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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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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走過樓梯最後一個拐角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低頭走在我後面的仁王沒留意到就撞了上來,幸好我站得夠穩,甚至還能伸手扶住他。

「別說話。」我壓低了聲音提醒道,接著探出腦袋小心翼翼觀察角落的兩個人。

仁王疑惑地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柳生正在和一個女生說話,女生的兩手背在身後,提著一個包裝精致的禮品袋。

「你認識嗎?」仁王用嘴型無聲地問我。

我盯著女生的臉打量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如果是我見過的人的話,我肯定有印象,所以估計不是同級生,也不會是學生會的成員。

「プリッ (puri),拒絕了。」聽著他這麽說,我又回過頭去看,柳生先是很是紳士地躬身說了抱歉,然後雙手將女生的禮物退了回去,擡頭的同時好像朝我們這裏瞥了一眼。

不好,我立馬縮了回去,一會兒又探頭,這次是真接上視線了。

那既然已經被抓包在看戲了,我和仁王就不躲著了,見人家女孩子紅著眼快步跑開,我們倆還兩手環抱異口同聲地感嘆了一句:「哇哦——」

柳生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是等著我們表演,並不急著說話。

「我覺得挺可愛的。」我先評價道。

「長得很像有村架純,聲音也像。」仁王點頭應和。

「柳生少爺還是要求高呀。」我拍了拍柳生的肩膀,提著便當袋先往前走。

聽了我這句調侃,仁王噗嗤笑了一聲。

旁邊的柳生無奈地搖頭嘆氣,然後看向仍在笑的家夥,兩個人走在我後面,還玩笑似的互相推了兩下,仿佛在交流什麽不應該讓我知道的信息。

「說悄悄話對第三方可不太禮貌。」準備打開天臺門之前,我轉過身去看向他們。

「少爺說他要求不高。」仁王主動出賣了搭檔,接著搶先一步推開門逃跑了。

於是我便等著柳生來告訴我,他們究竟說了什麽不能給我聽的話,奈何這人也只是對著我禮節性地微笑了一下,伸手扶住門做出了一個「女士優先」的手勢。

而他最清楚我是憋不住的人,知道我不吃這套。

轉身擡手一把拍在門上,我攔住他說:「不說的話,不給你過去,反正你打不過我。

我們兩個對峙了幾秒,仁王實在看不過去了,又走回來一邊考著攬過我的肩膀一邊強行拉著我坐到長凳上。

「我和她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在我玩笑似的準備給仁王一個反擒拿的時候,我聽見柳生開了口。

很奇妙的情緒一瞬間在我的腦海裏閃過,以至於我來不及分辨自己的心情,這和剛剛偷看他被告白的感覺還不一樣,我沒有完全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看戲,他這是在和我還有仁王,和他的兩個好友坦白。

其實我有很多種自然的回應方式,比如「她是誰啊」或者「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呀」,這些都是我平時一定會脫口而出問出來的。

可我在意識到這句話也許並不是搪塞而更有可能是真話的一刻,竟然失語了。

「我也說了,這個時代不流行這麽拒絕告白了。」仁王夾起便當盒裏的蔬菜,表情沈重地開始咀嚼,勉強咽下去後他又看向我補了一句,「不過還是多少比你好多了。」

「怎麽人身攻擊起我來了。」我立馬從剛剛的覆雜思索中抽離。

「畢竟除了你誰還會直接用『我不喜歡你且大概率以後也不會喜歡所以再見』來拒絕別人?」仁王聳了聳肩。

「我和他有什麽區別,」我指著安靜吃飯的柳生,「這不都是斷絕一切可能性的回話嗎?我這可是真的實話,他的那個說不定立馬就被拆穿了。」

「所以你真有喜歡的人嗎?」仁王再次艱難地把嘴裏的米飯吞下去,那痛苦的表情總讓我覺得他的便當裏被人下了毒。

柳生料到了仁王絕對不是來幫他解圍的,慢條斯理地吃完一塊牛肉,接著放下筷子,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仁王。

我是真的好奇,而仁王仿佛依舊在看戲。

「格蕾絲·凱利。」

聽到名字的一瞬間我的表情僵住了,下一秒玩笑似的踢了柳生一腳,被他一把擋了回來。

「你怎麽不說英格麗·褒曼啊。」我說。

「那我選伊斯·戴維斯。」仁王在一邊接話,我便白了他一眼。*

這還是我們三個在期中考核之後難得一次湊在一起吃午餐,結束了上一個話題又胡亂聊了其他的,只是後來柳生也沒有真說出什麽人名,我一邊懷疑這個人或許並不存在,一邊又覺得可能他就是不願意告訴我,畢竟是別人的心事,再追問下去多少是顯得我有些失禮了。

而且某種意義上,我似乎也並不期待聽到任何一個人的名字。

聊得來的友人不常有,我尚未完全習慣自己冷清的高二生活,若是在這個時候柳生也去戀愛了,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只要是從私情出發去考慮問題,人大概都是自私的。

當然了,事後分析的時候我總是能把自己的情緒用各種合理的邏輯從前到後推理一遍,無論我有什麽反應都很正常,但那個當下我在心裏反覆思索更多的,卻是我們雜七雜八聊著的時候柳生不經意反問我的那句,「那你有嗎?」

補全了句子就是,「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當時被仁王講的冷笑話蓋了過去,我便沒有回答出來。

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由邏輯思維驅動的家夥,喜歡或者說愛,並不是講邏輯的事物,我不能把我身邊人的特質同我的特質一個個排開去計算二者的適配度,這不能證實「喜歡」。

可是我現在不過十七歲,我總不能因此斷定我也許永遠不會愛上什麽人。

我又想起了那片我不懂的藍色,從前仁王說過我和柳生都是邏輯怪人,我想我覺得不安的理由也有這個。

假設柳生喜歡的人真實存在,那他就不再是我的同類人,我同他相處時的舒適度也就不成立了。

可能我喜歡的是舒適呢?

得不出結論了,我放棄。

滑稽的是我身邊也沒有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我不可能去問手冢有沒有喜歡過什麽人,他看起來比我還不開竅,仁王就更不可能了,他告訴我他分手的時候,夕陽下的這個人看起來像一張隨時有可能被風吹跑的紙片。

實際上外婆估計是最有資格給我講解的人,可我並不憧憬她和外公的感情。

我被這個並不需要被解釋的問題困擾了許久,雖然沒有影響到我的日常生活,但若是我得了空閑,就會翻來覆去地思考,而幸好我的生活很是充實,並不給我這個機會。

六月初,艱難地在紅土賽場奮戰到決賽,手冢還是不敵來自西班牙的選手,最後的兩局狀態直轉急下,電腦上少年組比賽轉播已經結束了,導播沒有再給到除了冠軍之外的其他人的鏡頭,我關掉了頁面站起身走到陽臺。

淩晨時間的海面靜悄悄的,月亮躲在雲層後面,看不到一點光亮,好像整個世界都睡著了,我仍然醒著,接著聽到了手機的鈴聲,他總是會打來這通電話的。

體力消耗應該很大,我能聽到手冢的喘氣聲,平覆了一下呼吸,他同我說第一次覺得自己輸得狼狽。

那頭傳來的聲音有隱約回響,我猜測手冢是在更衣室或者更狹小的空間裏給我打電話,這太少見了,對於那個永遠坦蕩永遠無懈可擊的手冢國光來說。

「要是我在你身邊就好了。」於是我脫口而出。

他很明顯楞了一下,然後重覆了一遍我的話:「你在我身邊就好了。」

這下換我楞住了,這句話聽起來好像在跟我撒嬌,可它是手冢說出來的,那肯定不會是撒嬌,其理解這句話的方式有很多,我此時此刻讀懂的是這一個意思——他並非僅僅是需要我,而是手冢國光需要的只有我。

我起初的欣喜有點變了味,「最需要」和「只需要」有不同的意思,代表著獨一無二的那一個顯然承擔了更多的情感。

外婆就曾說外公是她的唯一,是她的獨一無二。

所以我在意識到的瞬間,既希望我是手冢的唯一,又希望我不是。我們之間從小到大都重疊著各種關系,我從未考慮過那會是愛。

沒說幾句手冢便催促我去睡覺了,平時我大多會打趣一下,這次我佯裝打了兩個呵欠,匆匆掛了電話,因為那困擾我的問題再次回來了

——我有喜歡的人嗎,我喜歡過人嗎,喜歡是什麽,我會喜歡上人嗎?

「你的思春期是不是比千千萬萬的日本高中生來得遲了一些?」

最後我去問了剛剛從一場薛定諤的豪門婚姻苦海中僥幸逃離,轉頭又陷入了和某人的暧昧拉扯中的片倉南。

她對我說了上面這句略顯無奈的話。

「那我又不能把生活過成月九劇。」我倒是嘴上也沒吃虧。*

「你以為你不是嗎?」她嘲笑道,「是你不知道。」

*柳生說格蕾絲·凱利是因為《後窗》這部電影,早苗則是因為她覺得柳生應該更喜歡《東方快車謀殺案》裏的英格麗·褒曼,至於仁王是來打岔的,伊斯·戴維斯是《費雪小姐探案集》的主角。

*富士電視臺周一晚九點播出的電視劇,這個黃金檔曾經播出過許多大熱的戀愛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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