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傑在洗了一個澡之後，吃了雲熙用心做出來的一頓飯，然後整個人癱在了床上。

他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到雲熙叫他吃第二天早飯的時候，他整個人似乎經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時光，他突然覺得，其實這世界，似乎也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了。

比，為什麽不比，別人可以的，他也一定能夠做到！

離比賽開始的時間還剩下十天了。宋傑擡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環上面顯示的日期。再度收拾了一下自己，跟雲熙做了晚上回家的約定，他再次上到了被自己營造出陳屍房氛圍的實驗室。

此刻的實驗室，屋門大開，一副被仔細打掃過了的樣子，窗戶也被敞開，風吹進屋子，卷起窗邊用作裝飾的藍色窗簾。

實驗室裏靜悄悄的，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講道理，這股子味道比腐屍的味道也好不到哪裏去。

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夏晨晨的身影。

宋傑翻出來裝到了抽屜裏的幾枚芯片，這些是還沒有用電池改造過的，最初的芯片。他神色微斂，將芯片握在了掌心裏。

轉身離開了實驗室。

重新回到自己大一時候的宿舍，宋傑心底是有些感慨的，托了夏教授的福，他仍舊保有這邊宿舍的使用權。

宋傑用自己的身份ID打開了宿舍的外門，出乎意料的，屋子裏面靜悄悄的，許弋莫的屋子此刻保持著屋門大開的狀態。屋子裏面出乎意料的整潔。

但是人並不在，反倒是宋傑的臥室，門仍舊是反鎖著的狀態。

忽然之間，宋傑腦子裏竟然劃過了一道詭異的想法，柯玉玉別是死在他屋子裏了吧，然後許弋莫發現真相之後卷鋪蓋跑路了？

宋傑連忙搖頭，甩掉了自己腦子裏亂七八糟糾結著的思想，伸手敲了敲宿舍的門。

柯玉玉反應很快，一會兒屋裏就傳來了落鎖的聲音。

即使過著封閉的生活，柯玉玉跟許弋莫還是不一樣的，屋子裏仍然很整潔，看得出被褥什麽是經常換洗的。柯玉玉打開門之後，看到是宋傑，不免有些驚訝。

“好久不見。”宋傑沖她點點頭。

柯玉玉呆楞了半晌，“你進來吧。”她看看宋傑，腦子難免有些混沌，這一年天天賴在一個小屋子裏吃穿不愁，還有娛樂的生活讓她已經有些麻痹了。

這樣的生活挺好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柯玉玉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但是真讓她講，她卻又說不出來什麽。

宋傑真的成長了許多，當初一直以為柯玉玉有精神方面的問題，而現在，僅僅一眼，宋傑就發現了，在她的身體裏，竟然有兩道靈魂。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無語。

怎麽他身邊竟是些這樣的存在，柯玉溪不說了吧，那是覆活時候無奈之舉，梁俊身體裏據說有三個魂魄，現在好了，柯玉玉身體裏明顯也有兩道魂魄。

宋傑看著柯玉玉，眼睛微微泛起了紅光，開口道，“我現在已經能夠察覺出你的存在了，我想我們能好好談談麽。”

柯玉玉微微一楞，僅僅片刻的時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都被麻痹了，然後她不受自己控制的開了口，“可以，你想談什麽？”那聲音冰冷的過分，似乎裹了一層寒冰。

“你是誰，先前為什麽針對我？”宋傑聲音雖然沒有冰冷，但是帶著他與不相熟的人交流時候特有的疏離和冷漠，雖然不會讓人覺得不敬，但絕對不是什麽交朋友的語氣，完全公事公辦的態度。

柯玉玉轉身，不再看向宋傑，“我誰也不是，至於針對你，我其實，更想殺了你。”她聲音帶上了鋒銳的殺意，但是瞬間便又沈寂下去，“現在突然又覺得，這麽做沒什麽意義。”

“你想殺了我，總要有理由吧。”宋傑仍舊很平靜，平靜的像是剛剛沒有被要挾一樣。

柯玉玉猛地回身，一股冰藍色瞬間在她眼中亮起，“那好，那我就讓你看看，我的理由！”

那股冰藍色帶著刺骨的寒意沖破了宋傑的記憶，一瞬間，這幾年的時光都在他的腦海中翻騰滾過，如同時光倒流一般，他猛然發現，即使擁有了過目不忘的記憶能力，但他還是遺忘了許多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這道藍色的光，直接讓他回到了四年前的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破曉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雪兔洞裏的破洞而出的那支冰箭。“你才是那只雪兔！所以那只兔子的身體裏才沒有冰核。”

宋傑猛然醒悟，“可是你怎麽會變成人呢？”

“我不是人，”柯玉玉瞇起了眼睛，“但是她是人，我們只是在生死之間達成了一個協議而已。”

“我們兩個，正在慢慢的融合。”柯玉玉嘆了一口氣，“突然覺得，許多仇怨，其實也沒有必要執著下去。我畢竟，只是一只雪兔而已。”

她眼中的冰藍色慢慢斂去，只剩下一對兒泛著血紅的瞳孔，“我的特征正在她的身上返祖，所以眼睛，才會變成紅色。其實我和她屬性並不相容，甚至可以說成是對立。說來幸運，幸虧我在兔身的時候曾經吞下過一枚靈石，這才徹底壓下了她的本命屬性。”

柯玉玉微微頷首，“我對於仇怨早已不再執著，有對於我像是兔子洞那樣溫暖安適的窩也不外乎是件幸運的事了，至於我的母親……天道好輪回，這幾年的時間，我體悟了許多，輪回重新開始，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聽一只兔子給自己講大道理的感覺說來也真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但是他卻能聽出她言語中的放下，倒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改變了她。

正想著，柯玉玉擡手看了一下手腕，眼中的光芒徹底收斂，宋傑感到，這具身體換了一個操控著的靈魂。“啊，糟了糟了，我跟人約好了的！”柯玉玉驚呼了一聲，手忙腳亂的抓起了游戲頭盔罩在頭上。“宋傑哥哥，你要拿什麽自己找吧，我先不管你了。”

游戲麽。

宋傑收斂了目光，在一個虛擬的世界裏，重新找到存在的意義，也是蠻有趣的一件事情。宋傑露出了一個微笑，可是，現實世界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有意義了。

“天道好輪回麽。”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打開了通往實驗室的通道，從樓梯上走了下去。

自動清潔系統讓實驗室裏仍舊整潔而幹凈，倒是櫃子裏的許多藥物，似乎都不能繼續使用了，宋傑大致看了一下，也沒多註意，畢竟，那些都不是他需要用到的東西。

他還是選擇了投影的模擬實驗。

虛擬的手術刀出現在了他的手上，其實夏晨晨說的也不完全對，因為宋傑有辦法，將精神和虛擬的投影進行聯結，這樣的實驗，他其實是可以保持百分百的同步的。跟真實世界中的操作體驗完全一致。

氣味，觸感，以及無可挽回的失誤。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樣擁有這樣的能力的，但是這樣的舉動，會讓他的能量產生巨大的消耗，他只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跟一臺電子設備進行聯結過，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嘗試運用或是提高過自己的這項能力。

還是剛剛腦海中回憶翻湧的時候，他猛然想起了這一點。

這樣的做法，似乎比自己剛剛開始時候想用活貓和白鼠進行實驗的效果更好才對，所以他迫不及待的進到了實驗室嘗試了起來。

能量消耗不是什麽大問題，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做到很快的恢覆自己的能量，而且這種虛擬的實驗是可以半途暫停的，怎麽看這都是很合適的辦法。

就這樣，宋傑開始自己默默的練習起來。

他一定不會比任何人差的，不想，讓任何人失望，更不想，讓自己失望！

夏晨晨也沒再找過宋傑，平時也很少能看到他老人家，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比賽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宋傑再也沒有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了，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從家裏，到學校自己的私人實驗室。似乎臨近畢業，他來往了那麽多次，都沒見到許弋莫回家過。

顧雲熙雖然很想幫到宋傑，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給宋傑加油，晚上在宋傑回家之前做好一頓晚飯。

每一次，宋傑吃著小丫頭做的飯的時候，總感覺心裏特別愧疚，當初明明是想的，自己要照顧她一輩子才對的。

十天的時間很快，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比賽的日子，就這麽悄然而至。

夏晨晨終於再度找到了宋傑，“明天就是比賽了。”老人家嘆了口氣，面上滿是困乏。“看你神清氣爽的，多半是想放棄了吧。”

“老師，您錯了。”這還是宋傑第一次這麽正經的叫夏晨晨老師，連神色都格外嚴肅，“我不會放棄的，雖然不一定能贏，但是，我卻一定不會輸！”

夏晨晨搖搖頭，“我給你爭取到了，你可以用動物做實驗，萬一實驗失敗了，也不至於太難看，若是能成功，好歹也能表現一下，我生物醫學專業也不是沒有成果的。”

“老師。”宋傑一震，神色裏帶了些不可置信。夏晨晨是多要面子的一個人，他知道，此刻夏晨晨的做法，分明是已經向創新科學系認輸了的表現。

夏晨晨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就這麽幾天的時間，一直精神奕奕的老頭似乎蒼老了許多，沖著宋傑擺了擺手，示意著他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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