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374.第三百九十三章秋後螞蚱”

關燈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秋後螞蚱”

結果容小龍的沈默反而令對方更急了。

那男鬼聲調都尖銳了很多,一連聲問:“難道我們真的要做孤魂野鬼不成?我們又不是什麽大奸大惡的!!!”

那男鬼不等容小龍說些什麽,立刻就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打滾起來,他為人的時候尚且高瘦,本就因為太高而不甚靈活,如今為了鬼,一番打滾撒潑,居然十分熟練。雖然洞口處的空間有限,但是他本就沒有了實體,故而可以盡情發揮毫無阻礙。有那麽幾次,他還滾到了容小龍的腳踝上。

容小龍不自覺縮了回去。

那農婦絲毫不管丈夫的打滾,只連聲問道:“我的女兒,我的女兒無辜,不曾做過任何事情,她,她只以為是在為了家計分擔而已!”

農婦急切,聲音帶著顫抖:“所以小貴人,我的女兒,我可憐無辜的女兒,下輩子能不能投個好人家?”

容小龍心中嘆息,面上卻很輕聲的問道:“什麽樣子,算是好人家呢?”

農婦啞然了,過了好一會,她才用一種很小聲的,帶明顯怯意的一種小女孩一樣的強調說:“就,就別有我這樣的娘……”

她很快捂住了臉,肩膀抽動,是一副哭相:“我是家裏多出來的……。家裏覺得多一張嘴養不活,就把我送給了別人做童養媳。我,我一輩子,什麽都是糊裏糊塗的,稀裏糊塗的人,做不得別人的娘……”

從這個婦人斷斷續續的哭聲中,容小龍了解到,這個農婦從小是被做了童養媳養在夫家的。而且從小其實是當做女兒養大,到了及笄之年,她的養母才告訴她,她將來要嫁給自己的哥哥做媳婦的。不為了別的,是為了家境艱難。他們家並沒有多餘的錢財去給自己的兒子準備嫁妝。所以在那個村子裏,就有了這樣的‘童養媳’的風俗。

基本就是東村的人把多餘的女兒報給西村家有兒子的人養,一開始做女兒養,女孩子吃的本就不多,長大了還能給家裏添一把人手。若是家裏之後富餘些或者養女生的漂亮,就把養女嫁出去,收一筆彩禮,然後用這筆彩禮給自己家兒子討個媳婦。若是家裏家中艱難,那就讓養女加個親生子,這樣也算是所謂的‘親上加親’。從小當女兒養,長大了就做了兒媳婦,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個婦人的娘家父母俱全,娘家就住在距離夫家隔著一道河的鄰村。娘家倒不是真的窮到養不活二女兒,而是家裏同樣要給兒子養個童養媳,這才把自己的親女兒送出去。

農婦還是女孩子的時候,並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管別人叫娘,當時村子裏很多人家都是如此,那也就沒有任何質疑過。

她就如此稀裏糊塗的長大,之後她再稀裏糊塗接受了自己哥哥將來是自己丈夫的事情,再後來,她稀裏糊塗嫁給了自己的哥哥,一直叫娘的人成了她的婆婆,她還生了個女兒。一切的走向,都像她同村的那些和她一起長大的女孩子一樣。再後來,就是稀裏糊塗當了鬼。

這就是她的一生。

容小龍忍不住問:“那後來,為什麽又要做那個事情呢?是有什麽難處嗎?比如災年荒年之類?”

農婦停了抽泣,抹了一把臉上不存在的淚:“哪來的什麽災年荒年的,災年荒年,大家多是吃人肉,也輪不到去賣肉。”

真實的原因和導致全村營生的源頭,真的不是窮,居然是別人的富貴。有一年,鄰村忽然莫名其妙富了起來。不僅多打了兩口井喝上了甜水,甚至過年的時候村長還殺了好幾頭豬家家戶戶都分了肉。她的女兒回來告訴父母,她的玩伴穿上了新衣裳,很快,她也發現她弟媳婦的腳上多了一雙嶄新的繡花布鞋。她嫁在同村的大姐的手腕上甚至多了一個亮到發白的銀鐲子。

這些細節,先是被村中的女人註意到,很快男人也註意到,鄰村的男人比較前一年更胖了,地裏的收成明明就沒有往年年景好,可是家裏的過冬的肉菜卻很足,鄰村的男人身上的酒味越發的重,臉上的紅暈已經分不清是過年的喜慶還是酒色的暈染。

這一切種種的發現而引發出來的眼饞和好奇,都像一只貓爪子,在反覆日夜不停的抓撓著心肝。

村子的男人合計一番,請了鄰村的男人們一頓大酒,這才撬開了嘴。

原來,這兩個村子都設在官道邊上,每天都是絡繹不絕的商隊隊伍和鏢局往來者。這些人基本都是壯年的漢子,長途跋涉而來,各個都是血氣方剛。他們往往在一處停歇處歇腳的時候,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黏在過往的女人身上下不來。

都是男人,這種眼神不許言語,都已經明白和徹底。

但是明白歸明白,誰也沒想過旁的。

直到有一天,一個路過的的差役受不住,在一處官道不遠的林地裏按住了一個小媳婦……

偏生湊巧也不湊巧,這小媳婦,是村長弟弟家裏的。

那些男人聽了,無不楞了一會。

他們倒是都見過鄰村的那個小媳婦,生的到不是特別美,眼睛不大,個子也不高,仔細一看鼻子還有點扁,但是那小媳婦兒天生有一個很圓的屁股和一把子細柳一樣的軟腰。也是因為這樣的身段,那小媳婦天生就帶著一點媚,她皮膚還白,身上該掛肉的地方掛肉,走在路上,總能黏過不少眼珠子。

村子裏的產婆說,那叫宜男相。就是能生兒子。

也是為了這個村長家才娶的。

那漏嘴的男人一張嘴就是一陣令人反胃的酒氣,他嘿嘿笑說:“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婆娘故意的,怎麽偏走那地路過?不早不晚的……結果,就那一回,村長那精賊,就盯上了這個生意。”

別的男人屏住呼吸問:“什麽生意?”

男人道:“賣唄。那可是官府先犯的事……”

那男人嘿嘿一笑,露出個意味深長自以為很是人人意會的笑意:“你們說,那小媳婦,是不是村長指使過去的?”

“……”

有人這樣想法,還真不是空穴來風的,據說那差役當時是直到完事站起來整理衣褲的時候才被路過的村民‘瞧見’,當場就給暴打了一頓,扭到村長面前的時候,一路上都沒遇到旁的人。

那麽正好,遇到的瞧見的路人,居然都是村長的親戚,那路過的小媳婦,也是村長的弟媳。那小媳婦回去就開始鬧,到處找繩子要上吊,還當著村長的面扯開衣領給村長瞧那帶血的牙印,那官差雖然知道惹了禍端,可是也口口聲聲要去告那些村民一個毆打朝廷命官的罪名。

且那官差,往京城送的還是重要公函。如今一頓打,已經耽誤了小半天的行程。若是真的耽誤事情,那官差一條人命,換這全村僻靜,也算是公平。

一番話下來,一屋子的十個男人裏面有七個已經尿了褲子。

那小媳婦更加是當了啞巴,連大開的領口都忘了扣回去。就那麽攤著一片雪白的春色在眼前。

那官差冷笑一聲,獨自站了起來,大搖大擺落座正堂主座位置,用茶水漱了一回口,然後當場吐回去了地上。

村長冷靜下來,遣散走了旁人。只留下村長和那個官差。在閉了門的大堂聊了許久。

之後就是村長叫廚房開火,做飯,燙酒。

然後,就開始了營生。

那男人也是當時來揍官差的之一。也是當時當場尿褲子的七分之一。

他倒是很快忘了自己尿過褲子,但是卻牢牢記得自己打過官差的臉,還提過官差的屁股。他為此得意了很久,哪怕都喝得爛醉如泥了,也沒有忘記吹噓一番。

只是他喝的太狠,手腳軟綿如面條,舞動起來像個山林中吃醉了果子的猴子,很快就軟到了桌下抱著一堆花生殼呼呼大睡起來。

……

容小龍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如此的走向。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眼前飛快閃過一個巴掌。容小龍躲避不及,就眼睜睜看著那個巴掌狠狠往他臉過來,然後穿過他的臉,忽到了一邊的石壁,再透過石壁,落了個空。

與此同時,他聽到一個男人的怒罵:“你這個倒黴的婆娘!掃把星!坑人貨!要不是你,咱們家能落得這樣的下場?你還把事情給抖落出去?是不是想讓咱們村都擡不起頭做人?!”

是個那個也做了鬼的男人。

那男人見農婦揭露了自己村子裏的暗地的營生,氣的跳腳。也不知道是習慣還是氣過頭,擡手就是想給容小龍面前的女人一個嘴巴。哪知道那女人一個偏頭,那巴掌就直接沖著容小龍去了。然後又立刻落了個空。

容小龍目瞪口呆。

心中倒是確定了一件事情,這個男人果然平時打人打的很順手,且那個女人也是躲地很順手。都躲避出慣性了。

鬼和人不想通,即便是容小龍能夠聽到說話,看到他們。可是也照樣非要借助於符紙通靈術才能令他們實體對話。

但是鬼和鬼不管這個。

所以那女人氣勢洶洶反擊,頓時那男鬼的臉上就多了六道抓痕。

那女人面對容小龍訴說的時候還是一副悲情之態。轉頭面對自己家男人卻氣勢強大了起來,她聲音也高亢,連動作都不堪示弱。

容小龍只聽到那個女人指著男人的鼻子罵:“我當人的時候忍了你多久?小時候為了爹娘忍你,長大了為了婆婆忍你,後來為了女兒還要忍你,我忍你小時候用剪子絞了我的頭發,忍你長大了反過來怪我毀了你和翠屏的美事,後來有了女兒,我還要忍你把那些畜生領來家裏欺負我……難道如今都做了鬼了,我還要忍著你不曾?我還要再忍你什麽?忍你做了鬼,還抹不開面子?你醒醒!你不是人了,你還有頭嗎?你的頭不是早被人給割了麽!”

那男人也氣。

一把揪住女人的發髻死命的甩,同時還騰出來一只手狂甩女人巴掌,一邊如此一邊罵:“你還好意思說!你到底使了什麽手段,白日來了,入了夜還要來?你就缺漢子不成?要不是你刻意暗示了什麽,那男人能來?那男人不來,咱家能這樣?女兒怎麽沒的?不都是你!掃把星!”

他越說越氣,也是越說越理直氣壯,儼然一副自己清白做人,無愧天地之間的凜然正氣了。

他越大越來勁,那女人臉上的巴掌印紅了又消,消了又紅,男人臉上也精彩,那男人兩只手都抓牢了地方,就摁不住女人的手,那女人就在男人臉上又抓又撓,反正都做了鬼,也打不死人,流不出血,即便是巴掌和抓痕,也是好了再抓,抓了再撓。

一直看的旁邊的容小龍目瞪口呆。

看到精彩,容小龍似乎聽到了身邊若離質問一聲。

他扭頭過去看到若離一臉困惑,只能解釋:“夫妻打架。”

若離哦了一聲。興趣缺缺。

兩口子打的很熱鬧。似乎已經忘了去計較自己到底要不要去當個孤魂野鬼的事情了。

容小龍看那個架勢,估計是一時半會打不完。

他就先把那農婦講的事情給轉告給了若離。

若離當然吃驚:“所以由官府的份?”

容小龍點頭:“雖然一開始有點像是被入陷阱了。”

若離說:“但是他原本或許只是個丟個差事,最多就是知法犯法,判個流放。現在就難說了。”

容小龍點點頭。

在南齊,並不是所謂的‘天子犯法於庶民同罪’,而是‘天子犯法罪上加罪’。因為官員犯案,除了自身的原罪之外,還要另外算上一條‘執法犯案’‘明知故犯’的罪名。

一番疊加,即便是這種欺淩民女的罪名,不是充軍就是流放。

但是如今這個官差,算是知法犯法再知法犯法。還有可能再往上追繳一番,有沒有勾結地方官員的可能。若是有,那可就應下了一句俗語:“秋後的螞蚱,活不長”了。

若離說:“這事看來還真的會鬧到大理寺去。驚動顧大人,顧大人那個脾氣,又要氣的驚堂木拍個不停了。”

容小龍一邊看打架一邊點頭。

他越看他們打架越厲害,而且越來越是男方占據上風,開始單方面的施暴了。

容小龍這個時候涼涼一句:“給我住手,否則我讓你連孤魂野鬼都做不成。”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