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英靈殿（一）

【你真要做？】看林克已經在考慮實施的確切細節，羅蕾萊有些顧慮。

【為什麽不呢？】林克不止是想利用這個道具招募幫手，更想靠它擴大知名度。

布雷能家喻戶曉，成為人類心目中的大陸最強，可不僅是因為他是超凡入聖的賢者，更多是因為他那些便利實用的發明。即使呆在天梯上，連號稱最強神眷的自然之子也不能忤逆他的意願，足可見布雷的影響力有多強。

林克生性淡薄，不愛爭名利，但為了反亡靈同盟這面大旗，為了剛創建的自然教派，他不得不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哪怕是有一天他經不住誘惑，或是中途改變立場，失去了自然之子的資格，也能讓後來的繼任者不至於接手一個爛攤子。

法蘭妮是個悲劇角色，生在皇室，沒有點野心和手段根本活不下去，她的所作所為本無可指謫，只是因為阻礙了林克，他才不得不打壓，最終導致她落得現在的下場。

【哼……你倒是心善，她謀劃著如何絆倒你的時候可沒為你考慮這麽多。】相處數月，就算林克不再公開自己的意念，羅蕾萊也能猜到他此刻想的是什麽。

柱為了不重蹈覆轍，特地選了這種淡薄名利的性格，有利有弊。一方面，確實能減免對權利的渴望，可相對的，是他沒有主動出擊的習慣，總是處於被動，遲早會出事。

各為其主這個詞用在這裏不太合適，卻也是最真實的寫照。林克知道從不主動出擊的性格不利於他現在的處境，只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而且自然之子的行事準則沒有詳細的條規，單憑‘維護物種平衡，保護世界安危，絕不介入各族內政’這麽簡單的三句戒律。他實在是沒底，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越過了柱的底線。

自然之子再強，也只是柱觀察和幹預物質界的一個媒介。能憑借個人之身，只花了些唇舌之力就改變了法蘭妮以及科爾克的命運。所倚靠的就是自然之子千百年來累積的威名，諸神與各族懼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四柱。

怯懦也好，自知之明也罷，終結亡靈對各物種威脅這個任務，林克是打算貫徹到底的。不為自然之子的本職，而是為了他的本心。

與林克進行意識交流的羅蕾萊疑惑不解。既然不是為了活命和使命，他的本心是什麽？

【雖然這種念頭在你看來有點愚蠢，但……我不後悔。】哪怕身體早已不算人類，林克依然將自己的思維定義在人類上。

莫名被卷入攸關生死的游戲幻境。為了活命而不得不努力解謎，被傳送到異界也是半推半就地接受拯救世界的命運。直到目睹守望堡的騎兵為了能讓同伴逃走，犧牲自己去拖延死亡騎士，林克才第一次正視他被改變的命運。手握左右未來的力量，如果不做點什麽。他就真的白活了。

此後的每一步摸索前進，雖然緩慢，卻也越發堅定了林克的意念。

【你這樣那是愚蠢啊……】羅蕾萊都不知該說什麽好，擁有像自然之子這般強力量的人，有幾個能保持最初的心？懦弱。被動……有些誤會他了呢。

【鏡廳其實也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充其量也不過是制造一個類似次元袋、魔法帳篷那樣單獨的空間，這個奇物真正的妙處在傳送法陣上，通過命運魔精的力量來支撐從開啟到識別身份以及投影的全過程，即使是布雷封神離開物質界，它依然不受影響正常運轉。】

羅蕾萊的解釋讓林克心中一動，鏡廳是奇物而非魔道具，這個他並不意外，意外的是不受布雷封神影響的這一句。

布裏奇明明說位階測試儀是奇物，為什麽它會因為布雷離開物質界而失效？難道布雷也像我一樣，將這件奇物與自身命運綁在一起？他應該不會犯和我一樣的低級錯誤吧？

【因果律？】林克嘗試著問。

【是的，布雷在制作位階測試儀的時候為了讓測試能更準確，用了以他為標準的因果律。受到法則的約束，布雷封神後，這件與他息息相關的奇物自然就失了效力。】

居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林克正想搖頭，猛地意識到一個被他忽略的重點。

封神後因果律就失去約束效力，難道因果律對神靈無效？

【因果律是非常高深的力量，表面看用神力或精神力作為驅動，輔以預言的方式使用。可實際上，它本身象征的是最神秘莫測，也是最不可掌控的命運。神靈以下者，輕易使用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不但會導致自身喪命，嚴重的會波及他人，甚至是造成連鎖反應。就拿霜寒來舉例，他被稱為因果律大師不是因為他力量有多強，更不是因為他精通預言，純粹是因為他是異界來的織命者，本身的命運在埃德加的命運羅盤上沒有投影。只要不涉及到影響世界的因果律，就不會被法則捕捉到，你也是如此。】

這便是為什麽羅蕾萊一開始沒有制止林克的原因，法則雖在神靈之上，卻也不會輕易幹涉世界。

看來以後使用因果律得先用神啟預測未來……林克在心裏嘀咕。

封閉意識後，羅蕾萊和多伊爾再也無法得知他的想法，雖有些不便，但也自由了許多。

【回到你剛才的提問。因果律並非對神靈無效，而是涉及到神靈的因果律會被法則覺察。若非如此，以神靈的力量，又為什麽要靠信徒來爭個你死我活？不涉及到神靈的因果律也失去了這強橫力量本身的意義，充其量也就是高級預言術，凡人趨之若鶩，神靈卻完全不當回事。】

這下換林克不知如何作答了，【高級預言術也沒見你讓我用啊。】

【沒說不讓你用，是別亂用。終究是依托了命運的力量，沒有絕對的把握別亂用，給別人反噬你的機會。】

與羅蕾萊交流的林克忽然感覺到一股不弱的魔力，一回頭，就看到布裏奇正指揮著尤達和貝洛克在墻角裏搬東西。他們腳下的地面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法陣，因為被堆放的物品遮擋住，來過兩次的林克絲毫未註意到它的存在。

見林克走過來，布裏奇給他解釋，“這是根據布雷的傳送門改進的傳送法陣，只能傳送些體積小的物品。”

傳送門停用後，為了方便內部傳遞消息或運送些物件，在布裏奇的要求下，貝洛克制作出了以布雷傳送門為原型的小型傳送陣，因為高能水晶價格昂貴，也不支持傳送太大的體積，只能運送非生命的小型物件，人和牲畜依然只能依賴傳統的車馬托運。

“你們就不怕這東西落在亡靈手裏？”林克不動聲色地觀察被工會三人從法陣裏拖出來的東西，一塊置放在有輪子的金屬基座上的……石頭？或許應該說是一塊體積碩大的水晶？莫非，這就是那個已經失效的位階測試儀？

見他的眼神落在水晶上，布裏奇介紹起他們從傳送法陣裏拉出的物件，“這就是位階測試儀。”

間隔了幾步，仍能感受到水晶裏殘留了一股很強的力量，林克並沒有著急用手去碰，而是圍著這個已經無法使用的奇物轉了一圈。

工會的三人都神色緊張、心懷各異地盯著林克。

布裏奇把這個藏在庫房裏的東西拿出來，是想讓林克借鑒一下。

貝洛克是希望林克能制作一個不亞於布雷發明的奇物。

至於尤達，純粹是想親眼見證又一件奇物的誕生，這樣的機會對於他這樣非冒險者出身的管理者可是難得的機會。

“既然已經壞了，就由你們說說它的功效吧，我沒親眼見過，不知道它的運作原理，也不可能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跑去霍恩海姆找布雷。”林克的視線盯住水晶不放，和一般的魔力水晶不同，這一塊居然是黑色的，帶了點幽藍，有亡魂的力量。

林克不認為布雷與亡靈有勾結，只能從持有者口中打聽緣由，沒準是因為亡靈損壞，而非布雷封神的緣故。

“只有在工會特制的附魔紙上登記過，才可以啟動銘刻於水晶上的符文，完成後測試卷軸上會出現相應的位階等級評價。至於運作原理……”布裏奇看向貝洛克，半精靈是這方面的專家，由他來解釋更合適。

接到會長的眼神暗示，貝洛克接過話題，“由於是奇物，我不敢輕易拆卸，不過大致的還是能推測出來。聽霍恩海姆流傳的消息，水晶裏困著一些靈魂，有古戰場上的怨魂，也有法術失敗的法師殘魂，因為不完整或不願輪回而滯留物質界。魔法之神從大陸各地收集到一起的靈魂中抽取了較強的封在水晶裏，由這些曾經的戰士、法師，甚至聖職者來評定測試者的能力，就連冒險者工會獨有的訓練場也是由此誕生的產物。”

難怪我會感覺到亡魂的氣息，林克伸手輕輕覆蓋在水晶上。

“嗡……”已經失效許久的水晶發出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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