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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酒店房間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夕陽跟海面像一對戀人，眷戀地吻別，邵敬之脫掉西裝外套，松了領帶，卸下滿身疲憊，長身玉立地輕靠著沙發望著外面海景。晚上還有個視頻會，他有幾分困倦，接過吳秘書送來的咖啡。

“公司今天怎麽樣”

吳秘書也正要匯報，聞言遞給邵敬之幾份文件， “邵董，有幾個文件需要您審一下。”

邵敬之嘗了口咖啡，翻了幾頁道， “這些事梁總不能決定”

邵敬之是空降兵，誰都摸不清他什麽脾氣，大事小事都要經他手才放心。誰也不想當他的磨刀石，當刀劍隨時可能揮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怕出差錯。

“明白了，我再跟梁總溝通。”吳秘書微笑點頭，接著就沈默地站在一邊，似乎在等他問什麽。

“還有別的事嗎”

吳秘書: “今天周盈盈去公司找您，被保安攔下來了。”

邵敬之眉心微蹙，好像在思索這個名字為何耳熟，吳秘書早做過功課，她提醒說， “兩年前，您出國前一周分手的那個H大在校生，分手送了她幾款限量包跟首飾，她一開始推辭，最後勉為其難地接受，後來還把東西都賣了。”

“然後呢”邵敬之覺得意外，竟然會有人把他送的東西拿去賣，為何不是一開始就選擇金錢他給過她選擇的。不過他對這個女人沒有興趣，他想聽的吳秘書還沒提到。

“然後她就被騙了，只賣了十多萬。”吳秘書說。

話說到這兒了，邵敬之順水推舟地問， “她找我做什麽”

“這個倒不清楚，不過，”吳秘書一笑，遞上幾張照片， “有人拍到了這個。”

照片上周盈盈帶著兩個小姐妹對著保安耀武揚威，自然有員工看戲，駐足圍觀，但這不是重點，他的眼睛被照片角落那個女人的身影吸引。報紙遮住她大半張臉，只露出額頭跟眼睛，雖然只是一個虛影，邵敬之還是一眼認出。

她也在看戲

心思又被她身旁男人的身形打斷，那是個清瘦的高個男人，他對那邊的吵鬧沒有半分興趣，正專心盯著坐在花壇邊的女人。拍照的人大概興奮過了頭，手有些抖，角落這兩個人皆失真嚴重，但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他同校同系，低他兩屆的師弟沈玨，畢業後繼承家業，一躍成為A市最年輕的房地產大亨，跟他是競爭對手，也是很好的朋友。只不過他現在來了影之，跟沈玨就不存在競爭關系了。

吳秘書走後，邵敬之撥了沈玨的電話。

大少爺被吵醒的怨氣還沒出口，已被邵敬之粗暴地截斷， “今天你去了影之”

沈玨抓了抓頭發，心情煩躁地蹙著眉，閉著眼說， “師哥，您知道國內現在幾點鐘嗎擾人清夢您心裏過意的去嗎”

“抱歉，忙忘了。”邵敬之道。

他說得跟真的似的，沈玨慢慢睜開了眼。

“這麽晚了，找我有事”他反應有些遲鈍，邵敬之沒回答他，他自己慢慢回過神來，抹了把臉說， “對，今天去了影之，找林總有點事，私事。我過去一趟這樣的小事還有人特意跟你匯報”

“事無巨細麽，更何況沈總這麽重要。”邵敬之笑一聲，沈玨分辨不出真假，但總覺得邵敬之今天有點奇怪，他昏沈的頭腦想不到太深的含義，索性不探究。他這幾天為項目的事兒熬了幾個通宵，現在實在撐不住困意，按著太陽穴，他耐心問， “師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沒話他就睡了。

邵敬之還是剛才不緊不慢的語氣， “也沒什麽，忽然想到你了，就找你敘敘舊。”

這話就有點太假了，沈玨笑了一聲沒拆穿。他想起白天看到的新聞，仿佛領悟了什麽，頓時心情覆雜地開口， “孫樹瑾跟念柯忽然公布戀情，對你們品牌的影響怎麽樣”

“短時間內看不出效果，”邵敬之點了支煙， “怎麽，要是影響了影之銷售額，你這個做哥哥的打算替她補給我”

沈玨半開玩笑地說， “可以，但以後賺回來，也給我分一杯羹”

邵敬之撚滅煙蒂，輕輕笑了聲， “看來我這通電話打的確實不是時候，你人醒了卻還在做夢。”

沈玨嘖了聲， “師哥，你拐彎抹角罵人的功力越來越爐火純青啊。”

“過獎了。”邵敬之本來靠著沙發背站著，這時起身往冰箱旁走去，從裏面取了一瓶可樂隨意晃了幾下，忽然“砰”地一聲打開了。

沈玨正盯著床頭的小鬧鐘出神，盼著邵敬之能早點良心發現，掛斷電話，忽然聽見那邊動靜，他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

“你那邊爆炸了”

“抱歉，開了瓶飲料，嚇到你嗎”邵敬之話裏的隨意更明顯了些，就差告訴沈玨他是故意鬧出這動靜的。沈玨立馬反應過來了， “師哥，我沒得罪你吧”明知他最不喜人在他休息時打擾，半夜打電話來，還搞出這種動靜，怎麽想都不合常理。就算是為了那兩個戀情的事，也不至於來找他撒火。

邵敬之好像很不可思議， “你怎麽會這麽想是我最近對你的關心少了嗎”

沈玨解他，他不想說的，別人再怎麽問，他也能想出千百句話來搪塞。頭痛地掀被下床，沈玨下樓抽煙。邵敬之聽到他那邊傳來下樓梯的聲音，眉目舒展了不止一星半點，他心滿意足，對著電話那頭“關懷”地說， “早點睡吧，年紀也不小了，該註意養生了。”

沈玨: “……”

邵敬之不在國內，交流不便，蘇問春樂得輕松，這周過得安寧又愉快，直到周五在茶水間不小心聽到兩位同事舊事重提，聊起公司論壇那天討論她的帖子。

“……她跟龔南，姜理看起來不像有什麽，畢竟人家名牌大學畢業，還頗有姿色，龔南就是個毛頭小子，姜理呢成熟一點，就是性子有點太悶了。她哪兒能看得上他們啊”

“我看也不像，不過無風不起浪。”

“不好說哦，你不覺得那個帖子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嗎，鄒檸雖然不在，但說不定有她的小兵擁躉替她出氣呢”

“誰啊黃小米她們不是鬧翻了嗎”

蘇問春忽然咳嗽了幾聲，茶水間裏頭的聲音沒了，過了會，陳希和辛蕾推搡著走了出來。路過門口，她們尷尬地跟磨砂門外的蘇問春打了聲招呼。

同事走後，蘇問春趁沖咖啡的空當發了會呆。

是黃小米嗎她跟鄒檸關系確實挺好的，聽說鄒檸當初被查出懷孕，把家裏的化妝品拿來公司全給了黃小米，她來之前，黃小米跟鄒檸親如姐妹。可人性覆雜，最後還是鬧掰收場。

快下班的時候，鄒檸突然出現在了她們部門門口。她是來拿東西的，那天“演戲”走得匆忙，顧不上那麽多。這會大家情緒跟著周末到來的正飄在高空，看到她後瞬間跌落下來，踩到了實地。

黃小米果然還是第一個湊上去的人。

“鄒檸姐，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

鄒檸仿佛忘了那天跟黃小米鬧的不愉快，親密地拉過她的手說， “來拿點東西，很快就走。”她像對著黃小米說，又像是跟大家說的， “從下周開始，我休產假，卸貨以後見了，別太想我。”

蘇問春沒那麽大度，只用餘光看了她幾眼，懶得往鄒檸那邊瞄。她能感覺鄒檸跟大家挨個目光交流了一番，視線最終落到她身上。打字的手不禁一停，因為她看到鄒檸竟往這邊走過來了。

桌旁很快多了一個挺著的肚子，蘇問春擡眼揚起笑容。

卻沒說話。

“小蘇，”鄒檸一下子掉了淚，看起來比蘇問春這個受害者還可憐， “之前是我不好，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懷孕易怒，情緒反覆，忘性也大，那天我接電話的時候語氣有點不好，沒想到會給你帶來麻煩。小趙那個事是我實在看不過去，他總把工作推給你，沒上沒下我看不慣，沒想到他會去針對你，還投訴到了董事那裏。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鄒檸避重就輕，屋裏幾個男同事都快被她說服，蘇問春繼續笑著，從包裏摸出一個小鏡子遞給她。蘇問春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 “你懷孕還哭對孩子不好的，還會長皺紋。”

鄒檸楞著沒接，蘇問春站了起來，鏡子伸到她眼前。好巧不巧，鄒檸正跟鏡中女人眼角的皺紋對上。她眼角下垂，眼袋發黑，鼻翼上密密麻麻都是雀斑。

她老公做生意賠了錢，窩在家不願出門，父親吊兒郎當大半輩子，沒有工作還是個賭徒，老家還有個混吃等死，靠她養活的光棍哥哥。可是公司裏年輕的女孩們過得那麽輕松，她們跟年輕上進的男人談著戀愛，不操心存款。她們滿臉膠原蛋白，沒有昂貴的化妝品就嬌俏動人。她們說著有時她插不上嘴的話題，追星，看劇，約會，浪漫……這些離她很遠，甚至從沒有過。

她嫉妒，她怎麽可能不嫉妒

她一直偽裝的很好，跟她們打成一片，像真的好姐妹一樣，周末還要約出去逛街，喝喝茶，看場首映。

然後蘇問春來了，她那麽漂亮，竟然還是名校畢業，她很快融入新的環境，部門幾個悶葫蘆也開始對她獻殷勤，偷偷幫她擦桌，澆花，開會的時候會不經意給她占個位子。她沒有拒絕，反而跟每個人都像正常同事一般相處，率真又坦然。

鄒檸知道她是真的坦然，不是裝出來的。因為那些事她根本沒留意過。大概是眾星捧月過來的人，稍微藏起來的示好便如同隱形。

但這點更遭人恨。

此時此刻，蘇問春望著她的眼睛沒有絲毫怨毒，全是笑意。鄒檸不知道她的情緒是真是假，卻被她笑得很不舒服。低頭整理了一下表情，她還了鏡子，擦掉眼淚，轉身去拿東西去了。

鄒檸走後，蘇問春悄悄捏緊的拳頭才松開。

手機上，邵敬之的消息過來了。

只有一張機票的照片，沒有多餘的話。

周日下午四點，他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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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玨跟沈從青沒關系

明天也是0點更新，留評都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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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Psycho。”，灌溉營養液+64 2019-04-11 22: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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