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鏡

鏡低低的喃呢聲沒有逃過林緣的耳朵，她揚揚眉，感覺這其中信息量不小。

雪卿是她從九黎大陸帶來太初的，但是鏡的表情卻像是認識雪卿的樣子。

雪卿的年齡與她差不多大，甚至連三十歲都沒有到，所以二人認識的只能是這短短不到二十多年之間。

申屠若說過，雪卿從小就是生活在神秘勢力當中的，基本上從未離開過神秘勢力。

換句話說，就是鏡如果想認識雪卿，就只能在九黎的神秘勢力內認識他，當然他做夢夢到雪卿這種可能性另算。

不過林緣不認為這種可能性會有多大。

九黎大陸這麽多年離開的神階歷史上都有記載，三十年內除了她與君韶等人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神階離開過。

又或者這個鏡是隱世的神階高手，所以他從九黎大陸離開才會沒有記載？

會這麽隱藏自己的，除了神秘勢力那群神階高手以外，應該就沒人了吧？

而且雪卿也是申屠若托付給她的……

林緣恍然大悟，原來這家夥也是從九黎來的嗎？

她的推理相當合情合理，基本上沒有半點瑕疵，但事情卻並非她想象的那樣簡單。

鏡幾乎是沖到了雪卿面前，細細辨認他的容貌。

半晌之後，他才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問林緣：“小青，你是從哪裏找到他的？”

林緣看到鏡的眼眶有些紅，她將實話說給鏡聽，只不過掩去了九黎大陸，只說是一個叫申屠若的人托付給他的，然後將雪卿為什麽會被凍在冰塊裏的原因也說了。

鏡聽完，眼睛裏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林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鏡他該不會又要大哭吧？

之前他變傻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水做的一樣，隨時隨地都能給她哭出來，林緣實在是怕了。

不過他也只落了一滴淚罷了，之後他便壓下了自己心中的情緒，拭去臉上已經凍成冰的淚珠。

他慈愛的摸了摸雪卿被凍住的臉，而後轉頭看著林緣道：“我是他的父親，我叫雪鏡。”

林緣被驚得說不出話，她看了看雪卿雖然蒼白，但仍然秀麗完美的五官，又看了看鏡扔到人堆裏都扒拉不出來的大眾臉，心中就一個想法——這果然不是他的真實容貌。

雪鏡嘆息一聲：“你是從九黎來的吧？”

林緣早就猜出雪鏡與九黎大陸有聯系，所以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而是靜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雪鏡也沒打算等林緣的回答，他繼續自顧自繼續道：“當年我迫於無奈將卿兒送下去，沒想到申屠若能這麽盡心盡力照顧卿兒。”

等等……什麽叫做被迫無奈送下去？

送下去？

林緣驚訝：“你不是九黎的人？”難道她猜錯了？

雪鏡搖頭：“我生在太初長在太初，只不過用特殊的方法將卿兒送了下去。”

但那種方法只能容得一個毫無修為的雪卿過去罷了，雪鏡沒辦法以本體跟著雪卿下去保護他，只能將雪卿托付給九黎的人照顧。

非常巧合的是，雪卿降落的地方剛好在神秘勢力的範圍內，或者說的更準確一些，剛好就在申屠若的書房裏。

從天而降一個嬰兒，給誰誰都會驚訝，更別說申屠若這種人，他書房中重要的東西太多，周圍的防護比起神秘勢力的寶庫來說只強不弱，就算是傳送陣都無法將東西傳送到他書房內。

所以這個突然出現的嬰兒，就相當可疑了。

不過還不等申屠若反應，嬰兒身上突然飄起了一絲精神力投影……

為了能讓雪卿過得更好一些，雪鏡付出了很大的大代價，將雪卿托付給了申屠若。

雖然只是精神力投影，但是雪卿的實力也要強於整個九黎所有人，他的精神力掃描到了一些東西，知道了申屠若與蒼術的關系。

但他那時候沒有選擇，只能選擇相信申屠若。

雪鏡看向雪卿，眼睛裏染上了一絲暖意。

幸好申屠若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好好的照顧了他的兒子，竟然還想辦法將雪卿送回了太初。

雖然現在的雪卿變成了這個樣子，但他知道這並不怪申屠若，雪卿先天不足，體質天生便是如此，就連將雪卿凍起來的冰都是他給申屠若的，雪卿被凍起來半點都不出乎他的預料。

林緣看了眼雪卿，又看了眼雪鏡，滿臉疑惑。

“你看著可與他長得不怎麽像。”知道十有八九是雪鏡易容，但是林緣卻沒有直接點出來。

其實林緣心中已經相信了七八分，但她還是需要更實際的證據，總不能別人說什麽她信什麽吧？

沒錯，這個故事單從邏輯上來看都對的上，但是那個從太初回到九黎的方法實在有些扯淡，再說了，她剛才在心裏給雪鏡編的來歷也挺合情合理，但最後不還是證明不對嗎？

雪卿畢竟是被主動吸附到王座上的……雖然姿勢不是很正常……但萬一這代表了雪卿有什麽特殊的身份，引來雪鏡覬覦怎麽辦？

雪鏡知道林緣是什麽意思，但他並沒有生氣。

林緣能這樣謹慎，他欣慰還來不及。

雪鏡閉了下眼睛，一陣靈氣波動過後，雪鏡的容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皮膚白皙剔透，猶如這宮殿內最純凈的冰，淺淡的眸色仿佛也染上了此地冰寒刺骨的溫度，看不出半點暖意，紅潤的薄唇猶如冬日最美的梅花，與他一身潔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時他看著林緣，唇角微微勾起，有著讓人心跳驟停的魔力。

林緣被他這幅俊美到極致的容貌沖擊的楞了一下，不過此時她心中想的卻並不是“我的天真好看”，而是“雪鏡變傻的時候用這幅容貌扯著她衣袖跟她哭，她也不至於會煩成那樣……”。

至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讓人不忍直視的大傻子，就變成了梨花帶雨的美男子，至少看著好看不是？

突然腰間一緊，林緣轉頭一看，卻發現身旁的君韶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雪鏡，目光有些涼涼的。

看上去與平常沒什麽不同……若是不感覺占有性的攬在她腰間的手臂，她還真以為君韶跟平常一樣。

林緣覺得有些好笑，以前也沒覺得君韶這麽愛吃醋啊，怎麽最近醋缸子翻的這麽勤快？

她並沒有掙脫，反而安撫性的拍了拍君韶的手，只是笑瞇瞇的盯著他看，君韶的臉色漸漸柔和下來。

一邊的雪鏡看到林緣二人互動，微微怔了一下，他沒想到這二人竟然是情人關系。

不過很快他的神色便恢覆了正常，他們二人雖然同為男子，但他們之間流淌著的默契與愛意卻十分濃郁。

他並非是那種不知變通的老古板，也不想多管別人的閑事，只移開視線，當做自己什麽都沒看到，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因為此地並非只有他們兩個，林緣與君韶也沒有做什麽親熱的舉動，她將雪卿與與雪鏡的容貌對比了一下。

二者的容貌的確有些相似之處，不過雪卿臉色更加蒼白，所以沒有雪鏡那麽有沖擊力罷了。

林緣想了想，突然笑的意味深長：“冰城城主？”

雪鏡應了一聲，證實了林緣的猜測。

安良曾經給她看過許多人的畫像，從各大勢力的重要人物，到許多修為強悍的自由修煉者們，林緣幾乎將整個太初露過臉並且數得上名號的人都記了下來。

雪鏡的容貌俊美，非常有沖擊性，她一直記憶猶新。

之前雪鏡說他的名字時，她還當是二人重名，畢竟誰能想到傳送陣旁隨便撿個傻子就是冰城城主？

不過這就有些好玩了，據她所知，冰城城主這麽多年從未離開過冰城半步，原來他也愛玩“微服私訪”的游戲？

林緣在心中思索，世人皆知冰城少主與蒼藍關系極好，兩個人好的像是穿一條褲子。

但是她之前見過雙方的相處模式，細微處可以看得出來，那根本不是平等的交流方式，冰城少主就像是蒼藍的手下一樣，她不相信這種是能用一個私交甚好來概括的。

若是這冰城少主背後沒有城主授意，那真是誰都不會相信的。

所以冰城是馭天殿一方的，也就是說未來若是她打上馭天殿的話，極有可能會遭到來自冰城的攻擊。

嗯……

她是想辦法將冰城發展成自己一方呢，還是現在就直接拿下雪鏡，讓冰城大亂？

還不等林緣考慮出來，雪鏡卻吐出了一個讓林緣震驚不已的消息。

“現在的冰城城主是假的。”

林緣瞪大了眼睛。

雪鏡面色冰冷：“當年卿兒出生之後身體出了些問題，我為了救他修為有些損耗，副城主趁機叛變，他設下圈套想要將我與卿兒直接幹掉，不過後來卻被我逃出來了。”

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麽，雪鏡的神色冰冷起來，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卿兒的母親為了救我當場就死了，我帶著卿兒從冰城中逃了出來，他們都以為我們死了。”

雖然只有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但是林緣卻能聽出隱藏極深的悲痛，看樣子這位冰城城主也是一位癡情人。

“所以現在的冰城城主……是你原先的副城主？”林緣沒有去安慰他，對於雪鏡這樣的人，他一生驕傲並不需要被人同情，所以林緣直接轉移了話題。

“當初我被追殺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而且我的死忠不少，他不敢用自己的身份登上城主之位。”雪鏡的身上看不出什麽恨意，聲音也非常淡定。

林緣十分奇怪：“既然你在冰城裏死忠不少，為什麽不直接回去？”

以他神皇九層的實力，再加上在冰城中的威信，就這麽在冰城中光明正大一露臉，何愁奪不回自己的位置？

雪鏡卻搖搖頭，第一次露出了無奈之色：“那個假貨身邊跟著一個仙皇，我一露面就會被盯上。”

“仙皇？”林緣挑眉。

“是馭天殿派來的。”

林緣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二十多年前冰城才開始親近馭天殿，難怪冰城少主就像是蒼藍的屬下一樣，恨不得事事以蒼藍為尊，原來是這樣。

假貨就是馭天殿想辦法扶持上去的，自然不能讓雪鏡這個正版城主回去攪局。

林緣看著雪鏡，心說幸好他及時說明白了，不然這倒黴男人就該被她重新毒成傻子了。

反正離雪卿解凍還有很長時間，剛好雪鏡來了，大家能湊夠一桌鬥地主。

君韶好歹還對撲克有些了解，勉強輸得不那麽慘，但是雪鏡第一次接觸撲克牌，心中還記掛著雪卿，頻頻分心之下幾乎把底褲都輸出去。

後來他也開始全身心投入到牌桌上，不多時三人也開始有輸有贏了。

……

雪卿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感覺便是冷，然後才隱隱約約聽到耳邊傳來的女聲：“四個二帶倆王，我出完了。來來來，給錢。”

雪卿下意識的皺起眉，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些木木的，似乎被凍住了一樣，他只覺得這個聲音十分熟悉，卻一時想不起究竟是誰。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過來了。

這個女聲對他來說簡直太熟悉了，幾乎是他漆黑生涯中的一道明光，他永遠都不可能忘掉，難道真的是林緣？

可她不是死了嗎？

雪卿此時還記得林緣在神之墓外被人坑死的場面，之後他就被申屠若凍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雪卿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朝著一邊摔去，雪卿被凍的木木的腦子裏也不由劃過一絲疑惑。

他怎麽是朝著頭頂的方向倒下的？不應該朝著腳的方向是倒在地上嗎？

這邊林緣收錢收的雖然歡快，但她的眼角餘光卻瞥到了一旁的王座上倒立著倒下來的雪卿，趁著另外兩個輸錢的倒黴蛋沒反應過來之前，林緣便上前一步將雪卿接住。

“咦？”林緣有些詫異，她原先以為是冰塊融化太多，導致底盤不穩所以冰塊倒下來，怎麽似乎感覺到了雪卿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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