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那是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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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那是大自然
【小興安嶺當地的，已經準備好報警了，希望節目組的人不要出事，我現在覺得這場直播真的很離譜。】
【這個點進森林真的沒關系嗎，真的好黑啊，我有點擔心。】
此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天邊微弱的天光並不能照亮前行的路。為了不驚擾山中的動物，攝制組也沒有開多少燈光，所有人都是在昏暗的光線中摸索前行。
兩邊已經開始落葉的樹林被風一吹，窸窣動靜從身邊傳來。
在寂靜的黑夜中，就仿佛在叢林中蹲著一群對他們虎視眈眈的野獸。
“嗷嗚~”
遠方傳來一聲一聲的狼嚎，隊伍裏有膽小的嚇的停了下來，哆哆嗦嗦的開口。
“小，小興安嶺居然還有狼嗎？！”
前頭的老林停下腳步，朝狼嚎的方向看了眼，昏暗天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應該是灰狼，不過聽聲音離我們比較遠，所以不用擔心。”
話是這麽說，可接下來大家都走的更加小心翼翼，一直到天光終於能照清前行的路，所有人包括直播間的網友都才松了口氣。
大隊伍繼續前行，夜間動物們紛紛回到巢穴中休息。晝行動物們逐漸開始出來活動，看見這一隊闖入森林的兩腳獸們，全都警惕的站在植被後盯著他們。
雖然都是一些食草動物，可被虎視眈眈盯著的感覺還是讓大家感覺到了不適，紛紛加快速度。
“看！好多兩腳獸！”
遠處的傻麅子們聚在一起，一楞一楞的盯著他們的方向。
傻麅子，東北特產，江時不好說它長得像什麽，但從外表看過去，確實呆呆楞楞的。
聽見動靜，就一直從樹木後探頭看他們，從面部表情看，仿佛已經看傻了。
但江時能聽見它們的談話。
“媽媽！兩腳獸！想玩！”
那是由一只雄麅，三只雌麅還有幾只幼麅子組成的傻麅子群。
比起父母的謹慎，小麅子們顯然要更大膽些，從江時的方向看過去。
能清楚的看見小麅子眼裏閃爍著的興奮激動和躍躍欲試。
江時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此時上前，那幾只幼崽不僅不會後退離開，反而還會躍躍欲試和他互動。
不過他們此行的目標是那只受傷的東北虎六六，這群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傻麅子只能下次再來認識了。
互動是互動不了了，但他還是側頭小聲沖著鏡頭的方向，簡單介紹了傻麅子的生活習性。
大概又步行了近四個小時，秋日的太陽升到了正當空，他們終於到達了一片十分廣闊，擡眼望去無邊際的紅松闊葉混交林。
紅松闊葉混交林是東北特有的一種植被，而東北虎就生活在這種植被中。
其主要為紅松為主，其中夾雜著闊葉樹，一眼望去江時就認出了比較常見的幾種，分別是紫椴、青楷槭等。
秋天的混交林風景絕美，所有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的工作人員都被震撼的久久無言。
他們擡頭看著泛黃的落葉，看著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就連一直對著江時的直播鏡頭，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挪開了。
鏡頭正對著往外伸展的紅松枝丫，一線天光從繁茂的枝葉中透過來。
宛若火燒雲一樣的樹葉，湛藍的天空，周圍再點綴上些許的還未感知到秋天到來的翠綠嫩芽，就仿佛是一個國手大師緩緩向他們畫出了一副大自然的絕美畫卷。
但很快。
“嘩啦~”
直播間的所有人都清楚的聽到了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無數顆樹的枝丫開始搖晃，它們互相碰撞，像是在竄門問好，然後在藍天下熱情的跳著交誼舞，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親昵又熱鬧。
“唰唰~”
又是一陣響，遠方而來的風仿佛很滿意原住民的熱烈反響，再一次趕來和紅松枝丫們鼓掌問好，再歡呼喝彩。
一時間，整個混交林裏都是樹葉嘩啦作響的聲音。
所有人也終於從那一幅絕美畫卷中回神。
“啊啊啊啊，真的好好看啊！太美了！太美了！嗚嗚嗚嗚，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貌美的樹林！”
“誰說不是呢！第一次知道樹林原來可以這麽好看！”
【啊啊啊現場小姐姐說出了我的想法！！！】
【我真的有一瞬間！以為是節目組搞事拿了一張哪個畫手大佬的畫卷充當背景！】
【啊啊啊啊怎麽會有這麽貌美的樹林啊！這在哪兒！在哪兒！我急需知道地址！我要去旅游！！！】
恰逢此時，江時的聲音再次在直播間響起來。
“這是東北虎的棲息地，學名紅松闊葉混交林。”
“這裏被評為中國十大最美森林之一，被人們稱為一座天然的植物博物館，你能在這兒看見數不勝數的，珍惜的，在外面沒見過的植物。”
眾人這才恍惚回神，回憶起這次直播是幹嘛來了。
【嗚嗚嗚太美了，美到差點讓我忘記這次直播主角是江江。】
【中國十大！一聽就很了不起，難怪這麽好看！】
攝像頭終於回到江時身上，本來他身後是站著人的。
但攝像師默默看著鏡頭裏的美景和美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們，沈吟一陣扭轉攝像頭。
很快畫面裏就只剩下漫天紅松葉，和紅松樹下含笑而立的美人。
攝影師滿意的點點頭，整個鏡頭也跟著上下晃了晃。
還真別說，直播間眾人和攝像師的想法在一瞬間達到了心靈相通。
不是說別人不好看，其實剛剛和江時站在一起的都是現實裏的清爽帥哥美女小姐姐。
但或許是江時身上的某種獨特氣質和大自然太融洽了，其他人站在他旁邊，總會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等攝像師轉移鏡頭，直播間先是詭異的沈默了一陣後，公屏快速滾動起來。
【啊啊啊啊這個攝影師配享太廟！】
【救命救命！美人！美景！好配！這個時候旁邊要是再來一只什麽動物就更配了！】
【嗚嗚嗚嗚嗚救命我腦海裏忽然開始腦補找到東北虎後江時和東北虎站在一起的畫面了。】
【不是粉，但是東北虎狂熱愛好者，我以前一直覺得東北虎就該獨處森林，但現在……】
【救！趕緊找到那只受傷的東北虎吧，我現在要看見江時和東北虎站在一起的畫面！】
江時不知道直播間都在說什麽，但是他看見了攝影師的動作。
有一瞬間的茫然後，又看見不遠處的簡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攝影裝備，正趴在地下對著他拍。
他沈吟一陣，轉頭看向身後的混交林，一秒後無奈聳肩：“嗯，看來你們都很喜歡現在這個場景。”
鏡頭外的工作人員和直播間的網友們齊刷刷點頭。
江時索性不去管他們。
“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來著？”
“啊，紅松闊葉混交林。”
“你們現在應該也看見了，這個混交林大部分是由紅松組成的，其中夾雜了一些闊葉樹。”
他走到一旁，隨手扯出一株植物。
“比如這個，花曲柳……”他簡單的介紹了幾種隨手可碰到的植物種類。
那邊的老林也和節目組的人商量完，和張柔一起朝他走過來。
“小江。”
“我和老林商量了一下，他說六六現在受傷的情況下，我們這麽多人類靠近會讓它越發警惕，一直躲藏著不出現，謹慎起見決定減少人數。”
“所以，我們節目組就跟兩個人，我和攝影師。保護站那邊也要來一個，所以你們動物園只能再帶一個人你看……”
張柔的話還沒說完，那邊還在拍照的簡文就從地上爬起來。
“我必須去。”
簡文這次來是拍攝雜志內刊的，確實必須去，只能讓陳飛和其他工作人員在原地等著了。
最後的隊伍從十幾人一下子縮減到了六個人。
人數驟然減少讓他們再踏入林中時，就顯得格外的渺小。
那是一種人類被大自然完全籠罩在其中的渺小。
混交林中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動物，東北虎只是其中一種。
一邊走，江時還一邊和網友們科普東北虎的棲息狀態。
“東北虎的食譜很廣泛，大到野豬馬鹿，小到野兔。不過馬鹿和野豬棲息地距離這裏有一段距離，受傷情況下的東北虎不會選擇走那麽遠去捕獵。”
“所以大概率它會在棲息地周圍尋找野兔這種小型哺乳動物作為這段時間的食物來源。”
說著，他頓了頓，眉頭短促的皺了下。
他忽然沈默，走在前面的老林第一時間就發現他未盡言語中潛藏的意思。
他回頭看了眼江時，接過話茬。
“只是我們上一次發現六六的蹤跡時，它的傷勢已經非常糟糕，即便是我，現在也沒法確定它能夠狩獵野兔，填飽自己的肚子。”
話音剛落，落後他一步的江時停頓了下，轉向旁邊的一顆粗壯紅松樹。
鏡頭隨之轉移，江時沖鏡頭招招手，“看，這是東北虎留下的印記。”
所有人的註意力一瞬間被吸引過來。
只見粗壯樹幹上，印著幾道十分清晰可見的抓痕。
江時先是湊近聞了聞，隨後眉頭再度皺起，“爪印很新鮮，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爪印上有十分清楚的腐肉的味道，六六的情況可能比我們想象之中的還要不好。”
說著，他將位置讓出來給老林。
老林仔細觀察了下後，臉色也變的很難看。
從進入這片混交林開始，無論是現場，還是直播間的所有人就都感覺到了老林身上的焦慮情緒。
而在此時，這種情緒更是翻了倍的在擴張，他不停看向四周，似乎在搜尋更多的，屬於六六留下來的蹤跡。
江時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都安撫不了老林的情緒，索性也悶頭找起來。
剛剛還在討論大自然美景的直播間氣氛也在瞬間沈悶。
【完了，我也緊張起來了，要是六六的情況不好怎麽辦啊。】
【別說了別說了，嗚嗚嗚嗚聽不得聽不得。】
【我去查了下資料，發現世界上的東北虎僅存五百只，屬於是沒一只少一只的狀態。】
【嗚嗚我真的很愛東北虎，別說少一只，就是現在知道六六受傷我都揪心，都難受。】
……
東北虎對人類很警惕，六六這個剛離開母親身邊獨自生存，才成年的年輕小夥子更甚。
不然小興安嶺保護站的工作人員也不會找上申海動物園尋求幫助了。
他們在偌大的混交林中尋找了將近半個小時，除了偶爾能發現屬於六六留下的圈地盤行為的爪印，以及一些灌木上若有似無的味道外，他們再沒有發現其他。
那麽一大只東北虎仿佛就在這個林子裏消失了一樣。
簡文本來一心都在拍攝上，久久尋不到六六的蹤跡後，也放下攝影設備拿出無人機升空，開始從天上尋找。
但這片混交林太大了，其中還有河流，水溝，以及茂盛的灌木叢。而這裏古木參天，泛黃的枝葉五光十色，密密麻麻的幾乎將下面的大地完全遮蓋。
更別說這裏還有不少隱藏的洞穴。
即便是用無人機作為輔助，也完全沒有辦法。
他們在林子裏逗留的太久了，早就被其他的動物盯上。
江時瞄了眼渾身都充斥著不安的老林，忽然轉身往和眾人相反的地方去。
他在那顆樹上看見了正在圍觀看戲的小松鼠。
小家夥似乎覺得自己躲的極好，即便江時直直的朝著它躲藏的方向來。
小家夥也不躲不閃。
直到發現江時的視線跟它對上。
小松鼠手裏捧著個松子，小眼睛嘎吧一下瞪住了。
“噫？你看得見哦~”
江時揚起笑，眉眼彎彎成了月牙狀，不管從人類還是從動物的視角來看，都是‘和藹可親’的。
“你好~”
但，一個人類忽然跟自己說話，說出來的還是自己能聽懂的語言，這實在是讓一只松鼠感到害怕。
小松鼠本就瞪圓的眼珠子瞪的幾乎凸出來，手裏的松子“嘎吧”一下，往下掉。
站在下方的江時眼疾手快的將其接住，沖著還保持捧松子狀態已經呆楞的小松鼠晃了晃：“你的松子掉了~需要我還給你嗎？”
那表情，那姿態，那模樣，完完全全的寫滿了“誘哄”兩個字。
對於經常看江時直播，已經熟悉江時的人來說，基本的都知道江時很喜歡和動物說話的習慣。
甚至還有粉絲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討論過，江時是不是真的進修過和動物對話的能力，不然為啥他每次和動物說話的時候都煞有其事，仿佛是真的一樣。
所以大家一看見他忽然盯住一個地方不動，並且快步過去的時候。
攝影師和網友們就都做好了準備。
當鏡頭捕捉到躲藏在紅松樹枝葉下的小松鼠時，全部人都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心理。
【很好，江江能和動物交流的證據+1】
【別說，你還真別說，這小家夥被嚇到的模樣真可愛。】
【禮貌：你松鼠嗎？】
——
攝影師的到來讓小松鼠終於回過神，它一邊瞪著小眼睛，一邊倒騰著自己的小短腿“蹭蹭蹭”的順著樹幹往上爬。
“誒誒誒，你不要你的松子了嗎？”江時將手裏的松子舉高了一些。
小松鼠成功被叫停，它四肢都扒在樹幹上，毛茸茸的比整個身體都還要大一倍的尾巴在身後豎立著。
它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江時，看看攝影師，又看看江時手裏的松子，小眼珠子轉呀轉呀，露出了猶豫的神情。
江時繼續放輕聲音，“你來，我們做個交易，就把這個松子還給你怎麽樣？”
小松鼠的眼神明顯更加猶豫了。
【？？真離譜我好像從一只松鼠的眼睛裏看出了猶豫？】
【江江會動物語言的證據再+1，小松鼠看上去真的好像聽懂了一樣。】
【更離譜的難道不是江江哄騙小松鼠嗎？】
江時當然不能表現的太明目張膽，所以他又上前一步，借著舉高松子的動作捂住話筒，壓低聲音。
“只要你幫我個忙，我就給你送更多更多的松子。”
說完想到這兒就是紅松林，啥都不缺就是不缺松子。
他頓了頓補充，“還有別的你想吃的所有堅果。”
這句話對一只小松鼠來說十分具有誘惑力。
小松鼠的大尾巴晃啊晃，然後拐了個彎。
就像是汽車掉頭那樣，‘嗖嗖’的往下爬，很快爬到和江時平視的高度。
“吱吱。”真的嘛？
或許混交林的松鼠少見到人類，對人類並不如外面的松鼠那樣警惕。
也或許是江時那一口和自己相差無幾的熟悉語言，總之小松鼠並沒有表現出對江時的害怕。
反而是對後邊的攝影師多有躲避。
江時將松子往前遞了遞，繼續壓低聲音，“你可以試試？”
小松鼠試探性的伸出爪子抓住松子，看見江時松開後，小臉上又出現了思考的神色。
最後它嗖嗖兩下爬到枝丫上站著，牢牢抱著松子，下定決心的發問。
“吱吱吱~”你要我幫什麽！你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但你必須給我好吃的堅果，不然我帶著我的爸爸媽媽去咬你！
這很顯然是一個沒什麽威懾力的威脅。
江時莞爾，但現在找六六要緊，江時只能先將心理的其他想法拋在腦後。
“我想找一找這個森林中的老虎，如果你知道它的蹤跡，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小松鼠歪歪腦袋，理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的老虎是咱們林子裏才來不久的那個大家夥？”
得到江時的肯定點頭，小松鼠哼哼唧唧想了想。
“知道！在大河那邊！”
沒想到問到的第一個動物就有了六六的訊息，江時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有些許的回落。
不過他並沒有就此放心，而是繼續追問六六的情況。
小松鼠歪歪腦袋，“看上去有點不太好，我在它身上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小松鼠說起死亡來很是輕松，就仿佛是吃飯那麽簡單。
但江時卻是心頭一沈。
小動物的一些感覺向來最為準確，如果小松鼠都能感覺到六六身上的死亡氣息，那說明六六的傷是真的很嚴重。
他深吸口氣，“它在哪兒？”
剛剛還侃侃而談，很是乖巧的小松鼠這會兒卻是停下話茬。
小眼睛又是一陣滴溜溜轉動後，尾巴甩甩，“不行，我要你立馬給我好吃的！不然我不帶你去！”
很好，這只小松鼠倒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單純。
江時失笑，松開捂著收音器的手，看向身後遙望著他的老林等人。
或許是怕打擾江時尋找六六的蹤跡，所有人在看見他朝小松鼠去時，除了攝影師都沒敢上前。
此時見他回首，老林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
老實說，老林之前一直在小興安嶺上四處巡山，對於網絡上的消息都不是很清楚。
小興安嶺保護站的站長是跟他提到過江時這個人，也在言語中對這個特別有動物緣的年輕人大誇特誇過。
老林也知道世界上是有那麽一些人，天生就能和動物打成一片，比普通人更得動物喜歡一些。
但知道歸知道，在見到江時之前他依舊沒報什麽期望。而在清晨見到年輕俊逸的看上去更應該呆在娛樂圈，舞臺上。
總之就是不應該出現在森林裏的江時後，他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湮滅。
盡管路上江時的一些科普讓他有些意外，但對於他能找到六六一事還是抱有懷疑態度。
直到看見他似乎正在和一只松鼠談話……
江時和松鼠說話的時候是背對著眾人的，包括鏡頭裏都只能看見江時的半個側臉。
再加上他捂著收音器，後面的談話並沒有人聽清。
因此大家都好奇極了，見他回頭，不止老林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盯著。
江時眨眨眼，“你們有誰帶了堅果這類小松鼠可以吃的東西嗎？”
張柔挑眉，正疑惑，旁邊老林卻飛快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袋瓜子花生遞出去。
但因為怕嚇走小松鼠，他並沒有上前。同時解釋道，“我平時也會依靠叢林裏的小動物尋找路線，或者是野果之類的。不想白嫖它們，就經常在身上帶著一些堅果，食物，在它們被動幫忙後，給些許食物作為報酬。”
說完看向江時，“小江現在應該也是這個想法？”
江時笑著點頭，“對，想要馬兒跑，總要讓馬兒先吃飽是吧，所以我先賄賂賄賂這個小可愛。”
他從老林手中接過裝堅果的袋子遞出去，小松鼠的眼睛立馬就瞪直了。
但他發現面前這個會松鼠語言的兩腳獸居然只拿出一顆花生給它。
小松鼠氣鼓鼓的跺腳，“吱吱吱！”為什麽只有一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江時挑眉，“因為你還沒有幹活，我只是先預付你一些報酬，難不成你還想現在就全部拿走？”
小松鼠很機靈，可和‘老謀深算’的人類還是差了一籌。
它吱吱吱一陣，最後選擇妥協，抱著松子爬下來，小爪爪拿走那顆花生。
然後飛快丟下一句“等我回來！”
就蹭蹭的爬上了樹。
它一點也不擔心被兩腳獸知道自己的巢穴，因為它住的可高了，它住在紅松樹幹的中部。
下方並沒有那麽多枝丫可以供人類攀爬。
大家眼睜睜看著小松鼠拿了還剩回去，不管是直播間，還是現場的眾人都滿臉好奇。
他們迫切的想知道江時和小松鼠都說了什麽。
小興安嶺保護站的站長實在是沒崩住，沒忍住的問他，“你們都聊了什麽？這只小松鼠真的能幫我們找到六六的蹤跡嗎。”
這話問出了直播間所有人的疑惑。
【講真我也好好奇啊，為什麽要捂著收音器啊啊啊啊。】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啊啊啊啊，說了啥，說了啥，到底說了啥。】
【感謝站長為我們問出這個問題！】
江時聳聳肩，臉上帶著笑，卻不正面回答。
“或許呢，現在不是沒有辦法了嗎？我只是友善的和小松鼠進行了一個交易。”
“但小松鼠有沒有聽懂我這個交易，或者他會不會答應，我都不知道，所以大家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話是這麽說，但所有人都有一種直覺。
這次，或許行了！
幾乎是江時話音落下的同時，他背後的那顆粗壯樹幹上又飛快沖下來兩個小身影。
那是一大一小兩只松鼠。
最前面的就是剛剛從江時手裏拿了花生就跑的小松鼠，後面緊跟著一只毛發更茂盛，也更大只的大松鼠。
【哦豁？這是覺得自己崽被欺負，然後叫了家長來找江江算賬了？】
【嗯……我怎麽看著更像是知道這裏有好東西，帶著家長來‘搶劫’的呢。】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花生？】
【哈哈哈哈哈樓上你是會比喻的我腦子裏已經出現小松鼠雙爪叉腰攔下江江的畫面了。】
直播間插諢打科，小松鼠卻是直奔江時，跟江時的視線平齊後，更是在所有人完全沒預料的視線中，直接飛撲向江時的肩膀。
江時反應很快，在它有動作的時候就飛快上前，讓小松鼠穩穩的落在了自己肩上。
“你這是？”
小松鼠雙爪抓著江時的發絲，“走！我帶你找那只大家夥去！”
江時指指已經走到距離他兩米內的大松鼠，“那個？”
“我媽！”
小松鼠說的理直氣壯，“我還是個幼崽，萬一你到時候驢我，不給我那麽多好吃的怎麽辦！所以我帶上了我媽！”
嗯……
是一只很有危機意識的鼠鼠了，江時無奈失笑，也沒有觸碰小松鼠，禮貌的沖地上的大松鼠道了句“你好。”
大松鼠可能是見多識廣，對於江時的鼠言鼠語並沒有任何震驚訝異。
十分冷靜又禮貌的對江時“吱吱”你好。
“吱吱吱。”我今天回來的路上有看見那只老虎離開的方向，它應該是去狩獵的，你現在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去找它，但不管找沒找到，那些報酬你都要給我們。
松鼠麻麻理智極了。
江時點頭十分誠懇的晃晃手裏的花生袋子。
“只要你幫我們找到關於那只老虎的蹤跡，這一袋都是你們的，我親自送去你家裏。”
松鼠麻麻一甩尾巴就往前蹦跶，聲音從前方遠遠的傳過來。
“那就這麽說定了~你要是騙我我就帶著我家裏的所有成員去找你算賬。”
【嗯……這怎麽能不算證據呢？】
【就是說，他確實在和松鼠對話的吧，是吧是吧。】
【不管了，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就當江江能和動物說話了！嗚嗚嗚神奇江江！】
……
松鼠吱吱吱的聲音不絕於耳，雖然大家聽不懂，但看松鼠麻麻的動作也都猜到了它要做什麽，頓時激動起來。
老林更是三步做兩步一個大跨步上前。
要不是怕嚇到松鼠麻麻，老林恨不得跑起來。
他問江時，“現在就是要去找六六了是嗎？”
江時笑笑，“或許是？我也不懂倉鼠語言，反正我請它們幫忙了，它們會不會幫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老林依舊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重重的握住江時的肩頭。
“不管這次六六能不能被找到，這個恩情我都記下了。”
他語氣忽然鄭重，表情忽然嚴肅，江時一楞。
笑著反拍了拍他的肩頭。
“林哥你不用擔心，我們這麽多人在，今天肯定會把六六救回去。”
“我相信大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又一只東北虎離開。”
說著，有片刻停頓後，聲音悵然：“再說了，救助瀕臨滅絕的野生動物是所有人類都應該做的事。更何況我是個動保人，這是我的分內事，林哥不需要跟我道謝。”
老林表情怔然片刻，最後深呼吸口氣再沒說什麽。
接下來沒人再開口說話，小松鼠站在江時的肩膀上，松鼠麻麻在前方帶路。
他們幾乎穿過了整個混交林，才終於在一處小溪前看見伏在對面正做捕獵姿態的東北虎。
那是一只體型十分龐大的森林之王，他看上去有些消瘦，但體型比江時印象裏的剛成年的東北虎還要大上一些。
有些意外的挑眉，老林就已經小聲在旁邊解釋，“六六的父親是俄國那邊的一只東北虎，體型遺傳了它父親，從小就比同齡虎大上一圈。”
江時了然。
因為害怕會驚動六六，除了攝影師和老林，其他人留在了十米後。
其實這個距離對東北虎來說並不難察覺到人類的存在。
可能是傷勢影響了它對危險的判斷，即便僅僅隔著一條人類都能輕易趟過的小溪，六六卻始終沒有發現他們。
它正聚精會神的盯著草叢裏的一只野兔，眼裏流露出對食物的渴望。
松鼠麻麻帶著小松鼠在一百米外等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森林裏的所有哺乳動物都是東北虎的食譜。
除非是不要命，否則松鼠麻麻絕對不會帶著自家孩子近距離接觸東北虎。
能給江時帶路已經是看在那些花生的份上。
東北虎的註意力都在野兔身上，它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盡可能的不去驚動那只獵物，自己活下去唯一的糧食來源。
直播間的所有人也都跟著屏氣凝神。
就連公屏都沒有人再說話。
仿佛是一不小心就會驚動了那只受傷的，獨屬於紅松闊葉混交林的精靈。
大貓是非常有耐心的動物，它們會在確保無誤的情況下才會對獵物進攻。
六六蹲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鐘，那只野兔完全沒有察覺。
或許是覺得時機到了，六六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它一個俯沖過去，動作迅速，氣勢兇猛。
在那一瞬間，屬於森林之王特有的魅力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一只成年的體型龐大的東北虎的猛撲即便是一只成年野豬都無法抵抗。
更別說是一只小小的野兔了。
這是當下所有人的想法，唯有老林和江時，在看見六六起步的時候，臉色就紛紛一沈。
老林作為小興安嶺的護林員，幾乎是將六六從小看到大的長輩，他幾乎能夠從六六一分鐘的幾次呼吸來判斷它當下的情況。
所以在那一瞬間，老林就意識到，六六要失敗了。
江時不清楚六六的生活習性，但他清楚東北虎。
他曾親眼見過健壯的健康的成年東北虎如何捕獵，即便是一只懷著孕的雌性東北虎都比六六剛剛的動作要迅速一些……
“噗！”
“嘩啦！”
“吱吱！”
在那一瞬間，灌木叢因為東北虎而晃動的聲音，東北虎重重落地的動靜，還有兔子驚叫著逃離的動靜充斥了原本還算靜謐的叢林。
六六撲空了。
除了江時和老林之外，所有人都有些詫異的瞪大眼睛。
【怎麽會？我剛剛看它分明已經撲上去了啊！】
【不是，剛剛太快了我沒有看清，兔子是怎麽逃跑的？】
【我錄屏了我回放了下！好像是因為後腿受傷的原因六六的速度慢了……】
【慢了？你管剛剛那個猛虎下山，我都感覺它要沖出屏幕吃了我的動靜叫慢了？】
【雖然但是，作為老東北虎的粉我有發言權，六六的速度真的慢了，它的傷應該很嚴重，如果沒猜錯的話或許傷到了神經。】
屏幕上頓時一連竄的感嘆號。
江時雖然看不見彈幕，但心中想法和那位網友如出一轍。
他臉色更沈幾分。
那邊的六六卻像是已經妥協了一般，它靜靜的站在原地，受傷的後腿輕觸著地，眼神蒼涼的看著野兔消失的方向。
它就那樣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所有人都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它坐了下來，輕輕舔舐自己的傷口。
江時他們的方向只能看見六六的背影，但即便只是個背影，還是讓人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
【怎麽辦怎麽辦，那個背影好蒼涼啊，我現在心梗的很。】
【好難受，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看不見六六的正面，但僅僅是一個背影就讓我難受的想要落淚。】
【這就是大自然的殘酷，受傷的動物在野外活下去的幾率很小，很小……即便追了那麽久的動物明星，可現在我依舊覺得難以呼吸。】
……
不只是直播間的觀眾們覺得難受，在現場的江時等人更能真切的感受到六六身上傳來的，遲暮的氣息。
明明是正當年的年輕小夥，卻硬生生讓人感覺到了生命即將逝去的悲傷。
老林忽然捏緊拳頭要沖出去，但被江時按住了。
他無聲沖老林搖頭，然後擡頭示意六六的方向。
他有個猜測，或許六六準備……
不過現在還不能確定，他需要再看看。
鑒於江時真的讓松鼠幫忙帶路找到六六的原因，老林現在對江時還比較信任。
見他面露沈思似乎已經有了想法的模樣，忍耐著沒再動彈。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
靜靜舔舐了下傷口的六六終於有了行動，只見它緩慢起身，拖著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仿佛是個累贅的左後腿慢吞吞的轉過身。
朝著北方的方向望去。
密林繁茂，這一眼看過去其實只能看見各種樹木枝丫。
但莫名的，六六眼中出現了一種決心。
一種赴死的決心，還有對生命的灑脫。
它選擇赴死。
這是江時從它眼中讀懂的思緒。
六六動了，它依舊是慢吞吞的拖著那條後腿，朝著北方，沿著溪流岸邊緩慢向上。
江時他們連忙悄悄跟在後面，不遠不近的大概間隔了五十多米。
這對東北虎來說已經是一種非常近的，威脅到自身安全的距離了。
可六六卻恍若未覺，義無反顧的往前。
行走大概有半個小時，它似乎是累了，終於停下來。
只是這一次休息不過短短五分鐘就又準備繼續上路。
不同先前的是，這次的他忽然朝著江時等人的方向遙遙望過來。
它像是終於發現了跟在他後面的人類，發現這裏有親眼看著它長大的人類。
眼裏帶著灑脫、懷念、不甘…還有濃濃的悲壯感。
所有人都被那一眼驚住。
無他，他們從這一眼中看到了這只東北虎在對大自然告別，在對自己的生命告別。
所有人都讀懂了它的意思。
彈幕瘋狂滾動，直播錄屏被東北虎的粉絲迅速上傳到各個社交網站。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救它！救救它！它是不是想去死！】
【它好像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了對嗎！我沒猜錯對嗎？！】
【嗚嗚嗚嗚我哭的好大聲啊，我感受到了六六對於自己受傷後無法捕食的無力感。】
【啊啊啊森林之王啊，它可是森林之王，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
【或許我有些偏激，但這麽大體型的成年東北虎，如果不是因為誤入了人類世界，它一定能在這片混交林自然死亡。】
公屏說什麽的都有，責怪人類的，自省的，甚至是人類之上和大自然至上的粉絲互相掐架的都有。
但所有人都因為六六的這個舉動懸起了一顆心。
這個時候，仿佛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場直播的本來意圖是什麽。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江時。
【江時！江時不是動物緣好嗎？讓江時上去試試！】
【對啊，只要將六六帶回保護站進行正規治療，就算會留下後遺癥無法放歸，也比就這麽去死的好。】
【但萬一……江時不行……】
【不行不行！江時你這次不準不行！你必須行！你只要把這只東北虎救回來，我發誓！只要有人黑你我就罵死他！】
……
而被他們寄予厚望的江時，則是在確定六六的想法後，立馬拽住老林。
“叫它！讓它停下來！”
然後飛快轉身離開。
他速度太快了，老林想叫住他但沒來得及。
見他繞過高大樹木，繞過荊棘叢往北方去，心理隱約明白了什麽。
這一刻他沒有時間去想江時能不能成功，江時的辦法有沒有用。
作為在這片土地上巡回了無數年的護林員來說，他不希望自己巡護的土地上有任何一只自然精靈，因為人類的原因受傷離世。
即便六六受傷的原因是因為它進入了人類村莊。
“六六！”
老林站了起來，將自己的身型完全暴露在六六的視線中。
“六六你要幹什麽！”
他高聲呼喚著。
面對自己熟悉的護林員，六六神情平和。
它保持著回頭望的動作，靜靜的盯著老林看了許久，像是要將這個和自己認識許久的人類記在心裏一樣，然後扭頭繼續往北方走。
任由老林在身後如何呼喊都不再停留。
而此時的江時正在快速朝著六六前方的位置狂奔。
他速度快，攝影師在後面追的是氣喘籲籲，整個直播鏡頭晃的仿佛被人裝在袋子裏轉圈。
【不行了，好暈我要吐了，江江這是準備幹嘛。】
【他看上去像是要阻攔六六？但他一個人……】
直播間還在討論，江時卻已經迅速摘下了自己身上的收音器，在身後攝影師“江老師！收音麥掉了！你等等！”的呼喚中，加快速度。
趁著老林喊住六六的時間，他來到距離六六大概十米左右的前方，在小溪邊脫下登山靴踏入溪流中。
說是溪流可水流湍急，且這個時候北方的溫度在夜裏已經到了穿軍大衣的程度，山中氣溫更低，溪流也冰冷刺骨。
江時剛進去就打了個哆嗦，但他絲毫不敢停。
尤其是聽見老林叫不住六六，他速度更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身上的衣服，冷風一吹，凍得江時無法控制的打了個噴嚏。
因為收音麥被丟掉，所有人都不知道江時現在的情況。他們只能看著江時站在了距離岸邊一米左右的位置，和已經走到岸邊的六六隔著短短不到一米互相望著對方。
即便是已經在生命盡頭徘徊，即便已經決定赴死，即便……它受了重傷，可這依舊是一只東北虎。
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老虎，是森林之王。
饒是江時上輩子也沒少接觸過東北虎，可在和六六對視的時候，也依舊會感到心悸。
他放緩呼吸，緩解自己迅速跳動的心臟。
“你好。”
他聲音平緩，盡可能冷靜的不帶絲毫情緒的和它打招呼。
六六眼睛眨也不不眨的盯著他，它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人類會說東北虎的語言。
它只是靜靜的看著，在無聲僵持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時候。
在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之際，它忽然往前一步，發出一聲低吼。
虎嘯聲在頃刻間傳到所有人的耳中。
即便攝影師拿著收音麥在對面，間隔了非常遠的距離，可網友們依舊聽見了這一聲虎嘯。
【臥槽臥槽！那一聲！直接從我右耳朵穿到左耳朵！】
【仿佛身臨其境一樣，江時到底是怎麽做到不害怕的！】
【實不相瞞，我正坐在書桌前寫作業，聽見這一聲，我直接一屁股滾下了椅子。】
【江時居然一點怯意都沒露這不科學。】
【不是，更不科學的難道不是江時居然敢直接和東北虎面對面嘛！】
【我開始相信他動物緣好的話了，你看六六現在都沒對他做什麽。】
當然，也有人持反對意見的。
【emmm我先說啊，我很佩服江時居然有直接和東北虎面對面的膽子，但有一說一，萬一他真的出事，節目組就完了。】
【不只是節目組，還有小興安嶺保護站的人，總之，江時這個舉動挺魯莽的。】
【別的我不說，那些吹江時膽子大，真的有動物緣的那些人醒醒，這個六六現在重傷！】
【一只即將放棄自己生命的東北虎有什麽可怕的？】
【哦，你行你上？】
【什麽年代了居然還玩你行你上那一套？拜托，當動保的又不是我，我憑什麽上……】
公屏又吵成了一團。
但沒有任何人在意這些吵鬧，畢竟互聯網如果沒有罵戰，沒有持反對意見的人，那也就不會有這一趟直播了。
遠在首都觀看直播的陸榮華老神在在的讓老李不要看公屏。
“他們罵歸罵，但等小江真的將東北虎救回來後，他們就會忘記這裏的罵戰了。”
“再說了，讓他們罵一下也掉不了肉，等救助成功，他們就是想罵還得找其他理由呢。”
小老頭提起江時時臉上滿滿的信任，讓老李即好笑又疑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這個小江也才認識不到一年，你怎麽就這麽相信他？”
“當然，幹我們這一行的，在那些救助路上也遇到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有動物緣這個不稀奇。”
“但你對這個人是不是過於信任了一點？”
老夥計的話讓陸榮華一頓，他盯著直播間，和東北虎四目相對的年輕人身上，神情逐漸變得松怔。
大概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短短的一分鐘，在直播鏡頭裏，年輕人忽然擡手朝著東北虎的方向伸過去時。
在老李以為自己等不到回答，正準備轉移話題時，陸榮華忽然轉頭，神情認真的看著老李。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不瞞你說，這個小江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和他似曾相識。”
“當然，我這個年紀再加上小江以前的工作，我們肯定是沒見過也不認識的，真要說的話我覺得可能就是特別的緣分吧，我很欣賞這個年輕人。”
“你知道我直覺一向很準的，我有預感，這個年輕人會改變保護這條路。”
“不管是保護生態環境也好，還是保護野生動物也好。”
作為多年好友兼半輩子的同行，老李很明白陸榮華這句話中包含的意義，有些意外的挑眉。
“你對他的評價居然……”
話沒說完，陸榮華忽然指著屏幕。
“看，東北虎動了。”
東北虎確實動了，所有人都看著那個大膽的伸出右手的男人將手遞過去後，東北虎在遲疑了兩分鐘左右，試探的探出了自己的脖子。
它腿上的傷讓它這個動作有些艱難，江時就再往前走了一步。
一人一虎的距離再次拉近，江時的手甚至直接伸到了東北虎的鼻子下。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只要這個時候的東北虎想，它一張口就能咬住面前這個人類的腦袋，讓他葬身在這美麗的紅松闊葉混交林中。
那一動作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小興安嶺保護站的站長甚至沒控制住喊了一聲“小江”但很快就被張柔捂嘴按住。
所有人都不敢動，他們屏住呼吸看著東北虎的下一步動作。
以紅松樹為背景的畫面中，高聳入雲的紅松遮住了遠方的風景，在一片灌木叢前，身型龐大的東北虎站在岸邊。
它身前，是一個看上去過分年輕過分好看的青年。
他站在湍急的溪水中，溪水幾乎沒過了他的膝蓋。
溪水清澈，能清楚看見他被冰涼刺骨的溪水凍得慘白的雙腳。
是有太陽的，可這個時候北方的太陽相當於沒有，尤其是溪流兩邊的高大樹木枝丫伸出來，蓋在溪流上方，將陽光遮去了七七八八。
一陣風吹過。
枝丫跟著搖晃，一處陽光從斑駁樹葉中穿透下來，直直的照在了青年的手上。
陽光灑落在他手掌，樹影在手掌上跳動，仿佛東北虎不停跳動的生命脈搏。
六六看出了神。
它是準備赴死的。
雖然才成年，但六六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受了重傷，無法捕食後會面臨什麽。
它時刻謹記媽媽的教育。
如果察覺到自己無法再存活下去，它要前往虎族的墓地，像是它千千萬萬的長輩那樣，在墓地中安靜的等待死亡降臨。
它照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奔赴死亡的路上，它遇到了一個攔路虎……
攔路人。
他擋在了地獄之門的前面，朝自己伸出了手，跟它說：我能讓你繼續活著。
沒有人不希望能繼續存活，虎也是。
它才離開母親，它還想在大自然中生存很多很多年。
這只名叫六六的東北虎毫不掩飾自己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心，它近乎貪婪的看著江時手掌上跳躍的生命脈搏，緩緩低頭。
那是屬於人類特有的氣息……
不，不一樣，還有別的，這個人類令它感覺到很舒適，不像是那個看著它長大的人類那樣舒適，而是另一種。
仿佛冥冥中有聲音在告訴它，跟著這個男人走，活下去。
江時緊緊盯著六六的一舉一動，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
真要說實話，他並非不怕。
縱使有這個動物語言能力在，即便他知道自己身上是有一定動物親和力的，可這麽近距離接觸，他還是有些擔心，六六會直接給他一口。
見六六低頭嗅聞著他的手掌，他放緩呼吸，“六六，能跟我走嗎，我帶你去人類世界治療，等你的傷好了，我再帶你回來。”
“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帶你出去只是為了治療，只要你的傷勢完好，我就會立馬送你回到屬於你的家。”
“你的餘生依舊能繼續在這廣闊的混交林中。”
六六沒有動靜。
除了不停流動的溪流，以及頭頂被風吹動的樹葉，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按下了停止鍵。
【啊啊啊啊，看的著急死了，救命我腎上腺素飆升啊啊啊！】
【天啦誰懂誰懂，這種宿命感！我居然在一只老虎和一個人身上看見了宿命感！】
【恕我直言，江時看起來好像那個自然界的精靈。】
【讚同樓上，剛剛那個陽光打下來，落在江時手上那一瞬間，他仿佛在發光！】
【開賭了！開賭了！賭這只東北虎到底會不會跟著江時離開！】
【我壓會！】
【我跟一個！】
【我就不跟了，但我現在很想知道那些黑子現在是什麽想法？】
【……黑子現身說法，從江時敢伸手到東北虎的嘴巴下面，從他敢直面面對東北虎的時候我就已經給他跪下了。】
【水軍現身說法，錢退了，合同毀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接黑江時的單子了。】
小興安嶺的混交林中歲月靜好，所有人都在等著東北虎做出選擇。
而背後那雙促成這一切的人卻開始抓狂起來。
任強再一次被張總憤怒的掛斷電話後，惱怒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
他看向電腦，屏幕上赫然是江時和東北虎面面對站立的畫面。
他想到張總的話，盡管心中憤憤不平，可仍舊不得不按照張總說的做。
任強深吸了幾口氣，重新坐回辦公桌前，拉開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在角落找到一張電話卡，插入手機，撥通了裏面的電話。
“張總發話了做吧，藥過兩天會給你們，希望你們這次不要再讓張總失望了。”
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任強冷笑一聲。
“我不管你們要怎麽完成張總的任務，你們只需要知道，如果江時真的安全從這個節目下車，他的名氣肯定會更上一層樓，我們的那些事情也再瞞不住，不想你們現在的成績都毀於一旦吧。”
那邊沒了話，任強再冷呵一聲掛斷電話，將電話卡取出來靜靜的盯著屏幕看了許久。
在東北虎終於有動作之後，他拿著剪刀將電話卡剪碎，沖進了廁所馬桶。
——
溪流中。
東北虎六六終於做下了自己的決定，它緩緩湊過去，將自己的下巴搭在了江時的手上。
其實是沒什麽重量的，因為它只是輕輕的搭著。
可那一瞬間江時卻覺得手上仿佛有千斤重。
那是東北虎對他的信任，是動物對人類的信任。
是人類自然動物之間的融洽。
快門聲哢嚓哢嚓從小溪另一邊的岸邊傳來，不用想也知道簡文正在瘋狂拍攝。
江時臉上終於帶上了今天以來最真誠、燦爛、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嘗試著撓了撓六六的下巴，屬於貓科動物的本能讓六六微微瞇起了虎目。
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有些過於丟虎臉後，又立馬睜開眼睛，小聲吼吼著將腦袋挪開。
看上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江時會心一笑，“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的其他‘同類’甚至為了和我睡一個被窩叫我媽媽。”
並不知道自己其他同類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的六六微微瞪大眸子。
“吼~”他發出一聲低吼，帶著難以置信。
你明明是個雄性。
江時再度失笑，擡手示意六六往後退，自己按著岸邊翻身而上。
在水裏冷，但這種吹著風的天氣，離開了水裏更冷，江時打了個哆嗦，嘴上卻也沒停。
“是啊，我也想說我明明是個雄性，為什麽會把我認成媽媽？”
說完又揉揉六六的耳朵尖尖，“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你這樣只是本能罷了，小時候當母親幫你舔毛的時候你難道不舒服嗎？”
六六歪著腦袋想了想，很肯定的點頭。
“舒服！”
“那就對了，所以，你可以和我，和你信任的人類親近，當然，你也不能忘了離你不認識的，對你不懷好意的人類遠一點，再遠一點。”
“懂嗎？”
六六甩甩腦袋，快速點頭。
江時則是沖對面招手大喊，“我們去前面水淺的地方！這裏水太深了，六六不好下去！”
那邊老林沖他擺手，臉上帶著這一路上都沒有的輕松笑容。
【嗚嗚嗚嗚救下來了！救下來了家人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出去跑一圈！不行了我太激動了！】
【誰懂啊，當我看見東北虎充滿信任的將腦袋放在江時的手心，我心中有多麽震撼。】
【我好像懂了江時為什麽要放棄娛樂圈而去當動保工作人員了。】
【我決定了！我要報考動物保護專業！】
【嗚嗚嗚謝謝江時開闊了我新的夢想，被自然精靈信任的滋味一定很美妙，不然我也不會在這一刻充滿向往。】
首都的林業局局長辦公室，陸榮華哈哈哈大笑著拍著桌子，指著屏幕扭頭看向老夥計。
“怎麽樣，這個年輕人我沒信任錯吧。”
老李雙眼含笑，面上帶著對動保事業延續有望的滿意神色，“是，是個好苗子。”
“老陸，我現在和你有一樣的直覺，這個年輕人或許會改變目前被禁錮，無法向前的動保道路。”
——
一人一虎並肩走在紅松林裏，鞋子在另一邊的老林手裏，江時赤腳踩在松軟的土地上，凍的不停發抖。
好在這條小溪並不是很長，再加上山脈有幅度，很快就在前方發現一處水淺的。
江時先去試了試水的深度，確認不會碰到六六的傷口後，他才轉身沖岸邊的六六招手。
“來，下來，我們從這兒過去。”
六六慢吞吞的走過來，靠在江時身上。
它對江時的話沒有絲毫懷疑，說讓下，就立馬邁步下去。
水裏的石頭經長時間水流沖刷不少都長了青苔，一人一虎互相緊靠著。
江時扶著東北虎的肩頸位置，六六則是將腦袋緊靠在江時的腰上，彼此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力道。
看路的時候不經意對視，江時笑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六六的耳尖。
就是這一瞬間。
對面傳來簡文的呼喚。
“江時，六六！”
一人一虎齊齊擡頭，他們的身上灑滿陽光，他們的眼中充滿對未來的希望。
他們腳下是屬於大自然的生命之源，他們身後是漫天如同火燒雲一樣的紅松林。
那是大自然，也是共同生存在地球上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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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興安嶺當地的，已經準備好報警了，希望節目組的人不要出事，我現在覺得這場直播真的很離譜。】
【這個點進森林真的沒關系嗎，真的好黑啊，我有點擔心。】
此時已經是早上六點，天邊微弱的天光並不能照亮前行的路。為了不驚擾山中的動物，攝制組也沒有開多少燈光，所有人都是在昏暗的光線中摸索前行。
兩邊已經開始落葉的樹林被風一吹，窸窣動靜從身邊傳來。
在寂靜的黑夜中，就仿佛在叢林中蹲著一群對他們虎視眈眈的野獸。
“嗷嗚~”
遠方傳來一聲一聲的狼嚎，隊伍裏有膽小的嚇的停了下來，哆哆嗦嗦的開口。
“小，小興安嶺居然還有狼嗎？！”
前頭的老林停下腳步，朝狼嚎的方向看了眼，昏暗天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應該是灰狼，不過聽聲音離我們比較遠，所以不用擔心。”
話是這麽說，可接下來大家都走的更加小心翼翼，一直到天光終於能照清前行的路，所有人包括直播間的網友都才松了口氣。
大隊伍繼續前行，夜間動物們紛紛回到巢穴中休息。晝行動物們逐漸開始出來活動，看見這一隊闖入森林的兩腳獸們，全都警惕的站在植被後盯著他們。
雖然都是一些食草動物，可被虎視眈眈盯著的感覺還是讓大家感覺到了不適，紛紛加快速度。
“看！好多兩腳獸！”
遠處的傻麅子們聚在一起，一楞一楞的盯著他們的方向。
傻麅子，東北特產，江時不好說它長得像什麽，但從外表看過去，確實呆呆楞楞的。
聽見動靜，就一直從樹木後探頭看他們，從面部表情看，仿佛已經看傻了。
但江時能聽見它們的談話。
“媽媽！兩腳獸！想玩！”
那是由一只雄麅，三只雌麅還有幾只幼麅子組成的傻麅子群。
比起父母的謹慎，小麅子們顯然要更大膽些，從江時的方向看過去。
能清楚的看見小麅子眼裏閃爍著的興奮激動和躍躍欲試。
江時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此時上前，那幾只幼崽不僅不會後退離開，反而還會躍躍欲試和他互動。
不過他們此行的目標是那只受傷的東北虎六六，這群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傻麅子只能下次再來認識了。
互動是互動不了了，但他還是側頭小聲沖著鏡頭的方向，簡單介紹了傻麅子的生活習性。
大概又步行了近四個小時，秋日的太陽升到了正當空，他們終於到達了一片十分廣闊，擡眼望去無邊際的紅松闊葉混交林。
紅松闊葉混交林是東北特有的一種植被，而東北虎就生活在這種植被中。
其主要為紅松為主，其中夾雜著闊葉樹，一眼望去江時就認出了比較常見的幾種，分別是紫椴、青楷槭等。
秋天的混交林風景絕美，所有第一次踏入這個地方的工作人員都被震撼的久久無言。
他們擡頭看著泛黃的落葉，看著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就連一直對著江時的直播鏡頭，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挪開了。
鏡頭正對著往外伸展的紅松枝丫，一線天光從繁茂的枝葉中透過來。
宛若火燒雲一樣的樹葉，湛藍的天空，周圍再點綴上些許的還未感知到秋天到來的翠綠嫩芽，就仿佛是一個國手大師緩緩向他們畫出了一副大自然的絕美畫卷。
但很快。
“嘩啦~”
直播間的所有人都清楚的聽到了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無數顆樹的枝丫開始搖晃，它們互相碰撞，像是在竄門問好，然後在藍天下熱情的跳著交誼舞，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親昵又熱鬧。
“唰唰~”
又是一陣響，遠方而來的風仿佛很滿意原住民的熱烈反響，再一次趕來和紅松枝丫們鼓掌問好，再歡呼喝彩。
一時間，整個混交林裏都是樹葉嘩啦作響的聲音。
所有人也終於從那一幅絕美畫卷中回神。
“啊啊啊啊，真的好好看啊！太美了！太美了！嗚嗚嗚嗚，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貌美的樹林！”
“誰說不是呢！第一次知道樹林原來可以這麽好看！”
【啊啊啊現場小姐姐說出了我的想法！！！】
【我真的有一瞬間！以為是節目組搞事拿了一張哪個畫手大佬的畫卷充當背景！】
【啊啊啊啊怎麽會有這麽貌美的樹林啊！這在哪兒！在哪兒！我急需知道地址！我要去旅游！！！】
恰逢此時，江時的聲音再次在直播間響起來。
“這是東北虎的棲息地，學名紅松闊葉混交林。”
“這裏被評為中國十大最美森林之一，被人們稱為一座天然的植物博物館，你能在這兒看見數不勝數的，珍惜的，在外面沒見過的植物。”
眾人這才恍惚回神，回憶起這次直播是幹嘛來了。
【嗚嗚嗚太美了，美到差點讓我忘記這次直播主角是江江。】
【中國十大！一聽就很了不起，難怪這麽好看！】
攝像頭終於回到江時身上，本來他身後是站著人的。
但攝像師默默看著鏡頭裏的美景和美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們，沈吟一陣扭轉攝像頭。
很快畫面裏就只剩下漫天紅松葉，和紅松樹下含笑而立的美人。
攝影師滿意的點點頭，整個鏡頭也跟著上下晃了晃。
還真別說，直播間眾人和攝像師的想法在一瞬間達到了心靈相通。
不是說別人不好看，其實剛剛和江時站在一起的都是現實裏的清爽帥哥美女小姐姐。
但或許是江時身上的某種獨特氣質和大自然太融洽了，其他人站在他旁邊，總會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等攝像師轉移鏡頭，直播間先是詭異的沈默了一陣後，公屏快速滾動起來。
【啊啊啊啊這個攝影師配享太廟！】
【救命救命！美人！美景！好配！這個時候旁邊要是再來一只什麽動物就更配了！】
【嗚嗚嗚嗚嗚救命我腦海裏忽然開始腦補找到東北虎後江時和東北虎站在一起的畫面了。】
【不是粉，但是東北虎狂熱愛好者，我以前一直覺得東北虎就該獨處森林，但現在……】
【救！趕緊找到那只受傷的東北虎吧，我現在要看見江時和東北虎站在一起的畫面！】
江時不知道直播間都在說什麽，但是他看見了攝影師的動作。
有一瞬間的茫然後，又看見不遠處的簡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攝影裝備，正趴在地下對著他拍。
他沈吟一陣，轉頭看向身後的混交林，一秒後無奈聳肩：“嗯，看來你們都很喜歡現在這個場景。”
鏡頭外的工作人員和直播間的網友們齊刷刷點頭。
江時索性不去管他們。
“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來著？”
“啊，紅松闊葉混交林。”
“你們現在應該也看見了，這個混交林大部分是由紅松組成的，其中夾雜了一些闊葉樹。”
他走到一旁，隨手扯出一株植物。
“比如這個，花曲柳……”他簡單的介紹了幾種隨手可碰到的植物種類。
那邊的老林也和節目組的人商量完，和張柔一起朝他走過來。
“小江。”
“我和老林商量了一下，他說六六現在受傷的情況下，我們這麽多人類靠近會讓它越發警惕，一直躲藏著不出現，謹慎起見決定減少人數。”
“所以，我們節目組就跟兩個人，我和攝影師。保護站那邊也要來一個，所以你們動物園只能再帶一個人你看……”
張柔的話還沒說完，那邊還在拍照的簡文就從地上爬起來。
“我必須去。”
簡文這次來是拍攝雜志內刊的，確實必須去，只能讓陳飛和其他工作人員在原地等著了。
最後的隊伍從十幾人一下子縮減到了六個人。
人數驟然減少讓他們再踏入林中時，就顯得格外的渺小。
那是一種人類被大自然完全籠罩在其中的渺小。
混交林中生活著各種各樣的動物，東北虎只是其中一種。
一邊走，江時還一邊和網友們科普東北虎的棲息狀態。
“東北虎的食譜很廣泛，大到野豬馬鹿，小到野兔。不過馬鹿和野豬棲息地距離這裏有一段距離，受傷情況下的東北虎不會選擇走那麽遠去捕獵。”
“所以大概率它會在棲息地周圍尋找野兔這種小型哺乳動物作為這段時間的食物來源。”
說著，他頓了頓，眉頭短促的皺了下。
他忽然沈默，走在前面的老林第一時間就發現他未盡言語中潛藏的意思。
他回頭看了眼江時，接過話茬。
“只是我們上一次發現六六的蹤跡時，它的傷勢已經非常糟糕，即便是我，現在也沒法確定它能夠狩獵野兔，填飽自己的肚子。”
話音剛落，落後他一步的江時停頓了下，轉向旁邊的一顆粗壯紅松樹。
鏡頭隨之轉移，江時沖鏡頭招招手，“看，這是東北虎留下的印記。”
所有人的註意力一瞬間被吸引過來。
只見粗壯樹幹上，印著幾道十分清晰可見的抓痕。
江時先是湊近聞了聞，隨後眉頭再度皺起，“爪印很新鮮，應該是不久前留下的，爪印上有十分清楚的腐肉的味道，六六的情況可能比我們想象之中的還要不好。”
說著，他將位置讓出來給老林。
老林仔細觀察了下後，臉色也變的很難看。
從進入這片混交林開始，無論是現場，還是直播間的所有人就都感覺到了老林身上的焦慮情緒。
而在此時，這種情緒更是翻了倍的在擴張，他不停看向四周，似乎在搜尋更多的，屬於六六留下來的蹤跡。
江時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都安撫不了老林的情緒，索性也悶頭找起來。
剛剛還在討論大自然美景的直播間氣氛也在瞬間沈悶。
【完了，我也緊張起來了，要是六六的情況不好怎麽辦啊。】
【別說了別說了，嗚嗚嗚嗚聽不得聽不得。】
【我去查了下資料，發現世界上的東北虎僅存五百只，屬於是沒一只少一只的狀態。】
【嗚嗚我真的很愛東北虎，別說少一只，就是現在知道六六受傷我都揪心，都難受。】
……
東北虎對人類很警惕，六六這個剛離開母親身邊獨自生存，才成年的年輕小夥子更甚。
不然小興安嶺保護站的工作人員也不會找上申海動物園尋求幫助了。
他們在偌大的混交林中尋找了將近半個小時，除了偶爾能發現屬於六六留下的圈地盤行為的爪印，以及一些灌木上若有似無的味道外，他們再沒有發現其他。
那麽一大只東北虎仿佛就在這個林子裏消失了一樣。
簡文本來一心都在拍攝上，久久尋不到六六的蹤跡後，也放下攝影設備拿出無人機升空，開始從天上尋找。
但這片混交林太大了，其中還有河流，水溝，以及茂盛的灌木叢。而這裏古木參天，泛黃的枝葉五光十色，密密麻麻的幾乎將下面的大地完全遮蓋。
更別說這裏還有不少隱藏的洞穴。
即便是用無人機作為輔助，也完全沒有辦法。
他們在林子裏逗留的太久了，早就被其他的動物盯上。
江時瞄了眼渾身都充斥著不安的老林，忽然轉身往和眾人相反的地方去。
他在那顆樹上看見了正在圍觀看戲的小松鼠。
小家夥似乎覺得自己躲的極好，即便江時直直的朝著它躲藏的方向來。
小家夥也不躲不閃。
直到發現江時的視線跟它對上。
小松鼠手裏捧著個松子，小眼睛嘎吧一下瞪住了。
“噫？你看得見哦~”
江時揚起笑，眉眼彎彎成了月牙狀，不管從人類還是從動物的視角來看，都是‘和藹可親’的。
“你好~”
但，一個人類忽然跟自己說話，說出來的還是自己能聽懂的語言，這實在是讓一只松鼠感到害怕。
小松鼠本就瞪圓的眼珠子瞪的幾乎凸出來，手裏的松子“嘎吧”一下，往下掉。
站在下方的江時眼疾手快的將其接住，沖著還保持捧松子狀態已經呆楞的小松鼠晃了晃：“你的松子掉了~需要我還給你嗎？”
那表情，那姿態，那模樣，完完全全的寫滿了“誘哄”兩個字。
對於經常看江時直播，已經熟悉江時的人來說，基本的都知道江時很喜歡和動物說話的習慣。
甚至還有粉絲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討論過，江時是不是真的進修過和動物對話的能力，不然為啥他每次和動物說話的時候都煞有其事，仿佛是真的一樣。
所以大家一看見他忽然盯住一個地方不動，並且快步過去的時候。
攝影師和網友們就都做好了準備。
當鏡頭捕捉到躲藏在紅松樹枝葉下的小松鼠時，全部人都升起一種‘果然如此’的心理。
【很好，江江能和動物交流的證據+1】
【別說，你還真別說，這小家夥被嚇到的模樣真可愛。】
【禮貌：你松鼠嗎？】
——
攝影師的到來讓小松鼠終於回過神，它一邊瞪著小眼睛，一邊倒騰著自己的小短腿“蹭蹭蹭”的順著樹幹往上爬。
“誒誒誒，你不要你的松子了嗎？”江時將手裏的松子舉高了一些。
小松鼠成功被叫停，它四肢都扒在樹幹上，毛茸茸的比整個身體都還要大一倍的尾巴在身後豎立著。
它眨巴眨巴眼睛，看看江時，看看攝影師，又看看江時手裏的松子，小眼珠子轉呀轉呀，露出了猶豫的神情。
江時繼續放輕聲音，“你來，我們做個交易，就把這個松子還給你怎麽樣？”
小松鼠的眼神明顯更加猶豫了。
【？？真離譜我好像從一只松鼠的眼睛裏看出了猶豫？】
【江江會動物語言的證據再+1，小松鼠看上去真的好像聽懂了一樣。】
【更離譜的難道不是江江哄騙小松鼠嗎？】
江時當然不能表現的太明目張膽，所以他又上前一步，借著舉高松子的動作捂住話筒，壓低聲音。
“只要你幫我個忙，我就給你送更多更多的松子。”
說完想到這兒就是紅松林，啥都不缺就是不缺松子。
他頓了頓補充，“還有別的你想吃的所有堅果。”
這句話對一只小松鼠來說十分具有誘惑力。
小松鼠的大尾巴晃啊晃，然後拐了個彎。
就像是汽車掉頭那樣，‘嗖嗖’的往下爬，很快爬到和江時平視的高度。
“吱吱。”真的嘛？
或許混交林的松鼠少見到人類，對人類並不如外面的松鼠那樣警惕。
也或許是江時那一口和自己相差無幾的熟悉語言，總之小松鼠並沒有表現出對江時的害怕。
反而是對後邊的攝影師多有躲避。
江時將松子往前遞了遞，繼續壓低聲音，“你可以試試？”
小松鼠試探性的伸出爪子抓住松子，看見江時松開後，小臉上又出現了思考的神色。
最後它嗖嗖兩下爬到枝丫上站著，牢牢抱著松子，下定決心的發問。
“吱吱吱~”你要我幫什麽！你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但你必須給我好吃的堅果，不然我帶著我的爸爸媽媽去咬你！
這很顯然是一個沒什麽威懾力的威脅。
江時莞爾，但現在找六六要緊，江時只能先將心理的其他想法拋在腦後。
“我想找一找這個森林中的老虎，如果你知道它的蹤跡，能不能告訴我一下？”
小松鼠歪歪腦袋，理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的老虎是咱們林子裏才來不久的那個大家夥？”
得到江時的肯定點頭，小松鼠哼哼唧唧想了想。
“知道！在大河那邊！”
沒想到問到的第一個動物就有了六六的訊息，江時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有些許的回落。
不過他並沒有就此放心，而是繼續追問六六的情況。
小松鼠歪歪腦袋，“看上去有點不太好，我在它身上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小松鼠說起死亡來很是輕松，就仿佛是吃飯那麽簡單。
但江時卻是心頭一沈。
小動物的一些感覺向來最為準確，如果小松鼠都能感覺到六六身上的死亡氣息，那說明六六的傷是真的很嚴重。
他深吸口氣，“它在哪兒？”
剛剛還侃侃而談，很是乖巧的小松鼠這會兒卻是停下話茬。
小眼睛又是一陣滴溜溜轉動後，尾巴甩甩，“不行，我要你立馬給我好吃的！不然我不帶你去！”
很好，這只小松鼠倒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單純。
江時失笑，松開捂著收音器的手，看向身後遙望著他的老林等人。
或許是怕打擾江時尋找六六的蹤跡，所有人在看見他朝小松鼠去時，除了攝影師都沒敢上前。
此時見他回首，老林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
老實說，老林之前一直在小興安嶺上四處巡山，對於網絡上的消息都不是很清楚。
小興安嶺保護站的站長是跟他提到過江時這個人，也在言語中對這個特別有動物緣的年輕人大誇特誇過。
老林也知道世界上是有那麽一些人，天生就能和動物打成一片，比普通人更得動物喜歡一些。
但知道歸知道，在見到江時之前他依舊沒報什麽期望。而在清晨見到年輕俊逸的看上去更應該呆在娛樂圈，舞臺上。
總之就是不應該出現在森林裏的江時後，他的最後一點希望也湮滅。
盡管路上江時的一些科普讓他有些意外，但對於他能找到六六一事還是抱有懷疑態度。
直到看見他似乎正在和一只松鼠談話……
江時和松鼠說話的時候是背對著眾人的，包括鏡頭裏都只能看見江時的半個側臉。
再加上他捂著收音器，後面的談話並沒有人聽清。
因此大家都好奇極了，見他回頭，不止老林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盯著。
江時眨眨眼，“你們有誰帶了堅果這類小松鼠可以吃的東西嗎？”
張柔挑眉，正疑惑，旁邊老林卻飛快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一袋瓜子花生遞出去。
但因為怕嚇走小松鼠，他並沒有上前。同時解釋道，“我平時也會依靠叢林裏的小動物尋找路線，或者是野果之類的。不想白嫖它們，就經常在身上帶著一些堅果，食物，在它們被動幫忙後，給些許食物作為報酬。”
說完看向江時，“小江現在應該也是這個想法？”
江時笑著點頭，“對，想要馬兒跑，總要讓馬兒先吃飽是吧，所以我先賄賂賄賂這個小可愛。”
他從老林手中接過裝堅果的袋子遞出去，小松鼠的眼睛立馬就瞪直了。
但他發現面前這個會松鼠語言的兩腳獸居然只拿出一顆花生給它。
小松鼠氣鼓鼓的跺腳，“吱吱吱！”為什麽只有一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江時挑眉，“因為你還沒有幹活，我只是先預付你一些報酬，難不成你還想現在就全部拿走？”
小松鼠很機靈，可和‘老謀深算’的人類還是差了一籌。
它吱吱吱一陣，最後選擇妥協，抱著松子爬下來，小爪爪拿走那顆花生。
然後飛快丟下一句“等我回來！”
就蹭蹭的爬上了樹。
它一點也不擔心被兩腳獸知道自己的巢穴，因為它住的可高了，它住在紅松樹幹的中部。
下方並沒有那麽多枝丫可以供人類攀爬。
大家眼睜睜看著小松鼠拿了還剩回去，不管是直播間，還是現場的眾人都滿臉好奇。
他們迫切的想知道江時和小松鼠都說了什麽。
小興安嶺保護站的站長實在是沒崩住，沒忍住的問他，“你們都聊了什麽？這只小松鼠真的能幫我們找到六六的蹤跡嗎。”
這話問出了直播間所有人的疑惑。
【講真我也好好奇啊，為什麽要捂著收音器啊啊啊啊。】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啊啊啊啊，說了啥，說了啥，到底說了啥。】
【感謝站長為我們問出這個問題！】
江時聳聳肩，臉上帶著笑，卻不正面回答。
“或許呢，現在不是沒有辦法了嗎？我只是友善的和小松鼠進行了一個交易。”
“但小松鼠有沒有聽懂我這個交易，或者他會不會答應，我都不知道，所以大家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話是這麽說，但所有人都有一種直覺。
這次，或許行了！
幾乎是江時話音落下的同時，他背後的那顆粗壯樹幹上又飛快沖下來兩個小身影。
那是一大一小兩只松鼠。
最前面的就是剛剛從江時手裏拿了花生就跑的小松鼠，後面緊跟著一只毛發更茂盛，也更大只的大松鼠。
【哦豁？這是覺得自己崽被欺負，然後叫了家長來找江江算賬了？】
【嗯……我怎麽看著更像是知道這裏有好東西，帶著家長來‘搶劫’的呢。】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花生？】
【哈哈哈哈哈樓上你是會比喻的我腦子裏已經出現小松鼠雙爪叉腰攔下江江的畫面了。】
直播間插諢打科，小松鼠卻是直奔江時，跟江時的視線平齊後，更是在所有人完全沒預料的視線中，直接飛撲向江時的肩膀。
江時反應很快，在它有動作的時候就飛快上前，讓小松鼠穩穩的落在了自己肩上。
“你這是？”
小松鼠雙爪抓著江時的發絲，“走！我帶你找那只大家夥去！”
江時指指已經走到距離他兩米內的大松鼠，“那個？”
“我媽！”
小松鼠說的理直氣壯，“我還是個幼崽，萬一你到時候驢我，不給我那麽多好吃的怎麽辦！所以我帶上了我媽！”
嗯……
是一只很有危機意識的鼠鼠了，江時無奈失笑，也沒有觸碰小松鼠，禮貌的沖地上的大松鼠道了句“你好。”
大松鼠可能是見多識廣，對於江時的鼠言鼠語並沒有任何震驚訝異。
十分冷靜又禮貌的對江時“吱吱”你好。
“吱吱吱。”我今天回來的路上有看見那只老虎離開的方向，它應該是去狩獵的，你現在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去找它，但不管找沒找到，那些報酬你都要給我們。
松鼠麻麻理智極了。
江時點頭十分誠懇的晃晃手裏的花生袋子。
“只要你幫我們找到關於那只老虎的蹤跡，這一袋都是你們的，我親自送去你家裏。”
松鼠麻麻一甩尾巴就往前蹦跶，聲音從前方遠遠的傳過來。
“那就這麽說定了~你要是騙我我就帶著我家裏的所有成員去找你算賬。”
【嗯……這怎麽能不算證據呢？】
【就是說，他確實在和松鼠對話的吧，是吧是吧。】
【不管了，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就當江江能和動物說話了！嗚嗚嗚神奇江江！】
……
松鼠吱吱吱的聲音不絕於耳，雖然大家聽不懂，但看松鼠麻麻的動作也都猜到了它要做什麽，頓時激動起來。
老林更是三步做兩步一個大跨步上前。
要不是怕嚇到松鼠麻麻，老林恨不得跑起來。
他問江時，“現在就是要去找六六了是嗎？”
江時笑笑，“或許是？我也不懂倉鼠語言，反正我請它們幫忙了，它們會不會幫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老林依舊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重重的握住江時的肩頭。
“不管這次六六能不能被找到，這個恩情我都記下了。”
他語氣忽然鄭重，表情忽然嚴肅，江時一楞。
笑著反拍了拍他的肩頭。
“林哥你不用擔心，我們這麽多人在，今天肯定會把六六救回去。”
“我相信大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又一只東北虎離開。”
說著，有片刻停頓後，聲音悵然：“再說了，救助瀕臨滅絕的野生動物是所有人類都應該做的事。更何況我是個動保人，這是我的分內事，林哥不需要跟我道謝。”
老林表情怔然片刻，最後深呼吸口氣再沒說什麽。
接下來沒人再開口說話，小松鼠站在江時的肩膀上，松鼠麻麻在前方帶路。
他們幾乎穿過了整個混交林，才終於在一處小溪前看見伏在對面正做捕獵姿態的東北虎。
那是一只體型十分龐大的森林之王，他看上去有些消瘦，但體型比江時印象裏的剛成年的東北虎還要大上一些。
有些意外的挑眉，老林就已經小聲在旁邊解釋，“六六的父親是俄國那邊的一只東北虎，體型遺傳了它父親，從小就比同齡虎大上一圈。”
江時了然。
因為害怕會驚動六六，除了攝影師和老林，其他人留在了十米後。
其實這個距離對東北虎來說並不難察覺到人類的存在。
可能是傷勢影響了它對危險的判斷，即便僅僅隔著一條人類都能輕易趟過的小溪，六六卻始終沒有發現他們。
它正聚精會神的盯著草叢裏的一只野兔，眼裏流露出對食物的渴望。
松鼠麻麻帶著小松鼠在一百米外等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森林裏的所有哺乳動物都是東北虎的食譜。
除非是不要命，否則松鼠麻麻絕對不會帶著自家孩子近距離接觸東北虎。
能給江時帶路已經是看在那些花生的份上。
東北虎的註意力都在野兔身上，它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盡可能的不去驚動那只獵物，自己活下去唯一的糧食來源。
直播間的所有人也都跟著屏氣凝神。
就連公屏都沒有人再說話。
仿佛是一不小心就會驚動了那只受傷的，獨屬於紅松闊葉混交林的精靈。
大貓是非常有耐心的動物，它們會在確保無誤的情況下才會對獵物進攻。
六六蹲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鐘，那只野兔完全沒有察覺。
或許是覺得時機到了，六六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它一個俯沖過去，動作迅速，氣勢兇猛。
在那一瞬間，屬於森林之王特有的魅力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一只成年的體型龐大的東北虎的猛撲即便是一只成年野豬都無法抵抗。
更別說是一只小小的野兔了。
這是當下所有人的想法，唯有老林和江時，在看見六六起步的時候，臉色就紛紛一沈。
老林作為小興安嶺的護林員，幾乎是將六六從小看到大的長輩，他幾乎能夠從六六一分鐘的幾次呼吸來判斷它當下的情況。
所以在那一瞬間，老林就意識到，六六要失敗了。
江時不清楚六六的生活習性，但他清楚東北虎。
他曾親眼見過健壯的健康的成年東北虎如何捕獵，即便是一只懷著孕的雌性東北虎都比六六剛剛的動作要迅速一些……
“噗！”
“嘩啦！”
“吱吱！”
在那一瞬間，灌木叢因為東北虎而晃動的聲音，東北虎重重落地的動靜，還有兔子驚叫著逃離的動靜充斥了原本還算靜謐的叢林。
六六撲空了。
除了江時和老林之外，所有人都有些詫異的瞪大眼睛。
【怎麽會？我剛剛看它分明已經撲上去了啊！】
【不是，剛剛太快了我沒有看清，兔子是怎麽逃跑的？】
【我錄屏了我回放了下！好像是因為後腿受傷的原因六六的速度慢了……】
【慢了？你管剛剛那個猛虎下山，我都感覺它要沖出屏幕吃了我的動靜叫慢了？】
【雖然但是，作為老東北虎的粉我有發言權，六六的速度真的慢了，它的傷應該很嚴重，如果沒猜錯的話或許傷到了神經。】
屏幕上頓時一連竄的感嘆號。
江時雖然看不見彈幕，但心中想法和那位網友如出一轍。
他臉色更沈幾分。
那邊的六六卻像是已經妥協了一般，它靜靜的站在原地，受傷的後腿輕觸著地，眼神蒼涼的看著野兔消失的方向。
它就那樣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所有人都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它坐了下來，輕輕舔舐自己的傷口。
江時他們的方向只能看見六六的背影，但即便只是個背影，還是讓人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
【怎麽辦怎麽辦，那個背影好蒼涼啊，我現在心梗的很。】
【好難受，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看不見六六的正面，但僅僅是一個背影就讓我難受的想要落淚。】
【這就是大自然的殘酷，受傷的動物在野外活下去的幾率很小，很小……即便追了那麽久的動物明星，可現在我依舊覺得難以呼吸。】
……
不只是直播間的觀眾們覺得難受，在現場的江時等人更能真切的感受到六六身上傳來的，遲暮的氣息。
明明是正當年的年輕小夥，卻硬生生讓人感覺到了生命即將逝去的悲傷。
老林忽然捏緊拳頭要沖出去，但被江時按住了。
他無聲沖老林搖頭，然後擡頭示意六六的方向。
他有個猜測，或許六六準備……
不過現在還不能確定，他需要再看看。
鑒於江時真的讓松鼠幫忙帶路找到六六的原因，老林現在對江時還比較信任。
見他面露沈思似乎已經有了想法的模樣，忍耐著沒再動彈。
在所有人的註視下。
靜靜舔舐了下傷口的六六終於有了行動，只見它緩慢起身，拖著自己已經無法動彈，仿佛是個累贅的左後腿慢吞吞的轉過身。
朝著北方的方向望去。
密林繁茂，這一眼看過去其實只能看見各種樹木枝丫。
但莫名的，六六眼中出現了一種決心。
一種赴死的決心，還有對生命的灑脫。
它選擇赴死。
這是江時從它眼中讀懂的思緒。
六六動了，它依舊是慢吞吞的拖著那條後腿，朝著北方，沿著溪流岸邊緩慢向上。
江時他們連忙悄悄跟在後面，不遠不近的大概間隔了五十多米。
這對東北虎來說已經是一種非常近的，威脅到自身安全的距離了。
可六六卻恍若未覺，義無反顧的往前。
行走大概有半個小時，它似乎是累了，終於停下來。
只是這一次休息不過短短五分鐘就又準備繼續上路。
不同先前的是，這次的他忽然朝著江時等人的方向遙遙望過來。
它像是終於發現了跟在他後面的人類，發現這裏有親眼看著它長大的人類。
眼裏帶著灑脫、懷念、不甘…還有濃濃的悲壯感。
所有人都被那一眼驚住。
無他，他們從這一眼中看到了這只東北虎在對大自然告別，在對自己的生命告別。
所有人都讀懂了它的意思。
彈幕瘋狂滾動，直播錄屏被東北虎的粉絲迅速上傳到各個社交網站。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救救它！救救它！它是不是想去死！】
【它好像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了對嗎！我沒猜錯對嗎？！】
【嗚嗚嗚嗚我哭的好大聲啊，我感受到了六六對於自己受傷後無法捕食的無力感。】
【啊啊啊森林之王啊，它可是森林之王，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
【或許我有些偏激，但這麽大體型的成年東北虎，如果不是因為誤入了人類世界，它一定能在這片混交林自然死亡。】
公屏說什麽的都有，責怪人類的，自省的，甚至是人類之上和大自然至上的粉絲互相掐架的都有。
但所有人都因為六六的這個舉動懸起了一顆心。
這個時候，仿佛已經沒有人記得這場直播的本來意圖是什麽。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江時。
【江時！江時不是動物緣好嗎？讓江時上去試試！】
【對啊，只要將六六帶回保護站進行正規治療，就算會留下後遺癥無法放歸，也比就這麽去死的好。】
【但萬一……江時不行……】
【不行不行！江時你這次不準不行！你必須行！你只要把這只東北虎救回來，我發誓！只要有人黑你我就罵死他！】
……
而被他們寄予厚望的江時，則是在確定六六的想法後，立馬拽住老林。
“叫它！讓它停下來！”
然後飛快轉身離開。
他速度太快了，老林想叫住他但沒來得及。
見他繞過高大樹木，繞過荊棘叢往北方去，心理隱約明白了什麽。
這一刻他沒有時間去想江時能不能成功，江時的辦法有沒有用。
作為在這片土地上巡回了無數年的護林員來說，他不希望自己巡護的土地上有任何一只自然精靈，因為人類的原因受傷離世。
即便六六受傷的原因是因為它進入了人類村莊。
“六六！”
老林站了起來，將自己的身型完全暴露在六六的視線中。
“六六你要幹什麽！”
他高聲呼喚著。
面對自己熟悉的護林員，六六神情平和。
它保持著回頭望的動作，靜靜的盯著老林看了許久，像是要將這個和自己認識許久的人類記在心裏一樣，然後扭頭繼續往北方走。
任由老林在身後如何呼喊都不再停留。
而此時的江時正在快速朝著六六前方的位置狂奔。
他速度快，攝影師在後面追的是氣喘籲籲，整個直播鏡頭晃的仿佛被人裝在袋子裏轉圈。
【不行了，好暈我要吐了，江江這是準備幹嘛。】
【他看上去像是要阻攔六六？但他一個人……】
直播間還在討論，江時卻已經迅速摘下了自己身上的收音器，在身後攝影師“江老師！收音麥掉了！你等等！”的呼喚中，加快速度。
趁著老林喊住六六的時間，他來到距離六六大概十米左右的前方，在小溪邊脫下登山靴踏入溪流中。
說是溪流可水流湍急，且這個時候北方的溫度在夜裏已經到了穿軍大衣的程度，山中氣溫更低，溪流也冰冷刺骨。
江時剛進去就打了個哆嗦，但他絲毫不敢停。
尤其是聽見老林叫不住六六，他速度更快，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身上的衣服，冷風一吹，凍得江時無法控制的打了個噴嚏。
因為收音麥被丟掉，所有人都不知道江時現在的情況。他們只能看著江時站在了距離岸邊一米左右的位置，和已經走到岸邊的六六隔著短短不到一米互相望著對方。
即便是已經在生命盡頭徘徊，即便已經決定赴死，即便……它受了重傷，可這依舊是一只東北虎。
是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老虎，是森林之王。
饒是江時上輩子也沒少接觸過東北虎，可在和六六對視的時候，也依舊會感到心悸。
他放緩呼吸，緩解自己迅速跳動的心臟。
“你好。”
他聲音平緩，盡可能冷靜的不帶絲毫情緒的和它打招呼。
六六眼睛眨也不不眨的盯著他，它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人類會說東北虎的語言。
它只是靜靜的看著，在無聲僵持了大概五六分鐘的時候。
在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之際，它忽然往前一步，發出一聲低吼。
虎嘯聲在頃刻間傳到所有人的耳中。
即便攝影師拿著收音麥在對面，間隔了非常遠的距離，可網友們依舊聽見了這一聲虎嘯。
【臥槽臥槽！那一聲！直接從我右耳朵穿到左耳朵！】
【仿佛身臨其境一樣，江時到底是怎麽做到不害怕的！】
【實不相瞞，我正坐在書桌前寫作業，聽見這一聲，我直接一屁股滾下了椅子。】
【江時居然一點怯意都沒露這不科學。】
【不是，更不科學的難道不是江時居然敢直接和東北虎面對面嘛！】
【我開始相信他動物緣好的話了，你看六六現在都沒對他做什麽。】
當然，也有人持反對意見的。
【emmm我先說啊，我很佩服江時居然有直接和東北虎面對面的膽子，但有一說一，萬一他真的出事，節目組就完了。】
【不只是節目組，還有小興安嶺保護站的人，總之，江時這個舉動挺魯莽的。】
【別的我不說，那些吹江時膽子大，真的有動物緣的那些人醒醒，這個六六現在重傷！】
【一只即將放棄自己生命的東北虎有什麽可怕的？】
【哦，你行你上？】
【什麽年代了居然還玩你行你上那一套？拜托，當動保的又不是我，我憑什麽上……】
公屏又吵成了一團。
但沒有任何人在意這些吵鬧，畢竟互聯網如果沒有罵戰，沒有持反對意見的人，那也就不會有這一趟直播了。
遠在首都觀看直播的陸榮華老神在在的讓老李不要看公屏。
“他們罵歸罵，但等小江真的將東北虎救回來後，他們就會忘記這裏的罵戰了。”
“再說了，讓他們罵一下也掉不了肉，等救助成功，他們就是想罵還得找其他理由呢。”
小老頭提起江時時臉上滿滿的信任，讓老李即好笑又疑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這個小江也才認識不到一年，你怎麽就這麽相信他？”
“當然，幹我們這一行的，在那些救助路上也遇到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有動物緣這個不稀奇。”
“但你對這個人是不是過於信任了一點？”
老夥計的話讓陸榮華一頓，他盯著直播間，和東北虎四目相對的年輕人身上，神情逐漸變得松怔。
大概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是短短的一分鐘，在直播鏡頭裏，年輕人忽然擡手朝著東北虎的方向伸過去時。
在老李以為自己等不到回答，正準備轉移話題時，陸榮華忽然轉頭，神情認真的看著老李。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不瞞你說，這個小江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和他似曾相識。”
“當然，我這個年紀再加上小江以前的工作，我們肯定是沒見過也不認識的，真要說的話我覺得可能就是特別的緣分吧，我很欣賞這個年輕人。”
“你知道我直覺一向很準的，我有預感，這個年輕人會改變保護這條路。”
“不管是保護生態環境也好，還是保護野生動物也好。”
作為多年好友兼半輩子的同行，老李很明白陸榮華這句話中包含的意義，有些意外的挑眉。
“你對他的評價居然……”
話沒說完，陸榮華忽然指著屏幕。
“看，東北虎動了。”
東北虎確實動了，所有人都看著那個大膽的伸出右手的男人將手遞過去後，東北虎在遲疑了兩分鐘左右，試探的探出了自己的脖子。
它腿上的傷讓它這個動作有些艱難，江時就再往前走了一步。
一人一虎的距離再次拉近，江時的手甚至直接伸到了東北虎的鼻子下。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只要這個時候的東北虎想，它一張口就能咬住面前這個人類的腦袋，讓他葬身在這美麗的紅松闊葉混交林中。
那一動作讓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小興安嶺保護站的站長甚至沒控制住喊了一聲“小江”但很快就被張柔捂嘴按住。
所有人都不敢動，他們屏住呼吸看著東北虎的下一步動作。
以紅松樹為背景的畫面中，高聳入雲的紅松遮住了遠方的風景，在一片灌木叢前，身型龐大的東北虎站在岸邊。
它身前，是一個看上去過分年輕過分好看的青年。
他站在湍急的溪水中，溪水幾乎沒過了他的膝蓋。
溪水清澈，能清楚看見他被冰涼刺骨的溪水凍得慘白的雙腳。
是有太陽的，可這個時候北方的太陽相當於沒有，尤其是溪流兩邊的高大樹木枝丫伸出來，蓋在溪流上方，將陽光遮去了七七八八。
一陣風吹過。
枝丫跟著搖晃，一處陽光從斑駁樹葉中穿透下來，直直的照在了青年的手上。
陽光灑落在他手掌，樹影在手掌上跳動，仿佛東北虎不停跳動的生命脈搏。
六六看出了神。
它是準備赴死的。
雖然才成年，但六六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受了重傷，無法捕食後會面臨什麽。
它時刻謹記媽媽的教育。
如果察覺到自己無法再存活下去，它要前往虎族的墓地，像是它千千萬萬的長輩那樣，在墓地中安靜的等待死亡降臨。
它照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奔赴死亡的路上，它遇到了一個攔路虎……
攔路人。
他擋在了地獄之門的前面，朝自己伸出了手，跟它說：我能讓你繼續活著。
沒有人不希望能繼續存活，虎也是。
它才離開母親，它還想在大自然中生存很多很多年。
這只名叫六六的東北虎毫不掩飾自己想要繼續活下去的心，它近乎貪婪的看著江時手掌上跳躍的生命脈搏，緩緩低頭。
那是屬於人類特有的氣息……
不，不一樣，還有別的，這個人類令它感覺到很舒適，不像是那個看著它長大的人類那樣舒適，而是另一種。
仿佛冥冥中有聲音在告訴它，跟著這個男人走，活下去。
江時緊緊盯著六六的一舉一動，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
真要說實話，他並非不怕。
縱使有這個動物語言能力在，即便他知道自己身上是有一定動物親和力的，可這麽近距離接觸，他還是有些擔心，六六會直接給他一口。
見六六低頭嗅聞著他的手掌，他放緩呼吸，“六六，能跟我走嗎，我帶你去人類世界治療，等你的傷好了，我再帶你回來。”
“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帶你出去只是為了治療，只要你的傷勢完好，我就會立馬送你回到屬於你的家。”
“你的餘生依舊能繼續在這廣闊的混交林中。”
六六沒有動靜。
除了不停流動的溪流，以及頭頂被風吹動的樹葉，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間按下了停止鍵。
【啊啊啊啊，看的著急死了，救命我腎上腺素飆升啊啊啊！】
【天啦誰懂誰懂，這種宿命感！我居然在一只老虎和一個人身上看見了宿命感！】
【恕我直言，江時看起來好像那個自然界的精靈。】
【讚同樓上，剛剛那個陽光打下來，落在江時手上那一瞬間，他仿佛在發光！】
【開賭了！開賭了！賭這只東北虎到底會不會跟著江時離開！】
【我壓會！】
【我跟一個！】
【我就不跟了，但我現在很想知道那些黑子現在是什麽想法？】
【……黑子現身說法，從江時敢伸手到東北虎的嘴巴下面，從他敢直面面對東北虎的時候我就已經給他跪下了。】
【水軍現身說法，錢退了，合同毀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接黑江時的單子了。】
小興安嶺的混交林中歲月靜好，所有人都在等著東北虎做出選擇。
而背後那雙促成這一切的人卻開始抓狂起來。
任強再一次被張總憤怒的掛斷電話後，惱怒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
他看向電腦，屏幕上赫然是江時和東北虎面面對站立的畫面。
他想到張總的話，盡管心中憤憤不平，可仍舊不得不按照張總說的做。
任強深吸了幾口氣，重新坐回辦公桌前，拉開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在角落找到一張電話卡，插入手機，撥通了裏面的電話。
“張總發話了做吧，藥過兩天會給你們，希望你們這次不要再讓張總失望了。”
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任強冷笑一聲。
“我不管你們要怎麽完成張總的任務，你們只需要知道，如果江時真的安全從這個節目下車，他的名氣肯定會更上一層樓，我們的那些事情也再瞞不住，不想你們現在的成績都毀於一旦吧。”
那邊沒了話，任強再冷呵一聲掛斷電話，將電話卡取出來靜靜的盯著屏幕看了許久。
在東北虎終於有動作之後，他拿著剪刀將電話卡剪碎，沖進了廁所馬桶。
——
溪流中。
東北虎六六終於做下了自己的決定，它緩緩湊過去，將自己的下巴搭在了江時的手上。
其實是沒什麽重量的，因為它只是輕輕的搭著。
可那一瞬間江時卻覺得手上仿佛有千斤重。
那是東北虎對他的信任，是動物對人類的信任。
是人類自然動物之間的融洽。
快門聲哢嚓哢嚓從小溪另一邊的岸邊傳來，不用想也知道簡文正在瘋狂拍攝。
江時臉上終於帶上了今天以來最真誠、燦爛、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嘗試著撓了撓六六的下巴，屬於貓科動物的本能讓六六微微瞇起了虎目。
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有些過於丟虎臉後，又立馬睜開眼睛，小聲吼吼著將腦袋挪開。
看上去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江時會心一笑，“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的其他‘同類’甚至為了和我睡一個被窩叫我媽媽。”
並不知道自己其他同類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的六六微微瞪大眸子。
“吼~”他發出一聲低吼，帶著難以置信。
你明明是個雄性。
江時再度失笑，擡手示意六六往後退，自己按著岸邊翻身而上。
在水裏冷，但這種吹著風的天氣，離開了水裏更冷，江時打了個哆嗦，嘴上卻也沒停。
“是啊，我也想說我明明是個雄性，為什麽會把我認成媽媽？”
說完又揉揉六六的耳朵尖尖，“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你這樣只是本能罷了，小時候當母親幫你舔毛的時候你難道不舒服嗎？”
六六歪著腦袋想了想，很肯定的點頭。
“舒服！”
“那就對了，所以，你可以和我，和你信任的人類親近，當然，你也不能忘了離你不認識的，對你不懷好意的人類遠一點，再遠一點。”
“懂嗎？”
六六甩甩腦袋，快速點頭。
江時則是沖對面招手大喊，“我們去前面水淺的地方！這裏水太深了，六六不好下去！”
那邊老林沖他擺手，臉上帶著這一路上都沒有的輕松笑容。
【嗚嗚嗚嗚救下來了！救下來了家人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出去跑一圈！不行了我太激動了！】
【誰懂啊，當我看見東北虎充滿信任的將腦袋放在江時的手心，我心中有多麽震撼。】
【我好像懂了江時為什麽要放棄娛樂圈而去當動保工作人員了。】
【我決定了！我要報考動物保護專業！】
【嗚嗚嗚謝謝江時開闊了我新的夢想，被自然精靈信任的滋味一定很美妙，不然我也不會在這一刻充滿向往。】
首都的林業局局長辦公室，陸榮華哈哈哈大笑著拍著桌子，指著屏幕扭頭看向老夥計。
“怎麽樣，這個年輕人我沒信任錯吧。”
老李雙眼含笑，面上帶著對動保事業延續有望的滿意神色，“是，是個好苗子。”
“老陸，我現在和你有一樣的直覺，這個年輕人或許會改變目前被禁錮，無法向前的動保道路。”
——
一人一虎並肩走在紅松林裏，鞋子在另一邊的老林手裏，江時赤腳踩在松軟的土地上，凍的不停發抖。
好在這條小溪並不是很長，再加上山脈有幅度，很快就在前方發現一處水淺的。
江時先去試了試水的深度，確認不會碰到六六的傷口後，他才轉身沖岸邊的六六招手。
“來，下來，我們從這兒過去。”
六六慢吞吞的走過來，靠在江時身上。
它對江時的話沒有絲毫懷疑，說讓下，就立馬邁步下去。
水裏的石頭經長時間水流沖刷不少都長了青苔，一人一虎互相緊靠著。
江時扶著東北虎的肩頸位置，六六則是將腦袋緊靠在江時的腰上，彼此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力道。
看路的時候不經意對視，江時笑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六六的耳尖。
就是這一瞬間。
對面傳來簡文的呼喚。
“江時，六六！”
一人一虎齊齊擡頭，他們的身上灑滿陽光，他們的眼中充滿對未來的希望。
他們腳下是屬於大自然的生命之源，他們身後是漫天如同火燒雲一樣的紅松林。
那是大自然，也是共同生存在地球上的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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