宋大小姐和油個小子“私定終身”了,看表情有點像知道,但看她這麽冷靜,又有點像不知道。】

宋殷殷神情倨傲高冷,但也在悄悄和彈幕一樣觀察宋女士的臉色,分析她到底有沒有看直播。

看了沒看看了沒看……宋女士每走近一步,宋殷殷心裏換一個想法。

算了,看了就看了,她又沒什麽好怕的,宋大小姐馬上就厭倦了這樣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的感覺,向著宋女士過來的方向迎了過去,想法很硬氣,但腳下還是默默和宋女士保持一步的距離。

她是想直接上宋女士的車的,但宋女士有別的想法,走過她,走向宋殷殷身後的小房子: “這就是你錄節目時住的地方”

目光不動聲色地在越清宴做的門牌上頓了頓。

嬌嬌寶貝的家。

在直播間看,宋女士的怒氣值100%。

現場看那小子嘚瑟的作品,宋女士的怒氣值10000%。

誰是他嬌嬌寶貝!!!!

他自己都不嫌肉麻的嗎

網友們評價得真沒錯,油死了!

宋女士擡起手,把那個木頭門牌給翻了過去,人卻像什麽也沒做一樣,儀態挺拔端肅地走進小屋。

宋殷殷預想中最糟糕的場景成真,站在原地,試圖把宋女士叫回來: “宋女士,你不急著回去工作了嗎”

還工作呢,女兒都要掉油缸裏了,宋女士心裏冷笑,聲音卻還是很穩重: “我今天沒什麽工作。”

宋殷殷好像聽到了天方夜譚也更新了: “你怎麽可能沒什麽工作”看宋女士越走越裏面,她捏了捏小熊的鼻子,轉身也進了小屋,一進去就看到宋女士刷地掀開越清宴在廚房和客廳間加的,作為隔擋的碎花簾子,好像下面藏了什麽人似的。

宋殷殷簡直無語,走過去把簾子拉到遠離宋女士的位置: “這個不能那麽用力扯。”

對她家的手工窗簾也沒見她這麽小心珍惜。

宋女士直播看久了,沒有彈幕都不習慣,於是自己在心裏開彈幕瘋狂吐槽,臉上卻沒太多波動。

轉身又去看沙發,頂著最冷傲的臉,仔仔細細地把沙發的每個縫隙都檢查了一遍。

宋殷殷站在旁邊,看著宋女士都有點變態了的行為: “你到底想找什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在住的地方偷偷藏什麽違禁品。”

宋女士噌地轉頭看她: “你以前還在家裏藏過違禁品”

宋殷殷立刻不認,並且理直氣壯: “我什麽時候說了宋女士你不要誣陷好人。”

宋女士放過了沙發,看向客廳那邊的兩個房間: “哪個是你住的”

宋殷殷嬌氣地皺眉: “誒呀,別看了,這麽小的房間有什麽好看的,我都要餓死了,宋女士能不能快點送我回家……”

宋女士冷笑。

餓什麽餓油個小子不是給你做了一桌子早餐,我看著你你吃了一整碗粥呢。

在家多吃一口飯,都死活不幹。就那小子做的菜油滋油味,是吧

“那不有零食嗎”宋女士用下頜指了指茶幾,油個小子留給你的,怕你等你媽等餓了。

她直播的時候,都看見了。

“你先對付一口。”宋女士擡腳向著越清宴的房間走去。

宋殷殷來不及去拉她,面無表情地驚呼一聲: “啊。”

宋女士轉頭看她,宋殷殷坐在沙發上,捂住自己的腳踝: “這個地怎麽不平啊,害得我扭了一下。”驕縱的語氣卻因為好聽輕軟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撒嬌, “宋女士快幫我看一下。”

宋女士唇角勾起,露出個核善的微笑。

地不平

越家那小子在她住進來的第一時間就排查了這個房子所有危險或者可能危險的地方,每一塊地,他都蹲地上看過了。

除非這裏的地板還能自己長個兒伸出來一截,豬來了,都不會被絆到。

“叫人給你上藥,他們都帶著藥箱呢,實在嚴重你就先去醫院。”宋女士說著,腳步不停仍然沖越清宴的房間走。

宋殷殷一看不行,下意識揚高聲音,誰知道越清宴在他房間裏落沒落下什麽東西: “那個不是我的房間。”看宋女士轉回頭,虛起眼打量她,宋殷殷擡起下頜,沒理也要做出底氣十足的樣子, “旁邊的才是我房間,擅自去別人的房間,不禮貌。”

禮貌

她跟她講禮貌

呵呵。

宋女士看了宋殷殷一會,向旁邊的房間走去,進去前,又突然回頭問宋殷殷: “這個是你的房間,那旁邊的是誰的房間”

宋殷殷抱著小熊,眼睫眨了眨,沒直接回答: “旁邊是誰,我為什麽要註意”

是是是,不註意,不註意但要和他談戀愛。

宋女士冷臉打開宋殷殷房間的門。

宋殷殷相信越清宴不會把她的東西落下,但還是有點不放心,站在門口,盯著宋女士的一舉一動。

好在,宋女士只是轉了一圈。

“可以走了吧”宋殷殷看到宋女士什麽都沒翻出來,心情好了不少,拍拍小熊玩偶的腦袋。

宋女士瞥了眼她一直不離手的小熊玩偶: “你怎麽還把它帶到節目上了不怕別人笑話你”

宋殷殷一開始確實怕這只小熊影響她大小姐的形象,但越清宴走了,她總不能一個人跟宋女士玩“第五人格”吧

她就要抱著它。

看誰敢笑她。

宋殷殷威脅地看了眼房子裏的攝像機: “才沒人笑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女士在心裏冷漠但狷狂地笑。

和那小子一人一個的玩具熊,對吧

那小子走了,這熊就等於他,對吧對吧

熊在,就和越清宴本人陪著她一樣,對吧對吧對吧

她是她生的,這點小心思,她能不懂

她很可怕嗎,一個人都不敢面對她宋女士這麽想著,黑著臉走過攝像機,直播間的彈幕吱哇亂叫:

【啊啊啊啊宋女士好像生氣了,好可怕好可怕!為殷殷大小姐點蠟,為越油油點蠟!】

【殷殷女鵝嘴可真硬啊,當著那麽多觀眾和越清宴談上了,還在宋女士面前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她這樣好像也不太好誒,一直瞞著媽媽,可以試著溝通一下嘛。】

【但是宋女士對宋大小姐的控制欲確實有點強啊,在房子裏翻東西的時候,我都感覺有點窒息,換了我,我也不敢跟她說真話。】

【只能說,宋殷殷和宋女士的母女關系太真實了,兩個人都有問題,不能完全說是哪一方的錯。】

【此處需要一個肉裝油王,幫我們殷殷扛扛傷害,順便做一下潤滑油,緩和一下宋女士和宋殷殷之間有些緊張的氣氛,他怎麽真就這麽走了,那我來公正地裁定一下,這事兒不怪宋殷殷和宋女士,都怪越清宴。】

【哈哈哈哈前面的清湯大老爺,油王謝謝你了。】

宋殷殷忘了自己剛扭了腳,踩著高跟鞋,快步上了宋女士的車,宋女士從容走在後面,目光銳利,向旁邊看去。

有墻體遮擋,但還是能看到有一點車頭露出來,光看個車蓋側臉就知道那車的價值和稀有程度。

誒呦,油個小子沒舍得走,還在那給她的寶貝女兒鎮場子呢

怎麽以為她會在外面讓她女兒為難傷心

她要收拾的人從來不是她女兒,好嗎

宋女士冷冷收回目光,坐進車裏。

宋殷殷靠在車座上,也不說話,就拿著手機在那玩。

和油王聊天呢吧

宋女士心裏冷哼,也拿出手機,也只顧著玩手機,不理宋殷殷。

她打開了節目的直播間,雖然宋殷殷走了,畫面都黑了,但下面的評論還是不停滾動:

【嗚嗚嗚嗚這期就這麽結束了嗎,還沒看夠殷殷大小姐的盛世美顏呢。】這條點讚。

【有點擔心嬌嬌和賤賤這對小情侶,宋女士不會棒打鴛鴦吧】這條點踩。

【還是讓油王負荊請罪,主動跟宋女士承認他和殷殷在一起了吧,宋女士想要的可能就是他們兩個能坦誠地跟她說清楚呢。】這條……

宋女士皺起眉。

如果評估十位數的生意一樣,認真斟酌該給這條評論點紅心還是破碎的心。

她想要的是什麽呢

是這兩個小兔崽子和她說實話嗎

好像也不是,說實話有什麽用,他們還不是在一起了

那她是不滿意越清宴這小子嗎

她雖然不喜歡越清宴,但她也得承認,越清宴各方面都已經是天花板,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比他更適合做她女兒的受氣包。

可她就是覺得他們不適合談戀愛,不適合結婚。

她懶得再去想什麽原因,她就是這麽覺得。

越清宴,不行。

宋女士眉心的皺痕越來越來深,放下手機,側臉看向窗外時,眉眼間有被她壓抑很久的任性流露出來。

只是這一次,只有她自己知道。

——

宋殷殷和宋女士猜想的一樣,一上車就收到了越清宴的消息: “宋女士發現我們了嗎”

宋殷殷一開始沒想回他,什麽叫發現他們了

他適應得倒挺快,才被她擡上來,就“我們”了。

好像他們偷情很久了。

但想了想還是點開聊天框: “你是不是沒走”

她當然不會把腦袋轉來轉去去找他,看他有沒有躲起來看她,但她上車的時候有種感覺,有道熟悉的視線一直在看著她。

哼。

如果他真的有偷看她,他就死定了。

如果他讓她自作多情以為他在偷看她,他也死定了。

宋殷殷看著手機,等著越清宴在那邊選擇死因。

越清宴很快選好了: “走了。”

好,死定了,宋殷殷選好了狗頭鍘的表情包正要發過去,又彈出一條: “但是又回來了。”

怕她不信,還把剛剛的行車記錄軌跡發過來,宋殷殷翻了個白眼,這家夥確實把車開出去了,還在外面畫了個心形,然後從小路繞了回來。

騷包笨蛋,宋殷殷把圖縮小,看了一眼宋女士,宋女士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電腦,進入了工作模式。

宋殷殷側臉,在車窗上哈氣,畫了個豬鼻子,拍下來發給越清宴,也不管他立刻又回覆了什麽,把手機鎖屏閉目養神。

宋女士沒擡頭,但嘴角往下壓了壓。

——

剛到家,宋殷殷立刻去泡澡了,泡完澡就戴上眼罩睡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外面天都黑了,下樓轉了一圈,宋女士好像有工作先走了。

對此,宋殷殷見怪不怪,她小時候,經常上一刻還能在客廳看到宋女士的身影,下一刻就看到管家和已經坐上私人飛機要飛國外的宋女士視頻,聽她交代,帶她去上這課那課。

小時候的宋殷殷還會不滿,要宋女士按照她的承諾,親自陪她去上課,去說好要去的地方玩,一起買衣服什麽的。

忘了是從初中還是高中,或者更早,從小學就開始了,宋殷殷不再會那麽做了。但她有了個新“毛病”,就是偶爾會背著宋女士,和某人溜出去玩。

甚至還翹過課,和他去音樂會。

那可是宋女士明令禁止,不讓她去的混亂危險地點。

當然,事後代價也很慘重,就算大部分都是越清宴承擔,但宋殷殷還是收到了來自宋女士失望的眼神。

也不知道在小屋的時候,宋女士有沒有用那種眼神看她。

宋殷殷看著窗戶想著心事,她沒傻到,認為自己能瞞過宋女士,當著“全世界”的面偷偷和越清宴談戀愛。

她就是不想在宋女士那裏承認,不想面對現實。

宋女士可能早就猜到了,所以才會有那些反應……宋殷殷想到這些,心裏就不舒服,她不舒服不可能怪自己,只能把鍋甩到這件事另一位當事人,越清宴的頭上。

豬豬豬!都怪豬!宋殷殷一邊沖窗戶哈氣罵越清宴,一邊擡起手,指尖戳在冰冰涼涼的玻璃窗上,畫了個完整的小豬出來。

正在給他畫風騷的豹紋襯衫,一雙手抓住她窗口的外沿,修長的筋骨微微用力,漂亮的笑臉出現在她畫的小豬後面。

屈起手指,指節輕輕扣扣玻璃上,示意她幫他打開窗。

宋殷殷看著坐在她家窗戶外面的越清宴,探頭往下看了看。

這麽多年,宋女士為了防狼,換了各種各樣的安保系統,各種各樣的窗戶,可到現在還沒防住。

她的新窗戶外沿挺不好支撐的,但越大騷包還是以很輕松很恣意的姿勢靠在那裏。

甚至,還拿出朵玫瑰橫著咬在嘴巴裏。

宋殷殷抗拒地皺了皺眉,用口型拒絕他: “不開。”

順便在她畫的豬嘴上也加了支玫瑰,同步裏面的豬和外面的豬的相似率。

越清宴又開始賣茶,妖孽的臉做出快要不行了的表情,人也慢慢往下滑,好像要掉下去了。

宋殷殷不為所動,果然,越清宴看裝可憐沒用,又把自己撐起來,宋殷殷懷疑他有一定的壁虎血統,她的窗口外那麽平滑,他竟然還能找到落腳發力的地方,竟然起身,站在了她的窗口外,還能騰出一只手,從兜裏拿出一個看起來很專業的撬窗工具,要自己把她的窗戶打開。

“越清宴,你膽子肥了是不是”宋殷殷打開窗戶內鎖,仰著臉看抓著她窗戶上邊緣,低頭沖她笑的越清宴, “還敢撬我的窗戶了”

越清宴放開手,蹲下身,他剛剛的動作很舒展,加上晚風有些大,他襯衫的衣擺被吹開,顯得他的姿勢更桀驁痞氣,擡起手,手一晃,撬窗的工具變成了一朵新的玫瑰,遞給宋殷殷,含含糊糊地咬著玫瑰說: “不覺得我偶爾強硬霸道一次的樣子很帥嗎”

宋殷殷覺得他對強硬霸道還有帥都有誤解,沒好氣地接過玫瑰,用它敲了一下越清宴的腦袋: “你讓我想到了一個表情包。”

就那個狗頭叼玫瑰的那個。

越清宴閉眼挨了她的這下輕飄飄的打,睜開眼,桃花眼裏好像盛了星光,對她的話表示懷疑: “真的有表情包能還原我萬分之一的帥氣嗎別想表情包了,想我吧。”

宋殷殷示意他趕緊滾進來,別在那胡言亂語了。

“你要是喜歡用表情包,我給你拍幾個專屬表情包。”越清宴沒進來,坐在了窗臺上,笑得欠扁又溫柔, “獨一無二的定制款。”

“是嗎。”宋殷殷語氣沒有起伏,抱著手臂,冷淡臉靠近他,盯著他眼睛看, “我喜歡不穿衣服的表情包,你也可以”

越清宴玩玫瑰花的手一頓,耳朵慢慢比手裏的花瓣還要艷色。

宋殷殷看著他,看這位純情拽王什麽時候能緩過來。

終於,越清宴緩過來了,沖她笑笑,開玩笑一樣問,耳朵還是紅的: “可以是可以,但能把窗簾拉上嗎”

“不能。”宋殷殷把手放到窗臺上, “越先生,拿出你強硬霸道的一面啊,窗簾算什麽,就這裏,就現在,我給你機會,正好宋女士不在……”

她越來越輕的聲音是這世界最厲害的蠱,能將他身後的黑夜變得越來越濃稠溫熱,像一張暧昧又有毒的網子,將他困住,他的身體動彈不得,他心裏的情愫卻在沸騰地向全身奔走,無聲的折磨,從裏到外地啃噬他的心臟,讓那些藏在心底,在罪惡的夢裏累積的齷齪顯露出來。

“宋殷殷。”這次輪到越清宴叫她的名字。

在年少時,就偷偷瘋長的情/欲,讓他覺得羞恥。她還什麽都不知道,他卻已經學會做那樣的夢。如今,他們都已經成年,青澀又瘋狂的欲/念,出現在他清醒的腦海裏,他還是不敢隨意顯露給她看。

越清宴平緩著自己的氣息,漂亮眼眸的暗色如流沙緩緩落下,重新藏在眼底,只剩下被她拿捏命門,被她隨便欺負的無奈,還有一點不解。

所以,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學會這些的

還是她根本不用學,對這種特殊的酷刑無師自通

宋殷殷沒越清宴那麽多想法,只覺得自己贏了,沒把手收回來,還往他下頜那邊仰起臉,要把他逼得更窮途末路: “裝什麽呀,宋女士剛走,你就跑來,不是想做壞事,那想幹嘛”

越清宴被她的想法逗笑了: “我確實是在等宋女士去工作,但我要做的應該不算是壞事。”他向她伸出手, “宋嬌嬌,帶你去看一個東西。”

宋殷殷皺眉: “我才不要像個野生猴子一樣,在外面爬來爬去。”

越·野生猴子·清宴點頭: “有道理,宋大小姐怎麽能跟我一樣呢。”打了個響指,外面突然亮起燈光。

宋殷殷看了眼越清宴,越清宴側身,請她過來視察。

宋殷殷傾身,往窗外看,越清宴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排那種帶升降臺的機械車,纏繞著銀色燈繩的升降臺升起來,高高低低地連成了一條由她窗口出發,通向遠處的橋梁,發著銀輝的橋,在黑夜裏,猶如銀河璀璨漂亮。

宋殷殷又看了眼越清宴,擡起下頜,神情傲嬌: “好土呀。”

越清宴聽她不肯婉轉一點的嫌棄,眉眼舒展出動人的笑意,看著他安排的“人造銀河”,點頭認同: “是有點。”

“有點”宋殷殷給了他一個眼神版的切,擡起手示意他來扶自己, “是很土好不好”頓了頓, “不過,我都習慣了。”

越清宴的審美就是仗著自己有錢,想怎麽造怎麽造。

好的肯定有,但也有給她全城放粉色煙花的土氣行為。

她見過太多,也懶得嫌棄了。

越清宴拉住她的手,看著她宛如登基一樣走上他努力營造浪漫氣氛的銀河,眼裏的笑意都要和銀河融為一體。

等她站好,越清宴懶洋洋地沖下面勾了下手。

宋殷殷皺眉,正覺得這些升降梯晃晃的,突然感覺到有什麽從天上掉下來,擡起頭。

像是一場特別的雨,很多閃著光的“星星”從半空落下來,高高低低地懸掛在銀河天橋的上面,最高的,越清宴擡手能摘下來,最低的,就在宋殷殷的手邊。

宋殷殷眉心皺得都要打結了,更土了。

她勉強看在越清宴的面子上看了看掉到她手邊的星星,裏面好像有東西,她警告地看了眼越清宴: “你敢放恐怖的東西嚇我,我就把你變成星星。”

越清宴覺得她的想法很好: “好啊,那我變成星星陪著我的月亮。”

過不去月亮這個事了,是吧宋殷殷不理他了,拿起那顆星星,左右端詳,沒看出來怎麽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

“不用拿出來,像這樣。”越清宴的聲音靠近她的耳畔,他從後低下身,也捏住那顆星星,帶著她的手,放到她的眼前, “像萬花筒一樣,可以擰動星星……”

在他輕聲的講解中,宋殷殷看到了星星裏的世界。

原理應該和萬花筒是一樣的,但那些炫目的圖案被她和越清宴的照片取代。

越清宴的指尖慢慢旋轉星星,照片變化。

像時間的碎片被精心挑選出來,再拼接到一起。

每一張,每一片,都是最普通的,也最珍貴的瞬間。

越清宴對這些繁雜的,微不足道的瞬間如數家珍,聲音輕緩地回憶著裏面每一個細節: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正式在一起拍照,我爸說你一直都不肯笑,所以我就去換了這條裙子,還讓化妝師阿姨給我畫了很紅很紅的口紅,結果你還是沒笑……”越清宴偏頭,問, “宋嬌嬌,你的笑點怎麽那麽高啊”

“要你管。”宋殷殷看著那張照片,看到小小的越清宴穿著粉色的裙子塗著厚厚的口紅,唇角微微翹起,旋轉星星。

越清宴看到照片,立刻想起發生什麽: “這是小學一年級拍球跑比賽,你和我沒分到一隊,還放話說要和那個喜歡你的臭小子贏哭我,我當時真的很想……”

宋殷殷擡起頭側臉看他,越清宴還是微微咬牙切齒,但眼裏都是笑: “真的很想幹爆這個世界,都毀滅了算了。”

“看不出來你還很有當反派的潛力,小學就想毀滅世界了。”宋殷殷信他說的,但並不擔心,越清宴雖然中二,但情緒很穩定,每次打架犯渾,都是深思熟慮,想好後果才做的。

毀滅世界,那她也沒了,這種事情他才不會做。

“那時候在看奧特曼。”越清宴唇邊噙著淺笑,把星星給她看, “腦袋裏都是這些。”他想到什麽,低下頭,在認真看星星的宋殷殷耳邊說, “我還做過騎怪獸打奧特曼把你搶回來的夢呢。”

宋殷殷擡起頭: “什麽破夢我才不會和奧特曼在一起。”她要嫌棄死了, “我最討厭穿緊身衣的男的。”

多少小朋友心裏的光,就被她理解為穿緊身衣的男的,越清宴微微搖頭。

大小姐果然蔑視全世界。

奧特曼都不放過。

他和她踩著銀河,看著星星裏的照片,不知不覺就從她家走到了……

“你的房間”宋殷殷把最後的星星丟開,擡頭看最後一個升降臺,它停的窗口雖然裏面沒開燈,看不到有什麽,但光是窗口就已經很熟悉了,她轉頭看越清宴, “還說不想幹壞事,都把我騙到你的房間來了。”

越清宴把手給她: “那你怕不怕”

“怕”這種低級的激將法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就是上當也無所謂,宋殷殷把手放到他的手上, “你別怕就行。”

越清宴點頭,一本正經地牽著她的手,把襯衫第一顆扣子給系上了: “我是得小心,畢竟這麽秀色可餐。”

宋殷殷作勢要甩開他的手,他這個樣子別說吃,她連桌都不願意上。

越清宴輕輕拉住她: “別走,我把衣服打開還不行”說完,他看著她,笑著把扣子又打開了,而且打開了兩顆。

宋殷殷本來要說什麽,目光落在他的鎖骨和隱約的肌肉,哼了一聲,示意他在前面帶路。

越清宴把窗戶打開,動作小心地帶著宋殷殷踩上他的窗臺。

他和她翻過很多次她家的窗戶,翻他的,好像還是第一次。

宋大小姐不喜歡去別人的房間。

宋殷殷在越清宴的房間地面站定,眼前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只能聞到比他身上更深一點點的香味。

越清宴的房間其實很不錯,與他這個人不像的性冷淡裝修風格,裏面有數不清的昂貴手辦,高科技玩具,珍藏版的書籍,從小到大,有不少人求著他來他的房間玩,越清宴這人沒她那麽多講究,卻很討厭別人侵犯他的私人領地。

就連那三個F都只能在外面眼饞他房間裏的收藏,哄著越清宴心情好了,給他們拿出來看看。

宋殷殷是唯一的例外,越清宴求著她來她都不來。

初中的時候,宋殷殷偶然看了點心理學的知識,有一度以為越清宴有點那個受虐傾向,別人捧著他,他不要,就喜歡貼著她這個看不上他的。

為了幫他“治病”,那段時間,宋殷殷刻意遠離越清宴,免得他越被虐越上癮。

後來被他發現,那是他第一次對她有些生氣,更多的應該是傷心和委屈,拉著她去看了心理醫生。

確實沒有受虐傾向。

但有點性亢奮。

宋殷殷還記得他當時沖她得意挑眉的笑容一下就因為醫生但是後面的話定住了。

這個醫生不是很靠譜,越清宴後來偷偷找了他家的醫生看了好幾遍,確定真的什麽問題都沒有才來找她,不過,那時候他連嘚瑟的心情都沒有了,看起來被最開始那個醫生害得不輕,自我懷疑了很久。

宋殷殷看到平時囂張得要死的人有氣無力,很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狗,就摸了摸他的腦袋。

小狗立刻滿血覆活,而且比以前更黏人更討厭了。

宋殷殷想到這裏,捏了一下越清宴的手,越清宴很輕地吸了口氣: “怎麽了”

宋殷殷給了他個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 “討厭小狗。”

黑暗裏,越清宴輕輕笑起來: “那我是小狗嗎”

宋殷殷不說話了,越清宴在開燈前,給她打了個預防針: “一會兒,可能會有更土的東西出現。”

宋殷殷嗯了一聲。

她不相信越清宴還能土得讓她驚訝了。

越清宴指尖按下開關,星光在他的房間亮起,慢慢流轉。

他問宋殷殷: “土嗎”

“你說呢”宋殷殷反問他,卻沒看他,她仰起頭,看流動的星光下,和剛剛的星星相片盒一樣,高低掛了一整個房間的信封, “你怎麽這麽喜歡把東西掛起來真是野生猴子。”看了一圈,才看越清宴, “這些是什麽不會是情書吧”

越清宴竟然就點點頭,嗯了一聲。

宋殷殷擡起手,取下了一個外面畫了個小公主的信封,剛要打開,越清宴叫了她一聲,走到唱片機那裏,將唱針放下,聽到有舒緩浪漫的音樂響起,才沖她彎起桃花眼: “看吧。”

“你的情書還要配BGM”

宋殷殷無語,垂眸看著信紙上的字跡, “這麽多,你都是什麽時候寫的”

“下面有時間。”越清宴走過來,看了看宋殷殷手上的, “這封是十年前寫的,當時是春天,我還在裏面夾了一朵飄到你頭發上的櫻花。”

宋殷殷拿起那朵早就幹了櫻花,看越清宴: “變態。”

連掉到她身上的花都留到現在。

十年前,他們才多大

宋殷殷沒再說話,安靜地看著這封散發著淡淡花香的信。

十年前,他的字跡就很好看很成熟了。

別看越清宴上學的時候是那副德行,但他其實很有文采,當然,也很文青,尤其中二的小孩一般都會有一段青春疼痛期,宋殷殷就從越清宴十年的字裏行間看出了青澀又好笑的疼痛感。

越清宴看出宋殷殷在笑他,也不在意,靠在一邊: “那時候不太懂,不知道那就是喜歡,只覺得如果有一天,你沒理我,我感覺這一天都沒什麽意思,挺難受的。”

宋殷殷看完了,把信紙疊好,小櫻花也小心放在裏面,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問他: “那你寫這些的時候,你不會邊寫邊哭吧”

“是啊。”越清宴眼裏是笑,嘴角往下壓,配合她做出傷心的樣子, “哭得可厲害了。”

“是嗎”宋殷殷走向他,在快要和他貼在一起的時候,拿走了他旁邊掛著的信封。

越清宴低頭,在她耳邊輕聲求: “所以,多疼疼我吧,宋老師。”

宋殷殷鐵石心腸: “不,你哭得大點聲,我喜歡看。”

越清宴勾唇: “宋嬌嬌,你看現在我們兩個誰更像變態”

宋殷殷擡眼看了他一下,又接著看信,這封是他出國前寫的,她看了一半才慢悠悠地翻舊賬: “誰小小年紀就性亢奮,誰變態。”

聽她說起自己的屈辱歷史,越清宴閉起眼,嘆了口氣: “我們不都達成共識嗎那是誤診。”

“我一直很好奇。”宋殷殷把手裏的信紙折起來, “怎麽會誤診出性亢奮呢”星光在她漂亮的臉上流轉,她微微虛起眼,湊近他, “你到底跟醫生聊起誰了”

越清宴看著宋殷殷,確定了。

她就是在折磨他這方面有自學成才的天賦。

越清宴伸手想幫她拿手裏的信封,卻被她躲了過去: “誰許你碰了”

越清宴無奈地勾唇: “我只是怕你累到,而且……這是我寫的。”

“寫給誰的。”宋殷殷把信封立起來,將信封邊角似觸非觸地落在越清宴鼻尖, “那就是誰的。”

越清宴滿眼都是她,呼吸下意識放沈了些。

“也不許聞。”宋殷殷立刻讓信封往下,躲開他的氣息,但信封邊角還在順著他的下頜,他的脖頸向下,帶得他的喉結輕微滑動, “花的香味要是被你吸走了,你就完蛋了。”

任性驕縱到了這個程度,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就像他對她的喜歡。

“說,今天突然給我看這些要幹嘛”宋殷殷拷問起越清宴,用信封邊角撩他的襯衫衣領。

越清宴很難受,但不後悔,自己引發了她對他的審訊。

“還是那個原因。”

“兩個人如果在一起,應該有表白。”

“有儀式。”

越清宴伸手打開身後的窗戶: “有花。”

花香被晚風送進來,宋殷殷往下看,機械車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緊急空運而來的花束鋪成的一片花海。

越清宴有點遺憾: “有點匆忙,不然應該能做得更好。”

豈止是匆忙,這才不到一天,他竟然弄出來這麽多東西。

不只要布置,還要計劃。

“這都是你今天想出來的”宋殷殷看著越清宴,想他腦袋裏怎麽能裝這麽多又土又有那麽一點點浪漫的東西的。

“想了很久了,而且想了很多種不一樣的安排。”越清宴勾唇, “我以前考試答完卷沒事做,就在想這些,但怕你會打死我,我就一直攢著,那時候,真的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所以我很感謝你。”越清宴眼裏的笑意很淺,卻將她每一寸都細細地,無比珍視地包裹, “讓我的白日夢變成了……可以觸摸到的。”他擡起手,今晚無論宋殷殷怎麽撩撥他,他都沒敢隨便碰她,現在才在她的默許下,小心地捧起她的臉,指尖穿過她的柔亮滑順的發。

他低下身,眉眼虔誠,宇宙星光於他和宋殷殷壓縮得越來越近的距離中漸漸集中為一點。

星星包圍的,當然是月亮。

他的月亮。

越清宴閉起眼,宋殷殷捏著手裏的信封,也勉為其難地低下眼睫,讓他的唇貼近她的。

啪!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接著房間的大燈被打開。

宋殷殷睜開眼看過去,宋女士冷臉站在門外,旁邊站著一手義正言辭地提著家法,另一只手卻猶猶豫豫想拿出手機拍照,但又不敢舉起來的越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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