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鮮血競技場（三）

遠觀時只覺這城鎮雜亂無章，可再往裏走了一段距離後，當三人雙腳一踏進仿如被鮮血浸染成褐色的地面，看似搖搖欲墜的木屋就仿佛被剝去幻象，搖身一變，成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宏偉都市。不同於精雕細琢的精靈與古拙大氣的矮人，在墻壁、柱子，甚至是地面鋪設的磚石上，取代花草動物裝飾的是象征力量的猛獸，濃重的黑與血腥的紅是唯二的色澤，處處透著令人喘不過氣的壓抑。

“這是……幻覺？”呆滯了幾秒後，阿薩第一個提出疑問。

惡魔血統讓薇拉比人類更容易的發現這城市的本質，她也難得好心情的給出回答，“不，你現在看到的才是它的真實面貌。”

一旁的林克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早已習慣他發散性思維的薇拉知林克一定是在想什麽重要的事，沒有打擾，阿薩也靜靜立於一旁。許久，林克才回過神來，“這幻象不簡單。”

“不是說不是幻覺嗎？”話才出口，阿薩就感覺到薇拉的視線都快把自己後背燒出兩個窟窿了。

“你耳聾了嗎？幻覺和幻象都分不清。”

林克擡手，制止了薇拉進一步的斥罵。

“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建築並非胡亂搭建，而是按照某種規律修葺的。我剛用感知探查了一下，確定了整個城市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法陣。”

他剛才並非因為沈思而發呆，而是進入到半冥想的狀態觀察四周。

最外圍低矮的木屋組成法陣基本的環形，參差不齊的中間建築構成符文，最裏面也是法陣最核心的能量來源是競技場。如果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一個巨大的獻祭場所。那些為了名譽、金錢甚至是自由而戰鬥的人，統統成了祭品。

由於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晨曦教派無法進入南炎洲，獸人本身又是混亂陣營，加之大陷坑的存在，就算有法師覺察到，也不會將這事捅出去。畢竟，會到這裏來的法師都不是什麽好人。幹嘛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呢。能設下這樣龐大的法陣，不是大惡魔，便是混亂陣營的邪神，除非是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冒生命危險去給晨曦教派通風報信。再說了，光是對付南下的亡靈已經耗盡了晨曦教派的絕大部分精力。和往昔的死對頭相比，晨曦教派更著重於剛崛起的不死帝國，也無心來管這超出能力與管轄範圍之外的事。

阿薩後知後覺的想起剛抵達城鎮時。那些不懷好意的傭兵，那些也該不會是幻象吧？明明確感覺到呼吸和心跳。

“那些人……”

“都只是沒什麽能力的普通人，雖然與我們同在一個區域，卻是身處不同的空間。搖搖欲墜的木屋和臟亂的街道都是真的，宏偉如宮殿的城市也是真的，只是用了空間術將之分割開來。這樣既免去了一些無謂的麻煩，又省去了逐一核查的工序。”

麻煩？工序？阿薩一頭霧水，但又不好再問下去，整體格調略顯陰森的街道上竄出了一些黑影。如果說之前四處奔跑的小魔怪是人畜無害，那這些只具備模糊體型的黑影就危險得多。

“先躲起來。這裏由我們對付。”

這句話是對戰鬥力低下的影賊說的，至於薇拉。林克通過意識告知，可以適當的發洩，但別弄太大的動靜。

轟——

整條街道遭到熾熱火焰的洗禮，不止是黑影，就連躲在暗處的居心不良者也受到波及。身手敏捷的只是被輕微燒傷，撤退不及的在地上翻滾數圈。這才熄滅了被點著的衣物。

林克沒有動，眼睛直視著街道盡頭漆黑的角落。片刻，那裏走出一個身披黑色長袍的人影。

“許久沒有見到這麽純粹的火元素了。”來人一點也不因為自己的藏匿點被識破而尷尬，黯啞的嗓音與這裏陰森恐怖的環境十分的相襯。

雖然用寬大的長袍遮掩了體型，但環繞周身的元素還是暴露了這名男子的身份，一個法師。

同樣的，法師也在打量新的外來者。盡管融合了精靈與惡魔的混血十分罕見，但他對另外一人更感興趣，哦……前提是，他真的是人類。人類的形態，卻有野獸的氣息，雖然掩飾的很好，卻也不是毫無蹤跡可尋。

“這算什麽？”林克沒多少起伏的語調裏聽不出喜怒。

“啊~請別介意，這是這裏的規矩，新來的若是連最低等的魅影都對付不了，是沒資格踏足鮮血競技場的。”法師雲淡風輕地解釋，他的氣息不是很強，給人的感覺也就是啟蒙的階段，卻在如此兇險的地方閑庭信步，突兀感十分強烈。

“給初次到訪的外來者特意解說也是這裏的規矩？”

林克的語調不變，法師卻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威壓，驚訝的同時也心存疑惑。

之前刻意隱藏實力，為什麽現在又要顯現出來？

“只是好奇，畢竟，混了惡魔血的半精靈可是很少見呢。”法師話才說完，薇拉的火焰就變作一條長鞭，又急又快地抽了過來。

啪！

地面被火鞭擊打出一道深痕，碎石子四處飛濺。法師已不在原地，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向後急退。

薇拉面色一沈，追了出去。沒走幾步，她就硬生生停住，回頭望向林克身後，那裏不知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阿薩躲在陰影裏，比薇拉更早註意到這個人的到來，看清了對方的容貌之後，他反而躊躇不前了。正是之前搭乘商隊馬車時見到的騎乘飛蜥的競技場‘冠軍’。

“早知道是朵帶刺的玫瑰，你還眼巴巴湊上去。”帶著譏諷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裏回響。

“沒辦法，誰讓我一見到美人就忍不住。”殘影消散，變成一道白光，直接傳送到林克近處的。法師撩下兜帽。有著一張與嗓音不符的年輕面容，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

薇拉怒極，周身的火焰元素膨脹了一倍，就在這時，林克卻向她了個手勢。

【等等，他們並無惡意。】

【可是……】

【你我合力，足以勝過他們，不用急躁。先看看他們的意圖。這裏高手如雲，即便是勝過了這兩個，還有別的，總不可能全挑了，那就暴露我的身份了。】

【知道了。】

經過林克的勸說，暴脾氣的薇拉再一次妥協。

法師眼角的餘光一直盯著斜後方。見混了惡魔血統的半精靈一臉隱忍的收斂起怒意，不由得將註意力轉到林克身上。

這街上光線昏暗，就算是夜視眼也未必能看清臉上的表情。更何況是眼神了。沒有語言，也無法察言觀色就能直接交流……使魔？！

這男人什麽來歷，竟然能將有混有惡魔血統的半精靈受為使魔？精靈對人類沒有好感，如果被捕捉為奴，甚至會以自殺的激烈方式抗議。看她的樣子，不想心智被控，自願的？

“失禮了，二位。”一副貴族打扮的競技場冠軍操著新都口音解釋，“我們只是想試一試你們的實力。”

“然後？”林克轉過身，背對法師。明明是個空擋，法師卻提不起試探的念頭。

“要是給不出合理的解釋。我可不會就這麽算了。”在這種奉弱肉強食為鐵律的地方，容忍就是示弱，林克以鮮有的強硬態度回覆。退一次，就會招來更多次的偷襲。

“邀請二位加入。”貴族範十足的冠軍語出驚人然後他給出解釋。

大陷坑的裂縫直達深淵，不少魔物順著這條裂隙暢通無阻地進入物質界的同時，一些追求力量的法師也試圖通過這裏進入深淵。那是弱者無法立足的空間。力量不夠的法師絕不敢輕易涉足，而過強的力量又會受到橫亙在物質界與深淵之間的空間斷層阻攔，最好的辦法，是以反向召喚的方式進入深淵。邪惡狡猾的惡魔又怎會輕易同意這種毫無利己的條件，最終，達成的協議是互換位置，而結界所能承受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過去的法師位階有多高，進入物質界的惡魔就有多強。

法師們為了爭奪有限的位置，就在緊鄰大陷坑的地方建立了臨時的比試場所，久而久之，這裏除了法師，還匯集了要錢不要命的黑市商人與傭兵。

【靠譜嗎，這種說辭？】薇拉提問。

【也不是完全瞎編，單憑幾個法師的力量恐怕很難撕開空間之間的結界，那可是初代們為了保護物質界而建的。如果是建造一個大型法陣，持續不斷的以鮮血和負面情緒作為祭祀的話，位於深淵的惡魔有可能將裂隙擴大到足以承受它們通過的程度。】林克倒覺得有幾分可信度，不過，他來大陷坑純屬路過，打擊奴隸貿易的同時，順便找幾個合適的團員，可不打算玩競技場。

【要答應嗎？】薇拉的語氣有著難掩的興奮。

林克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怎麽，你對競技場很感興趣？】

【我想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在這裏我不用太顧忌血統，可以盡興地使用惡魔之力。】

原來是這樣……太過依靠神力，轉換陣營後位階就掉到專家級。林克知道多伊爾和薇拉的想法，她們一定怕是自己變成拖後腿的累贅，才會著急想提升位階。

【好吧，到這兒來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沖著競技場，我們要不參加，反而會顯得可疑。】經過與薇拉的談話，林克臨時改變了註意。

看他一直沈默，原本已經不抱希望的兩名邀請者聽到了林克同意的答覆。

“那要看你們能開出什麽樣的條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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