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別

然而不可能一直做一只鴕鳥，事情總歸要有一個結果。

這天晚上劉眉把孩子哄睡了以後，郭小鵬讓她到他的房間去找他。

他叫她過去是想要重溫舊夢的概率有多少，劉眉也沒有那麽天真，而等她看見郭小鵬遞來的紙上依舊是境外的銀行賬戶和密碼時，僅存的那點希望也破滅了。

劉眉咬著下唇，強忍著湧出的眼淚，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他。他的決定，她還是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郭小鵬眼神低垂，但是思維不亂：“把賬號收好，有機會去取，不要便宜了銀行。我隨身還有50幾萬現金，也都留給你。另外紙上還有一個西班牙城市的名字，是小亮走時我們約定的最後落腳點，不知他會不會真的在那裏，如果你有興趣，以後可以試著找找看。”

劉眉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帶著深刻的悲哀和痛楚，不明白他怎麽就要這樣的鐵石心腸。

“小鵬，你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孝順母親，也很疼愛小亮，唯獨我和孩子，在你心裏就一點分量都沒有嗎？！”

郭小鵬面色深沈，沈默了片刻認真的答道：“不是。不然我不會拖了這麽長時間。我母親已經連下床都不能了，恐怕已經到了最後的時日。而你的生命裏已經有了新的牽掛，人生可以重新開始。離開我，外在的壓力會小的多，你和孩子都會過的更好。”

劉眉不能接受，哭著反駁：“離開你我會過的生不如死！剩下我們孤兒寡母，怎麽會好！”

郭小鵬凝視著她，擡手幫她拭去眼淚，聲音裏有著往日的情意：“以你的個性，會過的好的。你熱情，不服輸，有著一往無前的行動力和無所畏懼的勇氣。這麽多年，我獲得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所以我才會一直利用著你的感情。我相信，孩子跟著你也不會受苦，會過的很好。”

他居然說了她這麽多的優點，把她說的這麽好，難得的誇獎，劉眉的心和眼淚卻都碎了一地，小獸般嗚咽控訴：“你算計著等我生下孩子，就走不開了，沒法纏著你了！然後你還要哄我，好讓我好好幫你養孩子！”

郭小鵬輕輕笑了，撫著她的臉承認了：“就算是吧。”

劉眉撲進郭小鵬懷裏，在他的胸口和肩膀胡亂捶打，滿腹的委屈都爆發了出來，“你混蛋！你這個大混蛋！你這個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混蛋！”

劉眉哭的肝腸寸斷，似要哭盡所有的悲傷和絕望。

郭小鵬由著她發洩，由著她緊緊抱著，也緊緊的回抱了她，然後做了最後的交代：“我在雲南停留的太久，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走以後，你也盡早離開。”

“如果……”郭小鵬停頓了一下，似乎有所猶豫，不過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距我逃離海州也有小半年時間了，我也想看看，她是不是有這麽堅持！倘若她放棄了，陪伴我母親最後一程後，也許我會去找你。如果她沒有，那麽就讓一切有個了斷吧。”

劉眉倏地抖了一下，猛然擡頭，連哭聲都止住了，她敏銳的捕捉到，郭小鵬說的不是警方，不是他們，而是“她”——汪靜雯！

如同被閃電劈中一般，劉眉腦中從來沒有這麽清明，郭小鵬是在告訴她，他要回海州的根本原因！

他只是想拜別母親，隨後朝那個女人走去，哪怕那個女人站的地方是他的終點，他依然要走向她！

郭小鵬狹長的鳳眼中又出現了那種奇異的深情和執拗，代表著萬劫不覆，代表著在所不惜！

直到半夜傳來孩子的哭聲，劉眉才離開郭小鵬的房間，縱然心如死灰，她依舊萬般難舍。

清晨的陽光照射進竹樓，郭小鵬的房間裏只剩下一只背包。劉眉呆呆的佇立在門口，她的心也跟著空了。

不過郭小鵬說的對，她有了新的牽掛，孩子的哭鬧聲拉扯著她餵奶，換尿布，她已經沒法生出要跟著他去死的念頭。

看著可愛的孩子，劉眉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她好恨，恨他的決絕，恨他的狠心，也好心痛，心痛他的深情給了另一個女人，也心痛他和自己一般的深情錯付。

郭小鵬還說對了，她會護著兩個孩子周全，她要帶著他們平安長大。

第二天，劉眉就打起精神收拾東西，按郭小鵬說的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快一年的小村莊。

任何時候，他想要左右她，都是那麽輕而易舉。

臨走時，劉眉要給大娘留10萬元錢，真心感激這個樸實的農婦在關鍵時刻對她的幫助，而大娘堅決不收，說錢在情義面前一文不值。

劉眉選擇去了相反方向的北方，土兒送他們在河北省一個風景秀麗的城市落了腳。

又回到了城市中，除了定期進行大量采購，劉眉幾乎閉門不出，獨自照顧兩個小寶寶足夠她一天不得空閑。沒有空閑是好事，因為安靜下來，她就會忍不住的想到郭小鵬，想到便是無邊無際的心如刀割。

在漫長無望的黑暗中，劉眉依然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前世郭小鵬出逃，廈門和雲南加起來不過兩個月就跑回了海州。而這次因為她的關系，硬生生多拖了4個月。或許警方真的已經放棄了，守株待兔幾個月沒有成果，汪靜雯再堅持也無法交代吧。

如果，汪靜雯已經離開海州，如果郭小鵬平安見到母親，那麽他是不是有一天還能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兩個月後的一天，電視上出現了一則新聞，海州轟動一時的大規模制毒案宣告偵破，首犯郭小鵬落入法網，對制造，販賣，殺人等多項罪行供認不諱，執行槍決。

劉眉手中的奶瓶落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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