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太子哥哥他，要選太子妃了？”

林嬌怡站在臺階上，一張小臉滿是慘白之色。大夏天的，她卻如同被人兜頭淋下了一盆冷水一般，整個身子都在打顫。

林夫人摸了摸林嬌怡的頭：“嬌嬌，太子遲早會有太子妃的。如今太子已年十九，身邊兒別說正妻了，連個通房和侍妾都沒有，別說皇上和皇後娘娘了，就連朝中的大臣們，都等不及了。”

對此，林嬌怡早有心理準備，可太子一直沒有選妃，她也就沒什麽緊迫感。

直到如今，冷不丁的聽到太子將要選妃的消息，林嬌怡覺得像有一顆巨石壓在自己心口上一樣，讓她喘不過氣來。

林嬌怡只要一想到待她那樣好的太子哥哥身邊馬上就會有另一個女人，從此最疼愛的再也不會是她了，就難受得很。有了妻子之後，妹妹也要退一射之地了吧？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遇到開心的事，就去找太子哥哥分享，遇到難過的事，就去抱著太子哥哥的手臂撒嬌，求安慰了吧？

難過之餘，林嬌怡的心中還有一點兒被隱瞞和背叛的小委屈。

騙子，太子哥哥是大騙子！明明是太子哥哥先來招惹她，把她的心給弄亂了的，結果，她還沒理清自己的思緒呢，太子哥哥就要另娶他人了。如果一開始就註定了是這樣的結果，太子哥哥為什麽要來招惹她，對她做那些事？

不知不覺，林嬌怡的眼中盈滿了水光。

林夫人將這一切盡納眼底：“嬌嬌，想必你也察覺到了，皇後娘娘是中意你的。可皇後娘娘就是再中意你，也不會任由太子一直獨自一個兒。你如今，究竟是什麽意思呢？若是你也對太子有意，就要趁早去爭取；若你對太子無意，只想與太子做兄妹，阿娘也不會逼你。你且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來告訴阿娘。不過，你要知道，時不我待啊，一旦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心裏有了別的想頭，就是你點頭，也沒有用了。”

林嬌怡點點頭：“阿娘，我回去好好想想，我會盡快給您一個答覆的。”

在得知太子即將迎娶太子妃的那一刻，林嬌怡是那樣的難過和失落，完全無法把自己擺在妹妹的立場上給予太子祝福，她甚至開始嫉妒起那個即將站在太子身邊，與他攜手一世的女子來。

她想，她應該是喜歡太子的。

只是，太子一步步的逼迫著她認清了內心的真實想法，他自己，又是怎麽想的呢？有些東西，她要親自向太子確認了，才能做出決斷。

林夫人得知林嬌怡乘坐著馬車進了宮，放下手中的茶盞，搖頭輕笑：“由她去吧，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

得知太子要選妃，不僅林嬌怡有了反應，其他的貴女們也有了反應。

譬如榮閣老的孫女，榮府的大姑娘，譬如永清侯府的幼女周姑娘，都對太子妃之位志在必得。

就連三房的林墨蘭，聽到這則消息，也是喜不自勝。誰說她只能遷就那些卑微的賤民了？她就不信，依著她的才貌，還不能在太子的身邊占有一席之地了！

當然，這些年下來，林墨蘭也現實了很多，她明白，如今她只是平民之女，別說太子妃之位，就是太子良娣的位置，她也是夠不著的，因此，從一開始，她就把目光放在了太子良媛的位置上。

她思忖著，她父親如今雖已不是官身，但是看在林家長房的面子上，一個太子良媛的位置還是能夠爭到的吧？再不然，承徽也行，只要她能去到太子身邊，有與太子親如手足的林嬌怡相助，她就不信她熬不出頭。

只要一想到府裏的烏煙瘴氣，林墨蘭就滿心厭惡。她引以為傲的兄長，已經完全被羅姨娘給毀了。因著羅姨娘之故，林熙昊不僅娶不到家世出眾的正妻，還與家裏人離了心。

說來，羅姨娘也曾是世家大族之女，可為人處世卻著實配不上貴女的名頭，在勾引林家長房公子不成之後，自甘下-賤，給林熙昊做了妾室。如今，羅姨娘深得林熙昊的寵愛，又有子女傍身，連秦氏都不怎麽放在眼裏，又怎麽會怕區區一個林墨蘭？這些年來，林墨蘭可沒少在羅姨娘的手中吃虧。因此，林墨蘭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擺脫原本的那個家。

對林墨蘭來說，在羅姨娘面前揚眉吐氣的唯一途徑，只有嫁一個好相公，夫榮妻貴。可四角俱全的人家，哪裏會看得上林墨蘭？別說林墨蘭眼下只是平民之女，就算是當初她父親還做官時，她想要嫁給出身顯貴又有本事的少年郎，也是癡心妄想。

這麽一年年的熬下來，林墨蘭自然就成了老姑娘。

秦氏的唉聲嘆氣，羅姨娘的冷嘲熱諷，兄長的不聞不問，都讓林墨蘭絕望。林三爺已經對林墨蘭下達了最後的警告，若是秦氏與林墨蘭母女二人今年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就親自為林墨蘭選定婚約對象了，無論如何，林墨蘭明年必須嫁出去。

林三爺不是不希望能夠憑著林墨蘭攀上權貴人家，他也曾對才貌雙全的林墨蘭寄予厚望，但一年一年下來，眼見著希望越來越渺茫，他也漸漸歇了這個心思。比起能不能從林墨蘭的婚事中獲得好處，林三爺現在更擔心的是林墨蘭一直嫁不出去，丟了他的人——自林墨蘭十七歲起，閑言碎語就沒少過。對於大多數平民百姓來說，十七歲已經能夠做孩子的娘了，到了十七歲還沒有訂婚的閨女，定然是自身有什麽問題，導致嫁不出去。

此時，秦氏打聽到太子將要選妃的消息，這對於林墨蘭而言，簡直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林墨蘭想，她必須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她已經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為了確保自家的計劃能夠順利的實施，林墨蘭費盡心思討好林嬌怡，為林嬌怡做了好些針線，又嘗試著去學做林嬌怡喜歡的糕點，可惜，還沒送到林嬌怡跟前，就被攔下了。

自打三房、四房和太夫人做了那些糊塗事之後，林家長房待三房、四房的情分大不如前，如今，也只比陌生人好那麽一點點。林國公府以及寶福公主府，自也不是林墨蘭一個三房小輩能夠隨意出入的地方。

為此，林墨蘭十分後悔，當初，他們怎麽就那麽糊塗呢？若是能夠跟長房處好了關系，什麽樣的好處得不到，何必貪圖眼前那點蠅頭小利呢？如今可好了，作為林國公府的親戚，她連國公府的門都進不去，想給林嬌怡送些東西，也送不到林嬌怡手裏。

若是沒有林嬌怡相助，日後，她該怎麽辦？太子此次選妃，她能順利中選嗎？中選後，無娘家支持的她，又該何去何從？

為了自己的將來，林墨蘭決定親自守在林國公府和公主府的附近逮人。好在國公府與公主府本就毗鄰，盯起來倒也方便。

今日，林墨蘭看著林嬌怡的馬車從林國公府中駛出，向著皇宮的方向行去，十分激動，覺得自己總算沒有白忙活。

“公主妹妹留步，如今我有難，請公主妹妹救救我！”

林家大房對三房的人都沒什麽好感。由於林夫人有意將秦氏、林墨蘭母女與林嬌怡隔開，這麽些年下來，林嬌怡都已經快不記得林墨蘭長什麽樣子了。

林嬌怡眼下正急著入宮去跟太子討個答案呢，自然不想理會林墨蘭。可林墨蘭說得那樣嚴重，還當街攔了她的馬車，林嬌怡想了想，還是讓車夫停了車，品蘭和品清下車將林墨蘭迎了進來。

林家的女子，都生得十分美貌，如今的林墨蘭長開了，顏色越發好，如一朵盛開的芙蕖，雖不及林嬌怡出眾，也算是上等美人了。不知是不是這些年過得不如意的緣故，她說話做事看起來畏手畏腳的，曾經的肆意張揚，完全不見了蹤影。

被引上馬車後，林墨蘭先是規規矩矩地朝著林嬌怡行了禮，而後又重覆道：“求公主妹妹救我。”

林嬌怡看著林墨蘭哭哭啼啼的模樣，便不由心中煩悶，她寧願面對囂張跋扈的林墨蘭，也不想看林墨蘭這幅受氣包的樣子：“堂姐有話直說。”

品清也道：“蘭小姐莫再哭了，公主面前，總該註意些禮節才是，免得沖撞了公主。蘭小姐論理是公主的親戚，可到底君臣有別，當恭謹些才是。”

品蘭亦幫腔道：“是啊，再者，一會兒蘭小姐若是紅著眼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公主欺負了蘭小姐呢。”

林墨蘭見自己還沒說什麽呢，林嬌怡身邊兒的大宮女就一人一句的警告自己，生怕自己對林嬌怡不敬，且林嬌怡任由她們說著，也不曾阻攔，不由悲從中來。這樣的林嬌怡，真的會顧念著親戚情分幫她麽？

然而，事到如今，林墨蘭已經無路可走。不管林嬌怡最終會不會幫她，她都必須求林嬌怡。

“……自打羅姨娘入了門，家裏頭便越發不成樣子。羅姨娘不容我，兄長又一味偏袒羅姨娘，我與娘親在府裏頭，都快沒有立足之地了！”

林嬌怡聽了這話，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

事情雖已經過去了好些年，她可還記得，當初是秦氏攛掇著太夫人幫那羅姨娘算計她哥哥，比當眾揭穿，這才作罷。羅姨娘被逐出羅家，無處可去，又恨秦氏翻臉不認人，害她淪為京中貴女的笑柄，索性給秦氏唯一的嫡子做了小妾，既是給自己尋了個歸宿，又可以伺機報覆秦氏。

羅姨娘作為世家女，論心機手段，秦氏和林墨蘭自然不是她的對手，也難怪秦氏母女如今會過得這樣淒涼。

林嬌怡素來最討厭小妾生事了，但對於秦氏和林墨蘭，她委實同情不起來。若不是當初秦氏想要利用羅姨娘算計她的兄長，又怎麽會招惹了羅姨娘這個大麻煩？如今，秦氏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林嬌怡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去沒說什麽，只聽林墨蘭又道：“羅姨娘可著勁兒的作踐我，前兒個還想把我嫁回她們羅家，給她嫡出的兄長做妾呢！誰不知她與她那嫡親的兄長最是不合了，若是我給她的兄長做了妾，還不知那羅大少日後會如何磋磨我！還有那羅家，最是尖酸刻薄的一家子人，難怪能生出羅姨娘那樣一個面黑心更黑的閨女來！就是羅家的人親自登門求我，我也絕不會嫁給那羅大少！”

林墨蘭雖這樣說著，林嬌怡卻聽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尤其是那最後一句，聽著倒像是賭氣之語。

羅姨娘若是想讓林墨蘭嫁去羅家，多半是為了跟羅家修覆關系，倒也不無可能。可林墨蘭難道就真像她嘴上說的那樣，半點兒不想給羅家大少爺麽？

未必。

羅家雖然近些年來沒落了，可昌寧伯的爵位猶在，羅大少是昌寧伯府的繼承人，若是能給他做妾，林墨蘭想必不會拒絕。畢竟，林墨蘭名聲不好，林三爺又無職無權，林墨蘭確實找不到什麽好人家娶她了。稍微講究些的人家，納良妾，也不會選林墨蘭這樣的。

只怕，林墨蘭不是不想給羅大少做妾，而是上趕著給羅大少做妾，卻被拒絕了吧？

思及此處，林嬌怡便有些想攆人了。她自認跟一個想要與人為妾的堂姐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今日，林墨蘭攔下她的馬車，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讓她給林墨蘭牽線搭橋，好讓林墨蘭給另一個人做妾。

“公主妹妹，我如今來求你，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林墨蘭又擠出了幾滴眼淚，這些年來，她已經練就了說哭就哭的本事：“若我繼續在家裏呆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羅姨娘給賣了。”

四房才剛出了施姨娘的事，林家大房對於這等事應該最是痛恨了吧？林墨蘭一面哭著，一面悄悄觀察著林嬌怡的神色，卻冷不丁地撞進了林嬌怡洞悉一切的雙眸中，頓時嚇得一個哆嗦。

林嬌怡實在沒心情與林墨蘭再打什麽機鋒：“堂姐有什麽事，就徑直說吧，本宮很忙，實在沒有閑工夫在這裏聽堂姐訴苦。若是堂姐無事，本宮就要進宮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請安了。”

林墨蘭聽到“進宮”二字，雙眼微亮，她也聽出了林嬌怡話語中的不耐煩，趕忙道：“聽聞太子不日就要選妃，請公主妹妹助我。只有脫離了那個家，我才不會再被羅姨娘所掌控。”

林嬌怡的瞳孔猛然收縮，半響後，她才漠然道：“你想嫁給太子哥哥做太子妃？”

“太子妃之位，我是不敢想的，就連兩位太子良娣，也需出身良好的世家女才能擔任，我有自知之明。太子此次選妃，想來也不會只選一個正妃吧？求公主妹妹為我說幾句話，助我爭得太子良媛之位。”

林墨蘭看著林嬌怡，懇切道：“公主妹妹別怪我說話直接，公主妹妹與太子雖情同兄妹，但日後會如何，卻實在難說。如今太子尚未娶妻生子，公主這個妹妹自然是最重要的，但倘若東宮有了女主子和小主子呢？就怕，公主妹妹與太子兄妹情分實在太好，惹人生妒，到時候，生出些事情來。若是有人在太子身邊，時時勸著太子，幫太子回想起公主妹妹的好處來，公主妹妹就不必擔心會與太子生分了。”

“我此番來求公主妹妹，不僅是為我自己考慮，也是在為公主妹妹考慮啊！”

“真是謝謝堂姐了，可本宮不需要你這樣為本宮考慮！至於你所求之事，本宮不答應！太子哥哥選妃之事……本宮不會插手幹預！來人，送堂姐下車！”

“公主妹妹，你別急著拒絕我，你再考慮考慮啊！你會後悔的！”

林墨蘭的聲音漸漸遠去，林嬌怡卻心浮氣躁起來，青蔥一般的指甲，扣進了肉裏。

原來，有這麽多的人，都在打太子哥哥的主意。自打姜皇後親口傳出太子將選妃的消息後，京中不知多少人心思浮動。林墨蘭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品清和品蘭是林嬌怡的大宮女，對於太子和林嬌怡之間的事兒，多少知道一點。她們見林嬌怡拳頭緊握，唯恐她傷了自己，趕忙勸道：“蘭小姐的不著調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公主您很不必為她介懷，若是不想見她，日後不見便是，犯不著為她生氣。”

“蘭小姐為了自己的那點子心思，真是什麽胡話都敢說！您和太子殿下那是打小一道長大的情分，便是宮裏頭的幾位公主，都越不過您去。太子斷然不會因為一些小人的挑撥而與您疏遠的，您且放寬了心。”

因著林嬌怡到底還沒下定決心嫁給太子，品清和品蘭在勸道林嬌怡時，也不好拿太子對她的情分出來說事，只得把焦點放在別人的身上。

“蘭小姐想入宮給太子做良媛，這是癡心妄想呢。”

“好了，我不想她了，我們快些入宮給皇後娘娘請安吧。”

林嬌怡目光毫無焦距地看向窗外。

也許，她是時候該下定決心了。再猶豫下去，太子哥哥都要被人搶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章節很肥吧？張嘴要投餵~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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