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北方戰役（十五）

為了能讓要塞裏的人能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所要面對的恐懼，霜寒特地將一直在北地肆虐的暴風雪停了。霜刃，骨火，血爪，象征不死帝國三大領主的旗幟迎風飄揚，白慘慘的骨海之中夾雜著少許烏漆漆的食屍鬼，依然陰霾的天空上，石像鬼，吸血蝙蝠以及天空霸主的骨龍在要塞上空來回盤旋繞圈。此情此景，讓留存下來的士兵本就低迷的士氣更是滑落到谷底。

“這可真是一場硬仗啊。”丹特站在特意墊高的木箱上向城墻下眺望，即便是經歷過大陣仗的他也不免有些煩怵。敵人的數量實在太多犯了，放眼望去，觸目所及，除了亡靈還是亡靈，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看得人發慌、絕望。

奧蘭多握緊手裏的長弓，竭盡全力才不讓牙齒發出怯懦的打顫，心裏不禁後悔片刻之前做的決定。

不論是作為帝國之東的克倫伯格大公之子還是木精靈混血，所信奉的都是音樂與歌舞的女神。

【去吧，到北方極地去找你宿命的拯救者，只有他的照拂，你才能逃脫早夭的厄運。】

自從母親遇害，繼任神使一職的奧蘭多就在艾芙佳的指引下逃出帝都，混在難民之中一路向北，去見自己宿命的救星。看著眼前如海潮一樣將要塞團團圍困的亡靈大軍，他不禁生疑，我真的能存活下來？

【竟然真的留下來了……我也有些猜不透這一位的思維模式。】無需通過鷹眼術的加持，巫妖也能感應到矗立在要塞城墻上的磅礴生命力，與之相比，周圍的人類簡直猶如塵埃般渺小。

“現在該如何？”薩芬冷眼看著陷入思考的巫妖，在他們原本的計劃裏，並沒有與化身級別的自然之子作戰這一項。上一次的商議無果，巫妖顯然不想多談，他也只能用眼線被清除作為借口草草避過，現在，問題再度擺在面前。若真的打起來，薩芬沒有自信勝出。

神罰是世人對神靈通過物質界的神使傳送最大神力的泛稱，神靈能力的高低直覺決定神罰的威力。像初代這樣的級別，施展出來的威力連弱小的神靈也無法抗衡，更何況是它們。地之柱象征生命，與光明的晨曦一同擁有對亡靈最強壓制。再加上柱的使徒因其獨特的進階方式以及強大的神恩，超限的擁有三次神罰，哪怕在這裏北方之地悉數用光，於局勢都是有利的。至少短期內可以遏制住不死帝國南下的步伐，若是乘機殺回帝都整肅白銀帝國的內亂，哪怕死神再另立新的領主，也會錯失迅速占領人類領地的絕佳機會，這恐怕是壞脾氣的死神所不能容忍的。就算沒有在此役中幸存，也逃脫不了被問責制裁。

世人只知不死帝國由三大領主共同統領，卻不知神使其實僅有一位，而這一代的死神代言人就是來自從異界的織命者，至今不知姓名，只能以職務作為代稱的巫妖領主。來埃德加已有多年，它一直沒有公開過自己的名字，哪怕假名也沒有取一個，甚至連封號都沒有。

薩芬一度對此嗤之以鼻，認為巫妖領主過於謹慎，即便知道了它的真實姓名又如何？身為織命者，別說是普通人，就連其他神靈也無法勘透它的命運之絲，也就無從預言。可隨著對它的了解漸深，薩芬意識到這或許不是謹慎，而是……巫妖領主真的不在意名字。又或者，它並不喜歡自己的過去，想要徹底的斷掉，連同代表身份的名字也一並丟棄。

【初代的神罰固然可怕，但也不是沒有破解之法。】巫妖沒有思考太久，靜默的亡靈大軍在它的意念之下有了動作。充當炮灰和先鋒的低階亡靈開始攻城，骷髏射手一波接一波的射擊為之後用來破城的巨像打掩護，密集得有如雨點的箭矢讓要塞內留守的傷兵只能躲避，眼睜睜看著步伐緩慢但每一步都讓大地為止顫動的巨像一點點靠近。

“過來了，不想想對策嗎？”奧蘭多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將期許的目光投向自然之子。

丹特瞇眼，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最終確定巨像的材質非金非銀，也不是石頭或泥土，這可難辦了。礦石、泥土、石頭，這些材料無一不與地元素有直接或間接的關聯，自然之子都可以憑自身階職位操控瓦解。亡靈沒有用以往的縫合巨怪來充當破城工具，也足以證明巨像就是刻意制造出專用於應對自然之子神術。

丹特的擔心，也正是林克所想的。

他不能無謂的浪費神力去預測造像的材質，柱雖然強大，但神力也不是永不枯竭。與其費心費力，倒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摧毀省事。

咯……咯……咯……咯……

伴隨著齒輪聲，已走到城墻外的巨像舉起雙手，範圍所及的士兵紛紛躲避。眼看沈重的雙拳即將與石墻硬碰硬，堅硬的地表卻忽然軟化，巨像立時下沈，笨重的身軀猶如陷入流沙，越掙紮沈的越快，不一會兒就沒頂，而地面也在它完全下沈後恢覆。躲在城垛裏向外觀望的士兵發出了慶幸的歡呼，幸好有自然之子在，他們不用面對那樣的龐然大物。

奧蘭多也長松一口氣，他本以為自然之子會變出土元素或以自身去抗衡，這樣的解決辦法既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地之柱擁有地元素的絕對掌控，只要自然之子不下命令，巨像就會永遠待在地下，最大化地減少了聯軍的傷亡。

【哼……有點意思。】巫妖也沒指望能一擊成功，這樣的造像還多的是，它倒要看看，那一位能撐多久？

總攻的命令下達後，原本位於大軍後方的數十具巨象邁著遲緩的步伐向要塞集結，這是巫妖領的死靈法師多年的心血，以多種人造材料混合而成，偷師了矮人和精靈的技巧，不魔力驅動。沿途的骷髏竟然沒有讓開道，或者說，作為總指揮以及將命令一道道傳達下去的死亡法師們竟然沒有操控骷髏給體積龐大的巨像讓開道路，而是仍由它們踏著骷髏，硬生生在地面上踩出了一層白色的地面，緊隨其後的是駕著魘魔的死亡騎士。

這一幕讓奧蘭多心中一動，莫非……不死帝國是故意踩踏低階亡靈，以此為契機施展了什麽法術阻隔自然之子的神術？

他確實猜對了，巫妖以神使的身份向死神祈求，希克斯將神力註入被粉碎的低階骷髏，成功的阻隔了林克召喚地元素攻擊。林克也沒料到霜寒竟然把神力用在這種地方，硬碰硬的近身戰是免不了了。

薩芬揮動手中的神賜法杖，天空中飛舞的吸血蝙蝠猶如蝗蟲一般朝著要塞壓下，頓時，城垛內咒罵聲四起。生命結界垮掉後，這些本被擋在外面的不死生物也得以進入，逮著活物就一陣撕咬，吸血的同時也將屍毒和疫病傳染給受害者。

在巫妖的命令下，天空霸主的骨龍紛紛俯沖，看似脆弱卻堅硬如鐵的骨架重重砸在石墻上，硬生生撞出了不少窟窿，裏面躲藏著的士兵不是被冰冷的吐息凍成碎裂的冰塊，就是直接吞吃，轉化成供給骨龍活動所需的龐大能量。

要塞聯軍的傷亡立刻多了起來，原本就都是些傷兵。自知受傷，無法熬過漫長的雪地遷徙，潰爛的傷口有可能已被感染。他們大多都抱有和丹特一樣的想法，與其死後被淪為沒有意識的亡靈，倒不如在要塞裏戰死，被自然之子直接凈化掉。

奧蘭多發揮了精靈的血統，使用長弓將逼近的蝙蝠逐一擊落，他知自己的這點攻擊對於成千上萬的吸血蝙蝠而言只是螳臂當車，但他不能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看著亡靈屠殺要塞裏的守軍。丹特也舉著斧子，砍到一個又一個通過巨像攀爬上城垛的食屍鬼，可敵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仿佛永遠都殺不盡，疲憊很快就從身體蔓延到了精神。

出手過一次就靜止不動的林克踏動四蹄，清脆的聲響在一片喊殺中額外的突兀。熒白的光暈從白鹿向外擴散，猶如水中漣漪，一波接一波，無聲無息，在光暈越過身體的時候，奧蘭多甚至感覺到了某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觸。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穿了過去，猶如梳子般梳理掉了某些物質，身心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振奮術嗎？

奧蘭多抽空看了一眼依然矗立在城垛上猶如道標的白鹿，繼用蹄子踢踏出聲後，昂首嘶鳴，發出的既不是人聲，也不是鹿音。空氣裏有什麽東西在迅速接近，四處張望了一下，奧蘭多猛地擡頭，陰霾的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一如他在荒野之中目睹的晨曦神臨。與自然之子身上瑩白別無二致的光輝從破了一個口子的雲層落下，猶如散碎的星屑，晶瑩剔透。他摸了一下落在身上的點點星光，手指竟然穿過去了，根本沒有實質。沒等想明白那究竟是什麽，攻入要塞的亡靈就被這些看似雨點的星屑吸附，統統化作一道流光，龐大的亡靈數量讓星星點點的流光匯聚成了河流——一道從天而降的河流。

反應慢半拍的奧蘭多這才明白，那哪裏是什麽奇怪的星宵，分明是傳說中的生命之流，埃德加生命的根本所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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