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看向女兒，此時才發現她頭上多了一支不屬於她的金簪。當下板起臉道：“你又要媛兒東西了！說你多少次了，我們跟大房那些人不一樣，不可眼皮子那麽淺薄……”

季思雲被母親訓斥即難堪又委屈，解釋道：“不是我要的，是媛兒看我的發簪不好看，一定要我戴的。”

孫氏：“有什麽不同嗎，收了就是收了！”

季思雲又要辯解，季恩開解道：“收便收了，哪一年不是給老大和老三家的丫頭們搜刮的幹凈，怕是她自己都沒打算帶回去。”

“不是的，父親，這次不一樣！”

季思雲再次說了不一樣三個字。季恩便笑道：“哪裏不一樣，你倒是說說看。四妹那麽綿軟的性子，養出來的女兒跟她一樣。”

“碧兒一直跟著她的，今天思玫和思蘭開口要她的東西，都要動手了，她都沒給！”

孫氏冷笑：“什麽寶貝東西，居然還有她舍不得的。跟著那麽個財大氣粗的爹，不是什麽都不當一回事嗎，只要能讓你大伯家的人高興！”

季思雲回憶著：“不是什麽貴重的吧，就是她頭上的小珍珠。”把碧兒說給她的話再給父母說了一遍。

季恩笑道：“真是長本事了啊，跟大房家的丫頭說什麽禮尚往來！大房向來是貔貅的肚子只進不出！”

孫氏也稍微緩和了一些：“這樣一說還真是長大了，我呀，別看我出身也不高，我最是看不上那些自輕自賤的人！可是這銀票……”

季恩：“先收著吧，我們正是用錢的時候，大不了將來有需要的時候看顧他一些。”

季思雲忙道：“媛兒說她手上還有幾千兩，夠不夠，不如先借來給父親應急！”

“什麽！”夫妻二人都驚訝的看著女兒。真的假的，她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手裏拿著幾千兩！李釗瘋了吧，還是銀子多的沒地方放了！

“不是，她說了不是她的，是暫時在她手上。我也不是很明白。”

不是她的，怎麽回事？

天還沒亮，季恩一家起來洗漱，簡單的吃了幾口飯，一大家子帶著李識兄妹便早早趕到季氏老宅。季思雲母女和李媛坐一輛馬車。路上無聊，季思雲忍不住問道：“媛兒，你送什麽禮物給老夫人啊？”

“佛經，我親手抄的。”李媛答道。她今日穿了件粉嫩的細紋羅紗裙，早上天涼，外罩一件米黃如意雲紋衫。頭上不是昨日戴過的小珍珠，而是兩枚白玉蝴蝶釵，與她白皙嬌嫩的臉頰十分相稱。

“佛經啊？”孫氏淡淡一句，語氣中難免有些失望，給自己夾帶銀子的可也是佛經呢！

李媛知道孫氏誤會了，不過並沒有解釋的打算。孫氏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個冷淡的人，不會刻意討人喜歡，也不會故意給人難堪，在這世家名門中算得上是個好人了。至於真相如何，拜壽之時她自然會知道。現在說什麽，倒顯得她小小年紀太會察言觀色一般。

馬車很快到了。

季氏老宅熱鬧的很，賓客絡繹不絕，門口管家唱名的喊聲就沒斷過。先進來給老夫人賀壽的都是身份相當，年紀相仿的，老夫人親自接待，請進內室歇著，再來的是幾位老爺的親朋，同僚，這樣的人最多，幾位老爺幫著接待也都請進裏面座位。客人們該來的都來了，最後才是自家人拜壽。按長幼輩分，李媛等人要輪到最後了。

小輩們在老夫人面前跪下磕頭，說幾句吉祥話，每個人，尤其是姑娘們還都單獨準備了禮物，季思蓮送的是親手繡的百壽繡屏，季思玫送了親手縫制的抹額，手工不見的好，綴了幾顆大珍珠在上面。也引來許多句誇讚。老夫人各賞了銀錠子。然後是季思雲，她送的亦是繡品，不過比季思蓮的差了些，沒那麽多喝彩，也得了銀錠子。三房的兩個姑娘和杜家的兩個女兒也都磕過頭，最後就是李媛了。

滿室之中全是女眷，大都是官家的小姐太太，李媛一個也不認識，但這些人的目光叫她不舒服，想來他們都是知道自己的。就算原本不知道，今日也該知道了。

李媛跪在老夫人面前的蒲團上，恭恭敬敬的磕下頭去，口中說道：“外孫女給外祖母賀壽，祝外祖母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好，好，起來吧。”老夫人笑著。這句話，她今天說了無數遍了。若不是還有點念想，簡直都想免了這丫頭的一拜，她又不缺她這一拜！

李媛手邊放著她一直抱著的木盒，此時便雙手舉過頭頂，清甜的嗓音說著：“外孫女知道外祖母一心向佛，便去求了江陵大悲寺鑒戒大師親手書寫的經文，並抄錄了幾份。只盼外祖母莫要嫌棄媛兒字醜。”

來了！

老夫人身邊的媽媽忙走過去接了，老夫人笑著：“你母親不在了，還好有你們兄妹二人還能時常來看看外祖母，多少讓外祖母心中好過一些。你們自是知道的，你母親雖不是我生的，但自幼養在身邊，跟你們姨母是一樣的。叫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心裏……”作勢要抹一抹眼角。眾人忙勸著，大喜的日子不可傷心等語。根本沒人在意，李媛還跪在地上。

李媛看著她演戲，另一半心神放在收下佛經的媽媽身上，只見她趁眾人寬慰老夫人的工夫，退進後堂，不多時又出來，附耳在老夫人旁說了句什麽。老夫人的臉色登時就精彩了，驚，怒，疑，恨，各種情緒在很短的一瞬挨個過了一遍，最後又掛上慈祥的笑意，叫身邊大丫鬟給賞。那臉上的笑意，怎麽看怎麽勉強。

大丫鬟走到李媛身邊，李媛伸雙手接著。大丫鬟手一松，那泛著光的銀錠子便從李媛面前劃過，“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這可不是一般的賞銀，是老夫人過壽賞的，就這麽掉在地上，多少有些不吉利。圍觀的小姐太太免不了低聲議論起來。

李媛還未開口，眼前的大丫鬟已經失聲道：“表小姐，你怎的如此粗心大意，連老夫人的賞也不看在眼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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