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老太太一慣惡意揣度，嘴裏也毒辣，曾說必是羅家二爺與葉氏早有勾結，這才害死了妻子為新人騰地方。李媛心思簡單，不把人往惡毒方面想，但妻兒剛死就迫不及待娶妻，實在過於涼薄。

雖然與羅二夫人只有一面之緣，但李媛對她印象不錯，只覺著年紀輕輕這麽去了，實在可惜。加之還有個嬰孩，更叫人心疼。或許提醒一下，生產的時候找個大夫候著？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鬼門關前徘徊，但羅二夫人頭胎生了個女兒，據說生產的時候很順當，所以第二次便不是那麽緊張，只準備了產婆。待發現情況不對，請來了大夫，為時已晚。

“你在想什麽？”冷不丁一聲將她從胡思亂想中拉回來，眼前便是李識好奇的眼睛，父親也停下了吃飯，看過來。

“沒什麽啊。”李媛不承認。

“沒什麽？你都吃了好幾塊肥肉了！”李識笑著，目光指向她筷子夾著的油汪汪肥膩膩的肉塊。

“啊！”李媛一驚，手一松便掉在桌子上。

李識哈哈大笑，她的窘樣取悅了他。

李媛故意氣道：“我好心幫哥哥分憂解難，哥哥居然取笑我！”

“你胡思亂想關我什麽事？”

“我在想怎麽幫哥哥成為鐘先生的弟子。布莊有一位客人，是羅家的夫人，或許可以攀上關系。”

“真的，要怎麽做，說出來讓父親聽聽？”李釗比李識還心急。

“那位夫人定了衣服，我想親自去送一趟……”“不行！”

李媛話未說完，便被李識厲聲拒絕。

“鐘先生為人正直，收徒首重人品！若是使用歪門邪道怕是會適得其反！”

李釗訕笑：“怎麽是歪門邪道呢，不過想請鐘夫人提上一兩句，叫先生多少知道有你這麽個人。”

“我若才學出眾，自然能通過先生的考試進門。若不然，自是我技不如人，沒什麽好說的，多讀幾年罷了。”李識說的坦坦蕩蕩。

李釗：“話雖如此，但這寫文章，又不是買東西，一斤一兩用秤一稱就明。文章這個東西，好賴全靠一張嘴。萬一，不是說鐘先生不好啊，”李釗先解釋著，“萬一有人跟你水平相當，可是有鐘夫人說句好話，說不定先生就更看重你了。我和你妹妹不過是想多一點勝算罷了。”

李媛忙跟著點頭。

李識笑了笑：“若果考不中，只能說我還不夠好。不只是這次考取鐘先生的弟子，便是以後的會試殿試，所有文章都是憑考官來判斷的。今日我們能影響了鐘先生，以後呢？”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過得一時算一時唄！李釗和李媛都是這麽想的，不過若論講大道理，李識願意的話，父女兩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李媛想了想，罷了，強求無用，兄長說的也沒錯。

李釗則開始尋思，他能扯上關系的最厲害的，大概只有黃爺，黃爺跟鐘先生認識嗎？

到了約好的日子，李媛和阮文煙一起出城去大悲寺進香。阮文煙徑直坐進李媛馬車，兩人有說有笑。阮文煙也曉得鐘先生的事，可是她的兩個兄弟年紀還小，不在先生擇徒範圍之內，是以不怎麽關心。一路詢問這些日子城中的新鮮事。她在“愁雲慘淡”的閉門謝客，什麽消息也進不去。

待上了山，兩人發覺香客多了許多，“大師”二字不時鉆進耳朵，原來都是沖著鑒戒來的。李媛早已命紅纓打過招呼，鑒戒今日應該還沒有會見“有緣人”。

先去大殿拜過佛祖，又捐了香油錢，李媛等人便隨大流去一間很大的佛堂，跪在蒲團上聽前面的高僧誦經，同時等待鑒戒的挑選。很快，李媛便在各種羨慕嫉妒的目光中被一名僧人帶出去了。去的自然是鑒戒的禪房。

禪房還是原來那一間，但裏面的布置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一進門便是淡而不散的清香，不是佛前焚的那種，是大戶人家中用各種香料自己調制的香，鑒戒房中的這個味道還很不錯。墻上大大的“佛”字掛軸是新換的，墨中加了金粉，星星點點閃著光。鑒戒慣坐的矮幾和幾上的茶具都換了，講究多了。

兩人面對面跪坐著，照舊是門窗大開，沙彌和李媛的丫鬟都遠遠的守著。

鑒戒一身僧衣樣式不變，料子早同其他僧人有了區別，李媛現在也算半個行家，一眼就看出差別。不禁感嘆，說什麽佛門清凈地，這不還是有了高低之分！

鑒戒雙手合十，稍稍低頭，一聲：“阿彌陀佛，小施主，貧僧可算把你盼來了！”遠處有人能看到，他心裏再急，動作上也不敢讓人看出來。

李媛：“有急事嗎，我不是叫人給大師送了東西嗎？完了？”不會啊，還有許多是不曾發生過的，李媛記得很清楚。

鑒戒心裏急，但畢竟比李媛年長不少，還能穩得住。“小施主親自前來，有何要事需要貧僧幫忙？”將欲取之必先予之，這個道理，鑒戒懂。

李媛也不客氣，開口道：“我想請一本大師手抄的佛經，大師手裏還有嗎？”這是給季恩的。

小事一樁，鑒戒道：“小施主稍後。”當即起身從身後櫃子裏取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抱了來放在李媛面前。有些賣弄一般道：“貧僧也沒什麽拿得出手回報施主，只有這佛經，是貧僧用心抄錄的，還有貧僧自己的心得和註解，小施主笑納！”

李媛笑著拿到自己身前，調侃道：“連盒子都這麽精致，看來是給貴客準備的。”

鑒戒道：“哪裏？這是單獨為小施主準備的！外面的香客，捐二百兩香油錢才有機會帶進佛堂聽講，五百兩以上知客僧才拿了名帖供我挑選。若再想拿走一本貧僧親手抄錄的佛經，沒有一千兩是不可能的。拿走的也不過是普通的一本，可沒有小施主的這一本這般用心！”

李媛啞然失笑，看來這寺中僧人做起生意來絲毫不比父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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