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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第四百二十二章活著尚且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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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活著尚且艱難”

康樂嘴角扯出來一點諷刺的笑意:“月姑娘是想說,顏康已經死了?”

康樂或許並非是要笑出來那種諷刺的意思來。但是她的臉尚且還在覆養皮肉,如今正是最為關鍵的覆原時候,太夫說會不會落下疤痕就要看這幾天的時間。這期間別沾水,別扯動皮肉,最好吃清淡的食物。康樂自然一點都不敢大意,即便是要笑,也只扯了一點點嘴角出來。

絲毫不敢動受傷的那邊的臉。

康樂就是用這樣別扭的皮肉對著容小龍和月小魚的:“若是西奧的使者當真喪命於南齊。月姑娘覺得官府會如何作為呢?”

康樂本意沒有想要讓月小魚回答的意思。

康樂直到月小魚也是個江湖人,甚至比容小龍要更早涉足江湖。一個江湖人,直到什麽官府的操作呢?

她如此一問,並沒有指望月小魚回答出來什麽。

但是偏偏月小魚就是要回答的,月小魚說道:“這要看那位顏康顏大人到底在何處喪命的……。”

月小魚才說了一句,就故意頓了一頓,引得康樂擡頭去看。月小魚似乎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立刻朝著康樂炸了眨眼,示意趕緊凝神仔細聽。

月小魚不僅僅回答,還回答了很多:“若是這位顏康大人喪命於南齊的驛館中,那麽包括驛館的官員,鴻臚寺的官員,負責保護使臣的護衛等等,都會被追責。畢竟,他國使團的使者自身就代表了他國的國王。”

康樂又是一番嘲笑:“月姑娘一個江湖人,倒是清楚明白。”

月小魚謙虛:“雖然是江湖人,可是江湖人也是臣民啊,當然會了解一些的……。但是話說回來——使臣雖然身份重要且尊貴,可是並不代表使臣可以在非本國的領土隨意走動。即便是興之所至想要看看南齊風土人情,去逛一逛南齊的燈會集市,也需要本國官員陪同……而且所謂驛館,既是招待,也是管轄,也是束縛……。使臣不可離開京城,更加別說,來此他地驛站出事。”

康樂原本只是心不在焉的聽她說話,一開始還有心思時不時隔著紗布去碰觸一下自己的臉。到了後來,隨著月小魚越說,她就越發的震驚。

到最後,康樂直接站了起來。

原本月小魚就是站著和她說話。現在正好,視線平等。

月小魚可以毫不費力的一邊直視康樂的眼睛,一邊慢慢地繼續說下去。

“若是顏康大人的屍體被發現在這裏,而且這裏,還發生過一些見不得人,無法上得了臺面的事情……康小姐會覺得,其他官員如何想啊?是覺得是南齊有人針對一個小小的使臣然後費盡辛苦去把這個使臣引路到這個地方來殺呢,還是會想到一些見不得臺面的東西上去呢?”

“……”康樂少見的啞然了一會,好半天,好像才找回去自己的舌頭,“你不要誣陷栽贓。都說南齊是禮儀之邦,不曾想也會為了脫卸責任去做這些不入流的事情。”

月小魚倒是沒有想過辯解什麽,她是江湖人的身份,沒理由去替官府的人去做什麽辯解,本著隨便康樂怎麽說的態度,無所畏懼:“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官府的人也是人啊,是個人,就難免會有口舌是非……。人家宮裏千嬌百媚的娘娘還會聽墻角呢,何況是這來往各處見多識廣的公差呢?”

康樂眉頭微蹙,明顯有些被月小魚這樣的有點無賴的作風給氣到了。

她不想要理會,偏偏月小魚還在追問:“你說是不是?康小姐?”

康小姐沒說話,康小姐瞪了月小魚一眼。

月小魚對於那一抹眼刀接受良好。一點也不排斥的就接受了。

“康小姐莫要生氣啊……。以顏康大人和小元將軍對康小姐的情深義重,想必定然會違背你們背後那位的意思,不顧一切前來救你走的。除非死了,不對,死了也會變成鬼,來救你。”

……只是不知道,這顏康大人和小元將軍若是真的死了,到底是變成魂魄呢?還是厲鬼呢?若是變成了厲鬼,再見到康樂,是不是也會和成文成武所化的那樣,把康樂撕扯成碎片?

康樂不知道是不是也想到了這一層,她打了個哆嗦。

她的動作沒有瞞過月小魚,就連身邊的容小龍都沒有瞞過。

容小龍在一邊開口:“如果是變成厲鬼來尋康小姐,一定是一場好戲,記得打聲招呼來讓我看……。”

康樂貿然打斷:“不會的!胡說!小元是不會死的!”

康樂只說了一半,似乎意思到自己情緒太重,怒氣沖沖地一把上前推了月小魚一下,把她連帶容小龍一起往門外請。

她這個時候已經不太顧及臉上的傷痕,也不再貪戀陽光,很快就把容小龍和月小魚給推了出門,一把關上了。

為了防止康樂想不開,或者別的什麽主意,康樂的屋子裏除了笨重的家具和被褥之外,沒有多餘一些東西。蠟燭,銅鏡,油燈一應的東西都沒有。發簪也沒有,就連梳子都十分的巨大,一個男人輕易都掰扯不開。無法作為傷害自己的武器。

那是趙家的一個小護衛親自去買的。

各種小攤上跑了一圈,點名要‘最大的梳子’。錢不重要。結果是個小販東掏西找,尋到了一個差不多可以給馬尾巴梳毛的梳子來。

那個小護衛為了證明這把梳子絕對不會被康樂當做自殘的武器,還自己動手掰扯了一會。結果是憋紅了臉都沒有成功。

即便是這樣,每天送飯的護衛都會去檢查那把梳子,防止康樂這幾天玩‘鐵杵磨針’的伎倆偷偷把那個梳子給磨薄來抹脖子。

雖然從頭到尾康樂沒有表現出來什麽輕聲的念頭或者跡象。不過小護衛們還是十分盡責。

就連吃飯的碗筷都是木頭做的。到點就收走,管她餓不餓。

一開始康樂還會抗議一番,絕食針對。

但是餓了兩天之後康樂就學乖了。給飯就吃,絕對不拖延,也不挑食。胃口還可以。

也挺喜歡陽光的。畢竟大門一關,青天白日的時候房間裏都成了小黑屋。

晌午剛過,康樂就怒氣沖沖把自己關在了小黑屋裏。

沒到半個時辰,康樂就開了門。

一開門,雖然容小龍和月小魚是走了。可是若離卻來了。

康樂開門開的悄無聲息,然後再到陽光下正巧走過的若離。

康樂一楞。

然後若離也一楞。

若離明顯一副‘我不是專門來看你不要自作多情’的樣子,非常冷漠的走了過去。

康樂於是默默的打開了門。

她看著重新恢覆的明亮的室內,心中感慨,還是光明要好。

光明太好了,溫暖也太好了,幹爽的衣服也太好,柔軟蓬松的被子也太好,就算是酷暑時候被陽光曬的發紅的臉頰也非常好,曬的幹燥的嘴唇,灼熱的皮膚,睜不開的眼睛,什麽都好……她再也不想要回去那個陰暗的,潮濕的深淵了。

她討厭黑暗,也討厭潮濕。

這樣的屋子簡直就像是魔鬼一樣。只要太陽落山,這個屋子就會變得陰冷潮濕,陰冷就像個無形的妖怪,青天白日的時候恐懼陽光,畏畏縮縮的躲在角落的陰暗處不敢冒頭。

等到太陽下山,這個屋子沒有一絲光明的時候就會紛紛出來,肆無忌憚的把整個屋子才被陽光曬暖的每一寸地方都布上自己的濕冷。

每一寸都是妖怪的氣息。

濕冷厚重的被子,沈重的木梳,冰涼的桌子,即便是穿著鞋子也會把腳凍得如冰磚一般的堅硬的青磚地板……

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的侵襲下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桌子是妖,椅子也是妖,四周皆是妖怪。

她就這樣每一日每一日,和妖怪一通受困在這裏。

陽光是關押妖怪的寶物,卻是她的救贖。

妖怪尚且還有她來做每日的戲弄。她卻只有一個人而已。

這個地方,她是走不出去。而妖怪卻是不願意走: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玩具。它們又怎麽會舍得輕易的離開這裏呢?離開了這裏,哪裏不是陽光的去處呢?既然哪裏都是,為什麽不在這裏呢?何況這裏還有一個玩具。

那個玩具看著,好有趣啊……

‘她好怕我們,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呢………’

‘嘻嘻,明明心裏怕得要死……。’

‘看到沒有?她在發抖,如果有人問她為什麽發抖,她肯定要說是因為太冷了所以才發抖,其實她是害怕我們呀……。’

‘嘻嘻,真開心,人居然害怕我們,居然有人會害怕我們呢。’

‘嘻嘻,好開心……。。’

……。

康樂楞楞的坐在門口,背後是一大片空洞的黑暗。她曬太陽曬的有些久了,很是恍惚,她覺得自己有點暈厥,覺得這種暈厥,並非是自己身體的緣故,而是妖怪所致——她背後的妖怪,正在試圖把她從陽光哪裏搶回去。

她的耳邊又聽到了妖怪的竊竊私語:

‘她是我們的,怎麽可以被太陽帶走?’

‘反正太陽會下山啊……’

‘那也不行,她多喜歡太陽,怎麽可以這麽喜歡太陽?’

‘那是因為她怕我們唄?’

‘就是因為怕我們,所以要喜歡我們,喜歡我們了,就不會怕了,凡人是不是永遠都不知道啊?逃走可不是戰勝害怕的辦法,要麽去喜歡那個害怕的東西,要麽就去戰勝。’

‘……可是你看她的樣子,活著都那麽辛苦,怎麽可能會是那種戰勝恐懼的人呢?’

‘是啊,她看著比兔子還要膽小,人總是說兔子膽小,其實兔子還敢和老鷹打架,一個人卻怕我們這些小小的妖怪……。’

‘既然戰勝不了我們,就喜歡我們吧!永遠和我們在一起不好嗎?’

‘不好嗎?’

妖怪們在康樂的耳邊嘰嘰喳喳,反反覆覆:‘不好嗎?’‘不好嗎?’‘不好嗎?’

‘……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

康樂不顧自己的冷笑會讓臉頰發疼,她非常非常誇張的冷笑了一聲:“誰要和你們永遠在一起?”

她以為自己沒出聲音,其實卻被若離聽到了。

剛剛準備離開的若離問:“什麽?”

康樂看到若離的手裏拿著一個薄薄的冊子,她不怎麽在意,也沒有直接回答若離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了若離另外一個問題:“你怕黑嗎?”

若離困惑不已,她不知道康樂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如果是為了一個聊天而起來的話題,可是他們兩個人確實沒有任何可以聊天的理由。

何況她還不想和若離聊天:“不怕。”

她擡腳要走,又被康樂接下去的一句話釘住了腳。

康樂說:“你好勇敢。你居然不怕妖怪……。”

若離更加莫名其妙:“什麽妖怪?你剛剛明明……。”

康樂看出來若離的困惑,解釋:“黑啊,黑就是妖怪,黑暗,是夜裏的妖怪……。你不覺得嗎?”

若離不答,若離心想:“我倒是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她扭過頭去,懶得再理會今天忽然一副神神叨叨模樣的康樂。她只覺得康樂是被關傻了而已。

康樂見若離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卻還沒有走,就知道若離已經有了一點興趣。

康樂笑笑:“難道不是妖怪嗎?我從小就覺得,黑暗就是夜裏的妖,否則為什麽置身黑暗會令人恐懼無助?為什麽夜裏總是比白天冷?為什麽冷到連棉被都帶著潮氣?地板都是硬的,喝的水都是冰冷冷……都是妖怪的錯……黑暗裏的妖怪的錯……。”

康樂問若離:“你覺得是不是?”

若離:“……”

若離這已經是第二度無語了。

她心裏瘋狂說:“想說我們招待不周就直接說,想換一床松軟的被子,想要地板上鋪上松軟的地毯,想要一個棉套的茶壺和炭火……可以直說,只要說了,我們,還是不會給的。”

之所以沒有給銅鏡、發簪、木梳就是為了防止康樂想不開自殺,當然不可能給炭火和茶壺,畢竟茶壺也會當做兇器。

可是如果不給,康樂看著要瘋了一樣。

一個瘋掉的康樂,和死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既然如此,那就別死,也別瘋吧。

結果事實證明,康樂已經瘋掉了。當晚,康樂就用剛剛得到的炭火點燃了剛剛換來的蓬松的棉被。然後跟著引燃了幔帳,屋舍,最後在這一片火海中大笑。

指著洶洶火光大笑:“我不怕你們!我討厭你們!我不怕你們!看到了沒有?!”

所以康樂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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