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能改變和不能改變的

林克收回覆在維爾弗雷多額頭的手。

這‘下次’也來得太快了吧？

溫格斯現在是與坎帕諾距離最近的人，內心驚秫無比。

兩次神臨如此之近，戰神究竟想做什麽？要教訓自然之子早在競技場就做了，犯不著舍棄神眷後裔改用不具備元素能力的矮人身體，只依靠健碩的體格未必能從自然之子手上討得了好。

還沒等溫格斯反應過，從林克身上忽然竄出一道影子，將他猛地拽到了過去，被猝不及防弄得趴在地上的溫格斯發現自然之子的影子膨脹了許多倍。接著，原本跪在林克身前的維爾弗雷多和門邊的影賊也被抓到影子裏。

來自神靈的威壓頓減，呼吸又再度變得順暢，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林克的意圖了。

自然之子在庇護他們……

凡人不能直接與神靈對話和接觸，更何況維爾弗雷多才剛表示要放棄對戰神的信仰。一個弄不好，他們都有可能被盛怒的戰神撕碎。

屬於矮人的沈穩與被張狂取代，明明個頭不高，卻讓躲在林克身後的溫格斯生出低伏跪拜的念頭。

“看不出你一臉的木訥，在籠絡人心方面確實有一套啊，才一會兒功夫就誘拐了我的一個信徒。”借著矮人的軀體，弗拉傑德再度降臨物質界。

這幾句的話聽不出喜怒，溫格斯和阿薩都擔心維爾弗雷多投靠柱神的舉動會激怒戰神。

維爾弗雷多依舊保持著半跪的姿態，垂在身側的手因為緊張而握緊。他還沒狂妄到認為戰神的出現是為了懲罰自己，但無論弗拉傑德是為什麽找上自然之子，順手處理一個剛背棄自己的信徒，就算是自然之子。也不好說什麽吧。才剛獲得的一線希望，就要失去了……

對比其他人的惶恐與憂慮，林克的平靜更顯突兀。

弗拉傑德如果只是想找麻煩，根本沒必要現身，完全可以借那幾個高階惡魔的手就能達到效果。它肯用神臨，就表示了足夠的重視。假如它真的是受黑夜的授意前來……目的會是同盟麽？這並非不可能。可如果它是來討論結盟，就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面說。

“把他們先出去。”這話自然是對身後三人以及多伊爾說的。

溫格斯還沒來得及看林克。就被踱步過來的多伊爾揪著領子拖走了。影賊早在林克發話的時候腳底抹油，打開門先溜了，維爾弗雷多站起來，低著頭，緊隨多伊爾離開他的居所。

多伊爾將溫格斯隨手一拋，力道沒拿捏好，法師在地上滾了幾圈差點掉下沒有護欄的高臺。

從地上爬起來，溫格斯又不能沖多伊爾發火，只好借拍灰塵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無論身份還是位階。他都要比這個看起來像精靈，實則是戰神子嗣的女性低了一大截。

因為多伊爾的存在，溫格斯和維爾弗雷多滿肚子的疑惑只能靠眼神交流。

沒什麽安全感的阿薩再度進入潛伏狀態，保持著最高警惕，萬一裏面那兩個一言不合打起來也好開溜。

房門的關閉，不止將屋內的的影像隔絕。就連聲音也一並消失了。

把人都趕出去，林克直奔主題，“時間有限。就別繞彎子了，有什麽話直說了吧。”

附身矮人的弗拉傑德嘿嘿笑了兩聲，“你就那麽篤定，我的目的是結盟？”

盯著氣質迥然不同的矮人，林克沒有答覆。

不是為了結盟，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多伊爾和薇拉！

“我想要的是那對雙胞胎。”

弗拉傑德的話證實了林克的擔心，果然是沖著雙胞胎來的。

“她們並不想回到你身邊。”

“那重要嗎？”

房間陷入一片死寂，林克的冷靜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一點點焦慮起來。

從血緣上來說，父親要回自己的女兒，合情合理。更何況神靈對自己的神裔擁有絕對的掌控權。外人無法介入。柱在怎麽寬限隨和，也不會管這種閑事，更不會允許他為此拒絕黑夜的同盟意圖。

【有什麽辦法嗎？】林克現在只能寄望於前女神羅蕾萊的智慧與知識。

【黑夜不方便直接出面。弗拉傑德會主動來見你，也就代表了黑夜想要結盟的意圖。它是最早的二代神之一，也是如今活躍的神靈當中少數能與希克斯抗衡的。】更深一層的意思，羅蕾萊不希望林克為了雙胞胎而放棄結盟，嚴格來說，留她們在身邊弊大於利，與其小心提防封印，不如把這個燙手山芋轉讓出去。

【你是要我放棄對封印的持有權？】林克腦子裏閃過與雙胞胎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兩人對自己依賴多過懷疑，如果在這時候選擇放手，說得再冠冕堂皇，理由再充分，也只會抹殺了她們心裏最後的一點點光亮。

徹底墜入深淵的魔龍，在與不死帝國的戰爭結束後會成為新的敵人。到那時，能對她們痛下殺手嗎？對那兩個已經將我當成父親的可憐靈魂……

締結使魔契約的那一天的畫面在林克腦海中揮之不去。看向空空如也的掌心，他仿佛又看到了多伊爾將交付在自己在手心的信任。握緊攤開的手，林克對上矮人的眼，與透過媒介交流的弗拉傑德對視。

“我拒絕。”

“只相處幾個月，這麽快就進入養父的角色了？”弗拉傑德嗤笑，“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靈魂拒絕同盟的機會？你該不會是認為可以依靠人類和那幾個不靠譜的盟友對抗希克斯與它的亡靈大軍吧？”

“困難重重，希望渺茫。”林克還沒天真到以為結盟了就會同心協力對抗亡靈，他也明白這種完全可以叫做‘聖母’的愚蠢行為對從亡靈手中拯救埃德加沒有任何助益，但他就是固執的不想放棄。

弗拉傑德追問，“既然知道，為何還這樣做？於你沒有任何助益，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與困苦。”

是啊，為什麽呢？那一體雙魂的雙胞胎與我沒有任何關聯，既非血親，也不是朋友，如此重視多半……只是因為有些相似的人生吧。看到她們，就不由得想起自己。

是了，如同一體雙魂，表裏靈魂那樣，我將她們視作了過去的自己，想要給她們選擇的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想要引導她們走出固步自封的牢籠，改變憤世嫉俗的念頭。其實，都不過是出於私心罷了，想借助改變她們，來進行自我的救贖與滿足。真可笑，口口聲聲，心心念念是為了她們好，結果……還是擺脫不了人類自私的本性。

由於之前林克斷開了意識共享，林克並不知道在與自己對話的同時，弗拉傑德利用附身植入的聖徽與門外的雙胞胎進行意識上的交流。

【看吧，這就是你們信賴依靠的人，如此的脆弱不堪，難以相信柱把這樣一個蠢貨當做救世主特意從異界帶來。】弗拉傑德對林克並未使用太多的詆毀之詞，認為只需將自然之子的內心所想展示給雙胞胎就能夠動搖他之前所建立的形象。

多伊爾和薇拉雙雙陷入沈默，並沒有如弗拉傑德所料想的大失所望。其實她們早已認定林克並非完全沒有私心，沒人能真正做到大公無私、毫無利己，無論林克的出發點是什麽，單只是他能為了她們拒絕同盟已經讓雙胞胎心生感激，換做任何人，也會為了大局妥協。

【還不死心麽？這家夥誰也保護不了，也無法拯救世界。盡管擁有柱近乎無匹的力量，他仍舊無法超脫出人類自身的界限。】弗拉傑德嗤之以鼻，放任她們在人類社會成長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眼光過於狹隘。算了，還是先搞定自然之子吧，只要能降低他在這兩個木頭心裏的地位，就能將封印奪過來。

如此想著，弗拉傑德繼續之前因為轉移話題而被打斷的目的。伸出手，手心的聖徽發著令人不快的赤紅光芒。

“就算沒有黑夜之母的命令，我也會參與到這場註定要改寫埃德加未來的戰爭之中。”

林克看了一眼矮人伸出的手，沒有行動，“我是不會把封印交給你的。”

弗拉傑德本身就是從魔龍分裂出來的一份子，脫離不了混亂邪惡的本質，多伊爾和薇拉之所以沒有和同族一樣喜好破壞和殺戮，很大程度就是因為她們是由人類撫養長大，接受的是晨曦公正、秩序的教導。如果讓她們接受戰神的直接熏陶，再怎麽單純的心性也會在血統的影響下改變，到那時，肉體的封印也無法阻止靈魂的轉變。

林克擔心的並非是與晨曦用自身性命做封印擔保的約定，而是死神隕落後的格局。黑夜從來沒有掩飾過要侵占物質界的心思，亡靈固然棘手，深淵魔物也不是好對付的。

“就算血統不純，那也是我的子嗣，你自己都自顧不暇，沒有多餘的精力去保護她們。”弗拉傑德依舊保持著伸手的姿態，“你真要為了她們拒絕黑夜的同盟？柱不會答應的。”

這幾句話堵得林克開不了腔。

的確，柱是不會答應的。自然之子只是柱的傳聲筒和武器，眼下柱給他的任務是對抗死神希克斯，不可能放任他堅持天真到幾近幼稚的想法。

見林克緩緩擡手，弗拉傑德裂開嘴，無聲地笑了。

【瞧，他這麽快就放棄了，你們的堅持是那麽的可笑。】

多伊爾臉色一白，用力交握的雙手幾乎抓破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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