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庶人生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不受明宣帝的待見，一朝沒了，卻反而得了明宣帝的憐惜。明宣帝恢覆了朱庶人初入宮時朱妃的封號，允許她以妃禮下葬，便表明了他對朱妃的態度。

姜皇後知道後，對太子和林嬌怡輕嘆：“你父皇倒是個長情的人，只可惜，他對朱妃的這份憐惜，也來得太遲了些。”

這些年來朱妃風評不好，宮裏頭其他妃嬪沒少給朱妃使絆子，好的壞的都算到朱妃頭上，明宣帝查也不查，就全信了。若非他對朱妃成見如此之深，朱妃也不會在要命的事情上兩次被陷害，最後申冤無門，只得以死明志了。

“可是，是朱妃自己做了太多壞事呀，所以，後面一有什麽壞事，大家就會先懷疑是不是她做的，這可不是皇帝叔叔逼她的哦。”林嬌怡稚聲稚氣，卻說得搖頭晃腦，像學堂裏的教書先生似的：“還有我，如果現在有人偷偷陷害我，我肯定第一個懷疑二皇子與二公主。”

太子聽了逗她：“那你究竟是先懷疑二皇子還是先懷疑二公主呢？你‘第一個’懷疑的總不能是兩個人吧？”

林嬌怡小手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太子哥哥你別把話題帶偏。說正事兒呢，別嬉皮笑臉的。”

“喲呵？還教訓上我了？”太子故作生氣。

林嬌怡深谙趨利避害之道，趕忙往姜皇後懷裏躲，一邊躲一邊還不忘當著太子的面告黑狀：“皇後娘娘你看，太子哥哥他又欺負我。”

姜皇後將林嬌怡摟在懷裏，瞪了太子一眼：“你這壞毛病也不知是跟誰學的，總是逗福兒做什麽？”

跟誰學的？還不是她親哥！

太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沒敢說他看著女孩兒氣鼓鼓的樣子覺得特別有趣，他要真說出口了，女孩兒估計能一個月不理他。

“好好好，咱們說正事兒吧。母後，福兒說得也有道理，若不是朱妃平時不停的做蠢事兒，也不會耗盡了別人對她的信任，您不必為她難過。”

其實朱妃的事還真不算啥正事兒，不過，朱妃留下的那兩個熊孩子的事，倒真可以算的上是一件正事了。

“母後，這些天，是不是有不少妃嬪來您這裏打探二皇弟與二皇妹的事？”

“有，很多，無子且真心想要個孩子傍身的有，與朱氏結過怨的也有。”

“二皇弟與二皇妹這樣的性子……也有人爭著搶著要？”後者可以說是要報仇，前者，真的吃得消二皇子與二公主的性子嗎？太子有些疑惑。

“你不明白，對於宮裏頭不少人來說，有個孩子，就是有一個指望，一個盼頭。至於性子，他們才十歲，又不是沒有調-教的空間。二皇子與二公主雖然對兄弟雖然無情，但皇家無兄弟，這在那些無子的妃嬪眼中，也算不上一項多麽大的罪過。至少他們對生他們養他們的人好，這就夠了。”

“原來如此。只可惜，那些妃嬪們註定要失望了。父皇可一點兒都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失不失望的，也就那麽回事吧。就算你父皇真要找個穩重的妃嬪來撫養他們，多半也輪不上那些人。”無子又想要撫養二皇子與二公主的妃嬪中，寵愛稀薄的不在少數。若是那稍微得寵的，都會更傾向於自己生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明宣帝自然不會把二皇子與二公主交給這樣的妃嬪，這些妃嬪，分量終究輕了些，怕是護不住二皇子與二公主。

林嬌怡眼珠子轉了轉，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太子哥哥，你說皇帝叔叔要把二皇子和二公主過繼給誠郡王，那他們兩個自己知道這件事了嗎？”

“沒呢，父皇準備等這件事敲定了再告訴他們。你怎麽會突然想到這個？”

“我是覺得，他們多半不會答應吧。”

做皇帝的兒子好還是做郡王的兒子好，明面上看，肯定是前者的身份更高。依照二皇子與二公主的性格，知道這件事，還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呢。

“福兒希望他們被過繼嗎？”

林嬌怡認真地想了想：“我不喜歡他們，但也沒討厭到想讓他們去死的地步。過繼挺好的，眼不見心不煩。”

“福兒放心吧，這件事，父皇無論如何都會促成的。”太子摸了摸林嬌怡的頭。

結果是一定的，過程和後續影響如何，就不好說了。

有時候，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

在過繼之事即將促成的時候，不知哪個神通廣大的妃子得到了消息，使人悄悄透露給了二皇子與二公主，二皇子與二公主果然不幹，專門挑了個誠郡王和誠郡王妃在場的時候跑到明宣帝的面前去大哭大鬧：“父皇你不要我們姐弟了嗎？母妃才剛走，你就要把我們也給趕走了嗎？”

一番話，說得明宣帝有些傷感，誠郡王和誠郡王妃在一旁頗為尷尬。誠郡王妃素來是個溫和的性子，彎下腰，平視著二皇子與二公主：“皇上既然將你們托付給我們，往後，我們會對你們好的，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二皇子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不要你假惺惺！我不要你養我，我母妃比你好千百倍！”

說著，又指著誠郡王與誠郡王妃，控訴地看著明宣帝：“父皇，你就找這樣兩個人來做我和皇姐的父母嗎？他們怎麽配！你不喜歡我們了，我們也不喜歡你了！”

明宣帝臉都黑了，剛才被激起的一點慈父之心在二皇子的蠻橫無理之下也蕩然無存。

但凡他有更好的選擇，也不會選擇把自己的兒女給過繼出去。他處處為這兩個孩子打算，這兩個孩子怎麽一點都不能理解他的苦心？

誠郡王對二皇子話語中的嫌棄很是不喜：“皇上，既然二皇子殿下嫌棄臣與賤內身份低微，不配做他的養父養母，此事不如就作罷吧，臣沒有強人所難之好。”

誠郡王妃也道：“是啊皇上，皇上也看到了，二皇子殿下對王爺與臣婦很是排斥。臣婦能力有限，怕是教導不好皇子殿下與公主殿下，有負皇上厚望。”

二皇子與二公主聽誠郡王與誠郡王妃主動說不要他們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呢，就聽明宣帝開口：“你們的母妃已經沒了，你們知道你們的母妃是怎麽沒了的麽？她是為了給你們爭取一線生機，這才自我了斷的。若不是憐惜你們小小年紀便沒了母親，你們以為，你們犯下同室操戈這樣的大錯，朕會這麽容易就饒過你們嗎？”

“你們的母妃臨終前給朕留了血書，懇求朕將你們貶為庶人，說不求你們日後榮華富貴一生，但求你們安安穩穩一世。誠郡王府，就是朕為你們找到的，能夠讓你們安安穩穩一世的地方。若你們不願去誠郡王府，朕就只好依你們母妃所言，把你們貶為庶人了。依照你們犯下的罪行，把你們貶為庶人，也勉強說得通，反正，朕是不會把你們再留在宮裏了。”

明宣帝本來不想將這些告訴二皇子與二公主的，但眼見著這兩個經歷了這麽大的事還一團稚氣，不知好歹，有些話，就是不想說也得說了。

“父皇，不要這麽對我們，我們真的知錯了……”

二皇子與二公主畢竟年紀不大，聽明宣帝說了這些，早已心神大亂。母親死亡的真相，也給他們的心套上了一層枷鎖，壓得他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明宣帝卻絲毫不為所動，神色冷峻，這件事顯然沒有商榷的餘地：“自己選擇吧，要去誠郡王府，還是要做庶人，住進普通百姓的宅院？”

這兩個本就不得他喜歡的子女如此不識相，簡直要耗盡他對他們為數不多的憐惜。

二皇子與二公主雖然平時行事魯莽了些，但到底不是真傻，知道若是他們再鬧，明宣帝一怒之下，指不定真的把他們貶為平民。因此，他們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兒臣選擇去誠郡王府。”

這種施舍般的態度再次讓誠郡王面色一冷。

誠郡王還沒來得及開口，明宣帝就打破了他們這種居高臨下的心態：“晚了！剛才你們誠郡王叔要你們的時候，你們不去，現在，他可不要你們了！你們若是還想去誠郡王府，就得求得誠郡王與誠郡王妃的同意。並且日後，誠郡王和誠郡王妃就是你們的父母，他們有權對你們進行懲處。你們的事，朕不會再過問，你們也別指望搬出皇子和公主的名頭，就能在誠郡王妃裏作威作福！若是你們表現好，得到了誠郡王與誠郡王妃的許可，朕才會偶爾召你們進宮看看。”

二皇子與二公主未料到明宣帝竟真的打算不管他們了：“父皇！”

明宣帝別過頭：“別叫朕父皇，從今以後，朕就不是你們父皇了，朕不認你們！你們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選！做或不做，你們自己看著辦！你們若是不做，朕就默認你們選擇被貶為庶人了！”

二皇子與二公主苦求明宣帝無用，只得老老實實地到誠郡王和誠郡王妃的面前跟人道歉。可誠郡王和誠郡王妃才剛被人下了臉面，哪有這麽快就消氣的？二皇子和二公主接下來幾日，少不得要多在誠郡王與誠郡王妃身上花些功夫。

好在誠郡王妃嘴硬心軟，被二皇子與二公主求了那麽幾回，倒也有松動的跡象了。

不得不說，明宣帝的這個策略還是很管用的。憑著明宣帝的身份地位，若要強行命令誠郡王夫婦收下二皇子與二公主，也不是不能辦到，但他讓二皇子與二公主自己來求人，卻能夠最大限度的減少誠郡王夫婦對他們的惡感，被過繼後，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只是，二皇子與二公主這麽一鬧，終究在他們與明宣帝以及與誠郡王夫婦之間鬧出了一道裂痕。二皇子與二公主懂事後，回想起今日一鬧，無比的後悔。

若是他們沒有鬧那麽一場，只怕誠郡王也不會對他們親近不足了吧？明宣帝，也不會在他們被過繼後，就真的對他們撒開了手，只把他們當做普通宗室了吧？只可惜，千金難買後悔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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