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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盛隆大廈工作、今年六月底剛從N大畢業、二十二歲、國慶節打算拿二十萬當嫁妝跟男朋友結婚的某位不知名小姐姐，我在20路車上遇到你男朋友和他爸爸，他們在討論你，我不小心聽到幾句，勸你結婚前務必三思。”
周薇上班摸了會魚，刷出來一個帖子，只發布了主樓信息，吊足大家胃口後，樓主就不見了。她們報社就在盛隆大廈地下一層，吃瓜竟能吃到可能熟識的人身上，她原本困倦的雙眼一下子炯炯有神。
起身路過蘇問春的工位，她佯裝不經意地瞄了眼，人家正目不斜視地專心寫稿。周薇去洗手間洗了幾顆櫻桃，借機湊到蘇問春跟前，餵給她一顆。
蘇問春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轉過頭發現她笑容怪怪的。
蘇問春：“幹嘛？”
“給你看個帖子。”周薇迫不及待把手機遞過去。
蘇問春趕緊往四周看了看，發現領導的桌後針織外套跟包都不見了，看來已經早早下班去幼兒園接孩子，這才放心地接過她的手機。
看完之後，蘇問春皺了下眉頭。
周薇看她表情不對，忙問，“怎麽了？”
“沒事。”不是她愛對號入座，主樓的描述跟她的情況也太像了。
往下翻了翻，都是吃瓜群眾的回覆，樓主仍舊不知所蹤。
“帖子發給我。”
直到下班，後續才姍姍來遲。
“我快下車了。我把我聽到的簡單總結一下：這男的跟小姐姐是N大同學，家裏開了個小公司，家裏存款只負擔得起房子首付。這人的爸爸大概沒讀過什麽書，說話素質屌差，張口閉口說小姐姐倒貼、便宜貨，還說一分彩禮錢都不會給。”
“這男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說趕緊把人肚子搞大，到時候別說彩禮，就是新房都省了，小姐姐還會哭著喊著求他來娶。”
“他說小姐姐傻X，對他掏心掏肺、很好騙，你那二十萬他要拿去買輛車自己開，好載著他公司的什麽琳琳萍萍去兜風。”
“我準備下車了，他們還有兩站路，也就是說他們要在恒景之家站下。這男的名字沒聽清，他爸爸喊他小偉。”
“一人血書求小姐姐跟渣男分手，否則都對不起我暈車暈到快嘔吐還更新的毅力。”
坐進電梯裏，蘇問春收起了手機。那二十萬保住了也是好事，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課餘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要她一下子拿出來，哪怕是給未來老公，她也忍不住心疼。
心裏不是不難受，她跟高玉偉大一軍訓完就在一起，當初還是她追的他，酷熱的八月，她雷打不動地跑腿送飲料買三餐，女追男隔層紗，他答應得倒是很快。起初是沖他那張人見人愛的臉，後來他性子的小毛病一點點冒頭，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
吵吵鬧鬧過完四年，大學畢業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新房地段都選好了，結果來這麽一出。
或許是老天爺開眼吧，讓她及時看清這個人渣。
電話聲打斷回憶。蘇問春掏出手機，幹巴巴的語氣怎麽都掐不出水，“餵？”
“問春，下班了嗎，我去接你？”高玉偉仿佛沒發現她的冷淡，儼然二十四孝男友語氣。
以前他打電話來這麽說，她特別感動。他剛工作，正忙前忙後地熟悉業務，臟活累活他全包攬，公司又跟她隔了大半個城市，所以她每回都拒絕，不願他太辛苦。但今天，她總算聽出來他偽裝的體貼裏藏著的敷衍跟虛偽。不是已經回家了嗎？有這份心何至於現在才問？
擠上回家的地鐵，蘇問春回道，“好啊，那我等你過來再下班。馬路對面新開了一家日料店不錯，我請你。”
高玉偉很明顯遲疑了一下，“……哦，那行，我剛下班，馬上就過去。”
電話打完，蘇問春關掉手機，塞進包包的最裏層。
空氣裏汗臭味、有些發酸的蒸包子味、右手邊男人身上嗆人的香水味交織在一起，蘇問春顧不上這些，她一路上都在想她跟高玉偉的過去，直到下車也沒記起他的一點兒好。
太陽下山了，溫度卻絲毫不降，遠處汽車開過的地方，蒸騰的空氣流動如水。火鍋店的老板用力一推打開玻璃門，企圖用不斷飄出的冷氣招徠顧客。蘇問春踟躕片刻，腳邁了進去。
也許是熱氣熏人眼，吃著火鍋，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一哭，眼淚就忽然止不住了。
老板娘端著兩盤五花肉上來，詫異地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小姑娘？我們家火鍋不好吃嗎？”
蘇問春搖頭。
“那怎麽忽然哭啦？”
蘇問春說話帶著哭腔，“我不是小姑娘，我都工作一個多月了。”
“哎呦。”老板娘放下肉，給她遞著紙巾，“什麽事兒值得這麽哭啊？被領導訓了？同事找你麻煩？最差……被開除了？”
蘇問春哭聲更大了。
“你別只哭啊，開除也沒什麽，你要是找不著工作來我店裏，我給你開工資。”
蘇問春吸了吸鼻子，“一個月多少啊？”
“啊，兩千？不過夏天可能還要少。”
她實習工資還有三千五呢，蘇問春拿紙巾擦擦眼睛，搖了搖頭，抽噎著說，“謝謝……老板娘……我……工作挺好的。”
回到家，眼淚又忍不住湧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問春蹲在床邊，眼淚漸漸打濕了床單。
後來她好像睡著了，迷迷糊糊聽到家裏座機在響。
“誰啊？”她到家也沒開燈，摸黑過去接起電話。
“你幹嘛呢，手機也打不通。”
一聽這聲音，蘇問春清醒了幾分，吸吸鼻子說，“柳冰，我要跟高玉偉分手了。”
那頭柳冰說：“太好了。”
“好什麽？”
柳冰當然不會說高玉偉在大一跟蘇問春在一起之後還追過自己的事，都是過去式了，什麽事都不能影響她跟蘇問春之間的閨蜜感情。
“我早跟你說了，年紀輕輕被婚姻束縛住，你會後悔。現在你婚也結不成了，我當然替你開心啊，恭喜你做了一個最對的選擇。”
“……謝謝啊。”
柳冰話鋒一轉，“晚上出來嗎，姐姐帶你去看看精彩的世界。”
她將蘇問春帶去了市中心最貴的一家商場，挑挑揀揀地丟了幾條裙子給她試。
此時蘇問春身上的是件低胸連衣裙，裙擺在膝上十幾公分，她一直不自在地扯著裙子，好像這樣就能讓裙子多出一截似的。
柳冰過去摟著她的腰，“這件不露，腿這麽好看幹嘛老藏著掖著，夏天就是要露出細腿小蠻腰，懂嗎？”
蘇問春依舊揪著裙擺，柳冰看了她半晌，說，“一會帶你去個地方，穿著別脫了。”
“小姐姐，”柳冰轉過頭喊，“這件要了，把吊牌剪了，要穿走。”
買了七八件衣服，刷卡都刷了兩個月工資，蘇問春失戀的苦悶被肉痛取代，不過很快被柳冰帶她去的地方震了一下。柳冰上學那會就愛跟朋友出來玩，蘇問春盯著眼前酒吧的巨大logo，這怎麽都不像什麽清吧。
要是以前，蘇問春怎麽都不會進去，但是今天，她只遲疑了幾秒就跟上柳冰的腳步。
裏面音樂聲太吵，蘇問春在柳冰耳邊要靠喊，“我們在樓下還是去包廂啊？”
柳冰看她上道，指指樓上，“當然包廂，一會找幾個好看的小哥哥陪你聊聊天喝喝酒，保證你今晚過後就不記得高玉偉是誰。”
柳冰扭著腰熟門熟路地去坐直梯，蘇問春撥開扭動的人群趕緊跟上。
在包廂落座後不久，走進來兩個高瘦的男人，跟柳冰熟絡地打過招呼，視線便都落到了蘇問春身上。蘇問春被他們直白的眼神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強撐著晃了下手掌算是問候。
柳冰在旁邊一樂，眼睛在兩個男人身上掃了一圈，一個西裝革履宛如社會精英，一個一身休閑裝酷似大學生，她了解閨蜜的口味，指了指休閑裝那個，“你去陪我們小蘇聊聊。”
穿休閑裝的男人便隨意地坐到了蘇問春旁邊，伸出手，“你好，蘇蘇，我叫聶淵。”
蘇問春往柳冰身邊躲了躲，跟他握了下手，糾正，“……小蘇。”
聶淵笑了一聲，跟她聊起來。
“蘇蘇，你還在上學嗎？”
“工作了。”
“那你挺顯小啊。”
蘇問春：“一般這種話的意思就是說——你有點土。”
“沒這個意思啊，”聶淵真心實意笑了出來，拿起旁邊兩杯酒，“我們喝一個。”
蘇問春看了看柳冰，她靠在另一個男人懷裏，根本沒心思理她。
聶淵知道她擔心什麽，故意開了個玩笑，“你放心，我們都有職業素養，你喝醉了我也不會偷你錢。”
蘇問春瞇眼笑了笑，把酒接了過來。
她一笑，聶淵楞了下神。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初戀對象的輪廓，此時此刻，蘇問春就跟他心裏那個輪廓慢慢重合了起來。
“還來嗎？”她晃了晃酒杯，她已經將杯中酒一口喝下。
聶淵反應過來，“來啊，不過這杯，我們來喝交杯酒。”
蘇問春頓了頓，“……行。”
“你等下。”她拿出手機，開機，沒管未接電話未讀短信，給高玉偉打去電話。
聶淵一直安靜看著她。
電話接通，高玉偉跟炮仗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在哪？我來你們單位，連個人影都沒瞧見。給你打電話幾個小時了也打不通，你在搞什麽？你知道外面天氣多熱嗎？”
蘇問春說：“我在哪以後就跟你沒關系了。”
“什麽意思？”
“分手的意思。”
“你再說一遍。”高玉偉難以置信，話裏帶著氣。
“我說分手，”房間裏三個人都看著她，她卻更有了底氣，“你跟你爸打得什麽如意算盤我已經知道了，你是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我傻逼兮兮地白送你二十萬買車泡妞？你怎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臉又變大了嗎？想讓我未婚先孕更不可能，你短小畸形，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就這樣吧，再見！”
蘇問春擦掉講電話時眼裏飆出的淚，柳冰慢慢回過神，罵了一句說，“那個王八蛋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啊？”
蘇問春點點頭，把今天的事情說了，然後默默拿起了酒杯，轉頭看著聶淵。
聶淵會意，拿著酒做出要跟她喝交杯酒的姿勢，只是他嘴唇還沒碰到酒杯，蘇問春已經將杯子裏的酒喝完了。緊接著又是一杯，到了第四杯，柳冰伸手攔了攔。
蘇問春感覺頭有點晃，她撐著沙發站了起來，對柳冰說去趟洗手間。
“你一個人行嗎？我陪你吧。”柳冰看著她，目露擔憂。
蘇問春看看她擱在男人大腿上留戀的那只手，堅定地搖了搖頭。
從洗手間出來，蘇問春盯著鏡子裏自己的臉。眼睛哭腫了，她哆嗦著手補了下妝。出了洗手間卻迷茫起來，她看了眼面前這間包廂的號碼——B204。
她記得她的包廂號碼是207，憑直覺往左邁出步子。
A201、A203、A205、A207……到了。
她怕裏面有她不該看的景象，進去之前先謹慎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估計註意力都在別的事情上，顧不上她。
她慢慢推開了門，本就安靜的包廂裏更為寂靜，她懵懵懂懂的眼神跟裏面穿西裝的男人視線撞上。
奇怪，柳冰跟聶淵怎麽走了？
“柳冰呢？”她疑惑。
沙發上的男人抿唇沈默著。
她頭暈得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踩著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倒在了沙發上。
頭頂響起男人冷冰冰的聲音，“誰讓你來的？”
這是她的包廂啊，她還想問他為什麽對客人這麽不好呢。她腦袋轉了轉，慢慢坐了起來，靠過去抱著他一只胳膊，指尖男人的肌肉一僵。她的手被撥開，卻又執著地攀住他的肩膀。
她在他耳邊吹著氣，“我付了錢的。”
付錢？付什麽錢？
他瞇了瞇眼，有的開發商想要跟他談合作，就喜歡送他各種各樣的女人，他若是有意合作，便不會拂了別人面子。所以有些動機不純的女人便會借此機會接近他，她們都很有姿色，只需陪那些人一晚，隔天就會被送來給他。
他會送很多貴重禮物給女人，分開時幹脆利落。她們看重的也不是他這個人，感情不深厚，事後再來糾纏的沒有幾個。都是識趣的聰明人，知道再怎麽樣也無法從他身上再討到什麽，因此見好就收，還能給他留個好印象。
只是眼前這個女人很漂亮，她竟然是送了錢才能來的？
這時，男人的下巴被一只微涼的手捏住了，他順勢低下頭瞧著她，想看她會什麽招數。
蘇問春拇指在他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湊上去說，“你是不是業務不熟練啊，是真不會還是裝不會？需要我來教？”
她在說什麽？
“那我教咯。”她說完這句話，仰頭親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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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盛隆大廈工作、今年六月底剛從N大畢業、二十二歲、國慶節打算拿二十萬當嫁妝跟男朋友結婚的某位不知名小姐姐，我在20路車上遇到你男朋友和他爸爸，他們在討論你，我不小心聽到幾句，勸你結婚前務必三思。”
周薇上班摸了會魚，刷出來一個帖子，只發布了主樓信息，吊足大家胃口後，樓主就不見了。她們報社就在盛隆大廈地下一層，吃瓜竟能吃到可能熟識的人身上，她原本困倦的雙眼一下子炯炯有神。
起身路過蘇問春的工位，她佯裝不經意地瞄了眼，人家正目不斜視地專心寫稿。周薇去洗手間洗了幾顆櫻桃，借機湊到蘇問春跟前，餵給她一顆。
蘇問春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轉過頭發現她笑容怪怪的。
蘇問春：“幹嘛？”
“給你看個帖子。”周薇迫不及待把手機遞過去。
蘇問春趕緊往四周看了看，發現領導的桌後針織外套跟包都不見了，看來已經早早下班去幼兒園接孩子，這才放心地接過她的手機。
看完之後，蘇問春皺了下眉頭。
周薇看她表情不對，忙問，“怎麽了？”
“沒事。”不是她愛對號入座，主樓的描述跟她的情況也太像了。
往下翻了翻，都是吃瓜群眾的回覆，樓主仍舊不知所蹤。
“帖子發給我。”
直到下班，後續才姍姍來遲。
“我快下車了。我把我聽到的簡單總結一下：這男的跟小姐姐是N大同學，家裏開了個小公司，家裏存款只負擔得起房子首付。這人的爸爸大概沒讀過什麽書，說話素質屌差，張口閉口說小姐姐倒貼、便宜貨，還說一分彩禮錢都不會給。”
“這男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說趕緊把人肚子搞大，到時候別說彩禮，就是新房都省了，小姐姐還會哭著喊著求他來娶。”
“他說小姐姐傻X，對他掏心掏肺、很好騙，你那二十萬他要拿去買輛車自己開，好載著他公司的什麽琳琳萍萍去兜風。”
“我準備下車了，他們還有兩站路，也就是說他們要在恒景之家站下。這男的名字沒聽清，他爸爸喊他小偉。”
“一人血書求小姐姐跟渣男分手，否則都對不起我暈車暈到快嘔吐還更新的毅力。”
坐進電梯裏，蘇問春收起了手機。那二十萬保住了也是好事，她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課餘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要她一下子拿出來，哪怕是給未來老公，她也忍不住心疼。
心裏不是不難受，她跟高玉偉大一軍訓完就在一起，當初還是她追的他，酷熱的八月，她雷打不動地跑腿送飲料買三餐，女追男隔層紗，他答應得倒是很快。起初是沖他那張人見人愛的臉，後來他性子的小毛病一點點冒頭，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
吵吵鬧鬧過完四年，大學畢業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新房地段都選好了，結果來這麽一出。
或許是老天爺開眼吧，讓她及時看清這個人渣。
電話聲打斷回憶。蘇問春掏出手機，幹巴巴的語氣怎麽都掐不出水，“餵？”
“問春，下班了嗎，我去接你？”高玉偉仿佛沒發現她的冷淡，儼然二十四孝男友語氣。
以前他打電話來這麽說，她特別感動。他剛工作，正忙前忙後地熟悉業務，臟活累活他全包攬，公司又跟她隔了大半個城市，所以她每回都拒絕，不願他太辛苦。但今天，她總算聽出來他偽裝的體貼裏藏著的敷衍跟虛偽。不是已經回家了嗎？有這份心何至於現在才問？
擠上回家的地鐵，蘇問春回道，“好啊，那我等你過來再下班。馬路對面新開了一家日料店不錯，我請你。”
高玉偉很明顯遲疑了一下，“……哦，那行，我剛下班，馬上就過去。”
電話打完，蘇問春關掉手機，塞進包包的最裏層。
空氣裏汗臭味、有些發酸的蒸包子味、右手邊男人身上嗆人的香水味交織在一起，蘇問春顧不上這些，她一路上都在想她跟高玉偉的過去，直到下車也沒記起他的一點兒好。
太陽下山了，溫度卻絲毫不降，遠處汽車開過的地方，蒸騰的空氣流動如水。火鍋店的老板用力一推打開玻璃門，企圖用不斷飄出的冷氣招徠顧客。蘇問春踟躕片刻，腳邁了進去。
也許是熱氣熏人眼，吃著火鍋，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一哭，眼淚就忽然止不住了。
老板娘端著兩盤五花肉上來，詫異地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小姑娘？我們家火鍋不好吃嗎？”
蘇問春搖頭。
“那怎麽忽然哭啦？”
蘇問春說話帶著哭腔，“我不是小姑娘，我都工作一個多月了。”
“哎呦。”老板娘放下肉，給她遞著紙巾，“什麽事兒值得這麽哭啊？被領導訓了？同事找你麻煩？最差……被開除了？”
蘇問春哭聲更大了。
“你別只哭啊，開除也沒什麽，你要是找不著工作來我店裏，我給你開工資。”
蘇問春吸了吸鼻子，“一個月多少啊？”
“啊，兩千？不過夏天可能還要少。”
她實習工資還有三千五呢，蘇問春拿紙巾擦擦眼睛，搖了搖頭，抽噎著說，“謝謝……老板娘……我……工作挺好的。”
回到家，眼淚又忍不住湧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問春蹲在床邊，眼淚漸漸打濕了床單。
後來她好像睡著了，迷迷糊糊聽到家裏座機在響。
“誰啊？”她到家也沒開燈，摸黑過去接起電話。
“你幹嘛呢，手機也打不通。”
一聽這聲音，蘇問春清醒了幾分，吸吸鼻子說，“柳冰，我要跟高玉偉分手了。”
那頭柳冰說：“太好了。”
“好什麽？”
柳冰當然不會說高玉偉在大一跟蘇問春在一起之後還追過自己的事，都是過去式了，什麽事都不能影響她跟蘇問春之間的閨蜜感情。
“我早跟你說了，年紀輕輕被婚姻束縛住，你會後悔。現在你婚也結不成了，我當然替你開心啊，恭喜你做了一個最對的選擇。”
“……謝謝啊。”
柳冰話鋒一轉，“晚上出來嗎，姐姐帶你去看看精彩的世界。”
她將蘇問春帶去了市中心最貴的一家商場，挑挑揀揀地丟了幾條裙子給她試。
此時蘇問春身上的是件低胸連衣裙，裙擺在膝上十幾公分，她一直不自在地扯著裙子，好像這樣就能讓裙子多出一截似的。
柳冰過去摟著她的腰，“這件不露，腿這麽好看幹嘛老藏著掖著，夏天就是要露出細腿小蠻腰，懂嗎？”
蘇問春依舊揪著裙擺，柳冰看了她半晌，說，“一會帶你去個地方，穿著別脫了。”
“小姐姐，”柳冰轉過頭喊，“這件要了，把吊牌剪了，要穿走。”
買了七八件衣服，刷卡都刷了兩個月工資，蘇問春失戀的苦悶被肉痛取代，不過很快被柳冰帶她去的地方震了一下。柳冰上學那會就愛跟朋友出來玩，蘇問春盯著眼前酒吧的巨大logo，這怎麽都不像什麽清吧。
要是以前，蘇問春怎麽都不會進去，但是今天，她只遲疑了幾秒就跟上柳冰的腳步。
裏面音樂聲太吵，蘇問春在柳冰耳邊要靠喊，“我們在樓下還是去包廂啊？”
柳冰看她上道，指指樓上，“當然包廂，一會找幾個好看的小哥哥陪你聊聊天喝喝酒，保證你今晚過後就不記得高玉偉是誰。”
柳冰扭著腰熟門熟路地去坐直梯，蘇問春撥開扭動的人群趕緊跟上。
在包廂落座後不久，走進來兩個高瘦的男人，跟柳冰熟絡地打過招呼，視線便都落到了蘇問春身上。蘇問春被他們直白的眼神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強撐著晃了下手掌算是問候。
柳冰在旁邊一樂，眼睛在兩個男人身上掃了一圈，一個西裝革履宛如社會精英，一個一身休閑裝酷似大學生，她了解閨蜜的口味，指了指休閑裝那個，“你去陪我們小蘇聊聊。”
穿休閑裝的男人便隨意地坐到了蘇問春旁邊，伸出手，“你好，蘇蘇，我叫聶淵。”
蘇問春往柳冰身邊躲了躲，跟他握了下手，糾正，“……小蘇。”
聶淵笑了一聲，跟她聊起來。
“蘇蘇，你還在上學嗎？”
“工作了。”
“那你挺顯小啊。”
蘇問春：“一般這種話的意思就是說——你有點土。”
“沒這個意思啊，”聶淵真心實意笑了出來，拿起旁邊兩杯酒，“我們喝一個。”
蘇問春看了看柳冰，她靠在另一個男人懷裏，根本沒心思理她。
聶淵知道她擔心什麽，故意開了個玩笑，“你放心，我們都有職業素養，你喝醉了我也不會偷你錢。”
蘇問春瞇眼笑了笑，把酒接了過來。
她一笑，聶淵楞了下神。
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初戀對象的輪廓，此時此刻，蘇問春就跟他心裏那個輪廓慢慢重合了起來。
“還來嗎？”她晃了晃酒杯，她已經將杯中酒一口喝下。
聶淵反應過來，“來啊，不過這杯，我們來喝交杯酒。”
蘇問春頓了頓，“……行。”
“你等下。”她拿出手機，開機，沒管未接電話未讀短信，給高玉偉打去電話。
聶淵一直安靜看著她。
電話接通，高玉偉跟炮仗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在哪？我來你們單位，連個人影都沒瞧見。給你打電話幾個小時了也打不通，你在搞什麽？你知道外面天氣多熱嗎？”
蘇問春說：“我在哪以後就跟你沒關系了。”
“什麽意思？”
“分手的意思。”
“你再說一遍。”高玉偉難以置信，話裏帶著氣。
“我說分手，”房間裏三個人都看著她，她卻更有了底氣，“你跟你爸打得什麽如意算盤我已經知道了，你是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我傻逼兮兮地白送你二十萬買車泡妞？你怎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臉又變大了嗎？想讓我未婚先孕更不可能，你短小畸形，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就這樣吧，再見！”
蘇問春擦掉講電話時眼裏飆出的淚，柳冰慢慢回過神，罵了一句說，“那個王八蛋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兒啊？”
蘇問春點點頭，把今天的事情說了，然後默默拿起了酒杯，轉頭看著聶淵。
聶淵會意，拿著酒做出要跟她喝交杯酒的姿勢，只是他嘴唇還沒碰到酒杯，蘇問春已經將杯子裏的酒喝完了。緊接著又是一杯，到了第四杯，柳冰伸手攔了攔。
蘇問春感覺頭有點晃，她撐著沙發站了起來，對柳冰說去趟洗手間。
“你一個人行嗎？我陪你吧。”柳冰看著她，目露擔憂。
蘇問春看看她擱在男人大腿上留戀的那只手，堅定地搖了搖頭。
從洗手間出來，蘇問春盯著鏡子裏自己的臉。眼睛哭腫了，她哆嗦著手補了下妝。出了洗手間卻迷茫起來，她看了眼面前這間包廂的號碼——B204。
她記得她的包廂號碼是207，憑直覺往左邁出步子。
A201、A203、A205、A207……到了。
她怕裏面有她不該看的景象，進去之前先謹慎地敲了敲門。
沒有人應，估計註意力都在別的事情上，顧不上她。
她慢慢推開了門，本就安靜的包廂裏更為寂靜，她懵懵懂懂的眼神跟裏面穿西裝的男人視線撞上。
奇怪，柳冰跟聶淵怎麽走了？
“柳冰呢？”她疑惑。
沙發上的男人抿唇沈默著。
她頭暈得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踩著高跟鞋歪歪扭扭地倒在了沙發上。
頭頂響起男人冷冰冰的聲音，“誰讓你來的？”
這是她的包廂啊，她還想問他為什麽對客人這麽不好呢。她腦袋轉了轉，慢慢坐了起來，靠過去抱著他一只胳膊，指尖男人的肌肉一僵。她的手被撥開，卻又執著地攀住他的肩膀。
她在他耳邊吹著氣，“我付了錢的。”
付錢？付什麽錢？
他瞇了瞇眼，有的開發商想要跟他談合作，就喜歡送他各種各樣的女人，他若是有意合作，便不會拂了別人面子。所以有些動機不純的女人便會借此機會接近他，她們都很有姿色，只需陪那些人一晚，隔天就會被送來給他。
他會送很多貴重禮物給女人，分開時幹脆利落。她們看重的也不是他這個人，感情不深厚，事後再來糾纏的沒有幾個。都是識趣的聰明人，知道再怎麽樣也無法從他身上再討到什麽，因此見好就收，還能給他留個好印象。
只是眼前這個女人很漂亮，她竟然是送了錢才能來的？
這時，男人的下巴被一只微涼的手捏住了，他順勢低下頭瞧著她，想看她會什麽招數。
蘇問春拇指在他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湊上去說，“你是不是業務不熟練啊，是真不會還是裝不會？需要我來教？”
她在說什麽？
“那我教咯。”她說完這句話，仰頭親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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