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時，眼前的一切已不覆昨日模樣。

小海和眾夥計聚在一起，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反應快，腿腳也好。昨晚感到一陣地動山搖，第一個反應就是跑，跑到空曠的地方。好在這一片都是糧庫，地勢較高，也沒什麽房子，都是臨時用樹枝舊席子搭的簡易棚子。倒了不少，但沒有人員傷亡。小海心驚肉跳，居然真的來了！

沒錯，這次出行之前，李媛神神秘秘的交代過，這一次出行恐有災禍，叫他一定小心謹慎，夜裏也要警醒一些。這些是大悲寺裏鑒戒大師親口說的。

小海當然奇怪，既然明知有危險，為什麽還要他們過去。這話不敢說出來，卻是過了腦子的。

李媛隨後補充道：“本來不該叫你們去這麽危險的地方，但大師說了，這是救民水火的大功德，不勉強，可以不去。”

小海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糧鋪的大掌櫃，一切全拜李媛所賜，憑著對李媛的信任和感激當然不能不去，但是，事情也僅僅到他這兒，下面幹活的夥計是一個都不知道的。

面對眼前一片瓦礫，耳邊縈繞著遠處傳來的哭喊，小海知道，他的使命終於開始了。

“夥計們，留兩個看糧倉，剩下的跟我去救人！”

“是！”

劉錚的人反應更快，他們中有幾個知情的，昨晚便分配好了任務，天剛亮打火做飯吃飽，已經開始行動了。

很快兩股人碰面，都是認識的，誰也不多說，一起幹吧。

地震發生在深夜，百姓都在睡覺，很多被壓在坍塌的房屋下。糧倉夥計一邊救人，一邊召集身強體壯的男丁一起幫忙。讓沒有受傷的婦女安撫百姓，燒水讓人們喝以及清洗傷口。劉錚的人知道的多，將遇難百姓的屍首收集在一起，有家人的自己挖坑掩埋，沒有的集中運送到城外埋在一個大坑。

隴南不是一城一地，而是好幾個城鎮地區的統稱，他們待的地方，是中心區域的肅安城。城中官府派了衙役們已經在忙碌，但明顯不夠用，小海等人跟他們打過招呼後，算是過了明路，暫時當半個府衙中人使用。

肅安知府一邊指揮手下人等救人，一邊急忙寫了緊急公函送往京城請求賑災。

劉錚的人事實上引導了救災事宜，因為衙役很多被指派優先救助世家富戶，只象征性的留了幾個人救助普通百姓，這幾個人還要分散開在不同城區。說是救人，根本幫不了多少忙。這時候，這些糧鋪夥計便顯得十分重要，他們動作麻利有序，不慌不亂，讓人們心裏安定不少。

到了中午，衙役們回去府衙吃飯了，百姓們家都沒了，更別提吃飯了。小海此時方知李媛大肆收糧的原因，暗暗咂舌，原來在半年前，小姐就開始準備了！

小海想到了這個，可是並沒有真的拿出來分給百姓。那是東家的東西不是他的，而且，看武二爺的夥計們，他們也沒有散打糧食的打算。

看糧倉的夥計倒是送來些簡單的吃食，可看到那麽多百姓，沒敢拿出來，藏在角落先去找自己人過去吃。

小海找到劉錚那邊領頭的夥計趙安：“趙大哥，你看，這麽多百姓，沒吃的……”

趙安對眼前的一切一清二楚。事發突然，百姓們錢物很多被埋在廢墟裏，糧鋪見勢不妙早已關門，等待時機發一筆。

“小海兄弟，你是個老實人，我也跟你說句實話。糧食是在咱們手裏，但不是咱們的，是東家的。東家沒說話，咱們不好擅自做主！”

小海：“趙大哥，我覺得我們小姐叫我過來，就是為了這一天，她不會在乎這些東西的。”

“我家二爺也不在乎，可就算當好人，也要看準時機，讓東家的利益最大化。”擡手指著眼前這數百人，“你看看，這麽多人，這還只是這一處城區的，明天，或許全城的人都張著嘴等著吃的，後天，城外的災民也可能趕過來。但是，本該第一時間出面救助百姓施粥放糧的官府卻什麽都沒做。我們手上的糧食確實不少，但你以為能供給多少災民吃多少天？”

這，小海當然不知道，茫然的看著他。“難道我們守著糧倉，就讓百姓們餓死嗎！”

趙安拍拍他的肩膀：“給你們小姐寫信了嗎？”

“寫了。”

“等她回信。”

“可是……”

“三兩天而已，餓不死人。”

小海想了想，扭頭看向人群，廢墟旁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坐著許多休息的百姓，多數是老弱婦孺和受了些傷的，身強體壯的都在自家倒塌的房子上翻找還能使用的一切物件。許多的孩子，有的哭，有的叫，一早就沒東西吃，這個時候，許多孩子哭都是因為餓的。

小海實在見不得自己有東西吃卻讓孩子們挨餓，招手叫夥計把帶來的食物分給孩子們。年紀大些的和幾個受了傷的年輕人看了一眼，什麽也沒說，孩子們的母親連連道謝。小海想著，這樣下去也不好，知府大人確實應該做點什麽。

正午稍事休息，那個衙役又回來了，小海上前行個禮，便開始詢問知府大人有沒有施粥賑濟的打算。

衙役啞然失笑：“小兄弟，你有這份心固然是好的，但大人的心思，哪裏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參透的？你還是好好的救人吧，別的是不必管了。”

小海：“可是沒有吃的，百姓們撐不了幾天啊，還有那些傷者，缺醫少藥的，也不知城中的大夫們都到哪裏去了，一個都沒見到？”

這，大夫們去了哪裏，衙役自然知道。地震誰也沒辦法避免，但世家富戶有人受了傷，自然能更快捷的得到救治，這是沒辦法爭的事。不過等處理好他們，大夫們自然有閑暇出來救治受傷的平民百姓。

“小兄弟啊，別急，知府大人管理這麽大的地方，事情太多，一時顧不過來。但是你放心，百姓們的安危一直是大人最重視的事，大人已經寫了折子快馬加鞭送往京城，賑濟錢糧很快就會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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