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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第三百七十四章實在是算不上老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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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實在是算不上老鄉”

顏康絲毫不覺得自己剛剛出口的是什麽多大的驚天之語,他狀若隨心一般繼續言語道:“如今隔相江雖然仍然水流湍急,但是好歹已經可以乘風破浪……故而這次西奧來團,雖然皆是選了熟悉水性的好手,但是依然在落地之後修整了很久才開始啟程趕往金陵拜見……倒是叫南齊皇室久候了。”

……姑且不管南齊皇室是否真的久候,但是這眼前顏康面上根據嘴裏說的內容而伴隨呈現出來的愧疚就看著假意的很。

不光是面上假意,情分上看著也虛。這個顏康,實實在在的,把對西奧和南齊的虛情假意都展現了個頭透徹。

他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南順的人,在西奧長大,看面上來說,他應該已經融入了西奧,甚至還成為了西奧出使南齊的使臣官員之一。

但是……他卻在言語間故意透漏出來隔相江水域已經可以通航的事情,又用一種近乎直接的方式告訴他們他們其實早就已經到了南齊,逗留的時間甚至比他們想象的要早很多。他們甚至已經不動聲色到了京城,用正大光明的使團來轉移京城中的大部分人的視線,然後在讓顏康這些長著完全南人面相的混入金陵,再不動聲色的以南齊官員押鏢的方式,十分大張旗鼓的和容小龍他們‘偶遇’在了這個官道邊上的一個普通小鎮。

南順……。

沖著誰來呢?

是公事,亦或者,私事?

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反正當下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他們是沖著容氏來的,或者把目標定位的更加精確一些,他們是沖著已經開眼的容小龍來的。

果然,下一秒,原本還對著四個人中身份最為醒目的趙帛言談的顏康,十分自然的就把目光轉移到了容小龍身上,這其實這樣的轉移還挺生硬,因為若是一個一個的輪著交流,那趙帛和容小龍之間還隔著一個月小魚,顏康卻直接跳過了。

這樣生硬的略過,給了趙帛一種工具人的感覺。仿佛顏康本來就是沖著容小龍來的,可是如果單刀直入顯得太過於急切,姿態不好,於是就先馬馬虎虎和趙帛寒暄搪塞兩句,再直奔主題。

顏康的主題果然就是容氏。

顏康向著容小龍道:“容小公子……事到如今,就不必糾結為何我會知道容小公子的身份了……容氏大名鼎鼎,即便是在世間平息十數年,只要稍微動靜,依然還是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抗天地的容氏。”

容小龍不知道該怎麽接……。

他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顏康說:“是西奧一直流傳著容氏的傳說嗎?還是因為兩國訊息不通的緣故而導致你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南順尚在的時候?”

“……若是真的是如此,你該改改,我如今連江湖上的一個小小新手都算不上。別說什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我現在翻手能打翻的唯一東西就是我手上的這個茶杯。”

他話是如此說,但是並沒有打算要去打翻手上茶杯的意圖的。他甚至還喝了一口水。

顏康笑笑,一臉早就有所預料到的平靜。

其實只要不蠢笨,誰都能想到這個結果的。

雖然容小龍和顏康表面說法都是南順人,就是意義上的老鄉;雖然民間也有那麽一句俗語,所謂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但是這淚汪汪的前提可是不少的,要是同鄉,要有共同鄉音,要能夠知道那家鄉十八裏地的新鮮事,比如那甜水巷的俏寡婦如今是不是還在開豆腐鋪子?比如那個街口買鹹菜的大娘是不是還一如既往的每天只供應一壇子?比如那如今那條家門口的河邊是不是還總有一群乳臭未幹的小子趴在石橋上看洗衣娘等等……

而容小龍和顏康之間,有什麽可以言語的東西嗎?

容小龍出身時候正好就是南順亡國之時,而顏康也是少年時候登上流放的船只。別說什麽鄉音了,容小龍連左海生的是什麽模樣都不知道。他對於容氏的感情也是寡淡的很,要不是逃脫不了的天賦,他甚至只會以為自己的容不過是個碰巧。

那傳說中的容氏,確實曾經輝煌強大光芒無限過。可是也就是因為站的太高,尋常人要仰望一番都要擔心是不是會閃了脖子,何況那容氏被傳的邪乎,上可以戰神,下可以殺鬼,到了人間,還禍國殃民攪合了一個原本應有的盛世天下。

這麽想想,容氏可真是罪孽不小啊。

十五年的時間,好容易容氏的這些過往要沈入歷史長流了,好容易要留給後世去評說了,結果這個節骨眼,顏康冒了出來,一出頭就一通讚美之詞,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目的。

很難不讓人警戒。

顏康若是想要取得容小龍的信任,很難。連當下所謂的心平氣和坐下來交談,都是假的。

月小魚和趙帛在他手裏,如今滿堂上下,都是顏康的人。容小龍在一次質疑為什麽趙小樓這一次居然就放心讓趙帛一個人來闖江湖了?

又不是之前都是一帆風順才放松警惕,趙帛上一次才中了埋伏,還是不予樓的埋伏。一般這個情況下,不應該更加警惕嗎?把一個護衛升級成兩個三個四個?

這個顏康看著和顏悅色的,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是個笑面虎?回頭威脅他要做什麽,他不從,就抓趙帛或者月小魚逼迫他……一次不從就殺一個,再不從殺一雙……這話本這橋段,他可沒少聽到看到。

不管是坊間話本還是說書傳記,一般到這個橋段的時候,都是虐心情節。

容小龍做觀眾的時候還挺期待這樣的情節橋段的,因為這種情節往往是為了提升主人公的戰鬥力和進取心而刻意為之的內容,一般經歷過這樣的虐心之後,就會引來主人公大殺四方的痛快場面。

但是這一切都要基於這是話本,是戲文,是小傳的前提下。

若是放到現實,放到容小龍身上,他還是希望他這個‘主人公’,他這一本小傳,還是平平無奇,十分無聊的走到終點就好了。

做個無聊的故事,點個無聊的說書人,哪怕臺下一堆昏昏欲睡的聽眾也無妨。

人生是自己的,又不是活給別人看。哪怕是想破頭,都覺得若是為了對方的一眼熱鬧,去轟轟烈烈折騰自己的人生的行為實在是十分的愚蠢。

容小龍打定主意,不管顏康如何作為,他都不要聽進去。

這個主意剛剛定下,對面顏康仿佛是能夠讀心一般,立刻問他一句:“容小公子,您可聽說過,隔相江的地獄門?”

容小龍聽進去了最後三個字,手下一顫,索性杯中只剩半杯水,不至於潑灑出來。

隔相江的地獄門。他當然知道。

那是一段及其狹窄的江段,因為狹窄,加上高低落差很大,造成了那一段的水流極其洶湧,而洶湧水流在長時間的沖刷之下,又沖擊掉了了不少巨石,巨石在水下攔截了正常的流向,天長日久,一段江水就形成了很多回旋流,可絞殺一切船只桅桿,就形成了後來百姓們口中的地獄門。

站在地獄門邊上,甚至可以隔著水霧,遙遙望見對面的西奧和北魏的交界處。

十二年前,逃命三年窮途末路的容氏的其中一支,就是在地獄門投江的。容氏最後殘存的那一支投江之後,隔相江上烏雲密布,天雷滾滾,宛如渡劫。

此番景象一連持續三日,白日不見光,黑夜伸五指不可見。隔相江江邊百姓皆道是當時有逃亡者投身地獄門緣故,他們枉死淒慘,投身地獄告了人間的狀。於是地府閻王震動。要降下天災。

百姓驚恐不已,叩頭,不停叩頭。送上豬羊,送上鮮果,奉香,求神,問佛。甚至讓未曾穿耳的未婚少女披上嫁衣投入江中,下嫁江神。乞求結為親家,江神看在新娘面上,上天求情。

無用。

隔相江江邊,依然是天雷滾滾,白日不見光,黑夜伸五指不可見。

隔百裏之遙。容安頭頂的烏鴉精在呱噪大叫。

烏鴉精怪預感大事不妙,不停盤旋他頭頂,大叫:“天誅地滅啊………死啦!!沈小姐死啦!!!沈小姐死啦!!!!救命!!!”

然後,化作了黑煙消散不見。

三日後,烏雲消散,但是整條隔相江,儼然成了活的地獄門。

遠方的容安身邊,再也聽不到熟悉的呱噪。

這些,容小龍都知道。

但是顏康說的事情,顯然是容小龍不知的。

顏康說:“容氏投江當時,我在對岸。眼見那個為首的容氏首領抱著一個很小的孩子投身入了激流……。當時我們南順的遺民順著下游撒網打撈,撈出了一些……撈出了一些,只能建了衣冠冢做安葬了。安葬在了岸邊土坡之後。”

顏康說一句話,容小龍的心就停了半拍,再說一句,他的手腳涼掉,再說一些內容,血涼。

等到他說安葬兩個字的時候,容小龍已經跟個死人沒什麽兩樣了。

顏康示意一番,身後那個扮鬼的上前,呈上了一個東西。

顏康把東西擺在桌面上,示意容小龍打開。

趙帛等人都投視線去看,卻是一個劍柄。只是一個劍柄。且十分的糟糕,似乎被人用石頭或者錘子之類的重物重重敲擊過一樣。

劍柄那端本來有兵刃的一段空無一物。

顏康解釋:“這也是跟著當時一起打撈上來的。為首的那位是先丟下兩柄長劍才投的江水,這個劍當時撈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劍柄了。”

寶劍落入江水的時候都尚且到這種地步,何況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呢?

顏康當時言語的含糊,但是那含糊的字詞其實不必言明也是能夠明了的。

容小龍當然也清楚,顏康言語這一切並非是出自什麽好意,以顏康現在的年紀推算,十二年前的時候顏康也不過才是少年,一個少年懂得什麽撒網打撈?懂得什麽建造衣冠冢的事情?

他言語這一切,一來是想找出和容氏又說交集的點,二來,是想要表明態度,告訴心懷警戒的容小龍,他們和容氏並非敵人。雖然開頭並不美好,但是也包含了無奈的苦衷在裏面。

顏康想要讓容小龍知道,他是友,非敵。

此刻言談走向,正在趨於日漸溫馨和感傷的夾雜之中。如果這是坊間故事,那麽接下來,容小龍就應該道一聲謝,然後彼此各自下個臺階,交個心,再談正事。

這是顏康控制在內的走向。

結果容小龍一句話打歪了這個方向:“……你把這個煙桿主人如何了?”

“什麽?”顏康一楞,回過神來順著容小龍的視線才發現他盯著桌上一邊他剛剛隨手擱置下的煙桿。

容小龍盯著那個煙桿不放:“那個煙桿,是個白日尋花的老漢的,你們剛剛所在的房子,就是那尋花所在。你們為什麽會出現在哪裏?這煙桿為何又在你的手裏?”

容小龍剛剛言論自己有關的問題的時候還像個悶葫蘆一樣,顏康說的嘴皮子都幹才能換來寥寥一兩句毫無內容的話。

他還以為容小龍是怕生所致。結果人家偏不是,質問的時候呱唧呱唧言語了一番都不帶停的。還一直盯著顏康,似乎要從眼睛這一扇心靈窗戶來判斷他接下來的言論到底是狡辯還是真心。

顏康卡殼了。

顏康卡了一回,才說道:“就,就殺了啊……。。”

顏康攤手:“有什麽錯?你說的那個尋花的老漢,可能是白日裏沒夠,晚上居然再尋了原址去登門,塞了人家丈夫一大筆錢,言語要摟著他的婆娘睡一覺。我尋思是這個老漢看著那丈夫白日裏懦弱,不吭聲,是個見錢眼開的主……結果那老漢登門的時候,家裏的閨女也在家裏,那老漢本就吃醉狀的膽子,結果說了些不幹不凈的話,等我們去看,那老漢找成了八塊。”

所以老漢是那對夫妻殺的。

容小龍問:“那你殺了誰?”

“那對夫妻唄。”顏康一臉無辜又自然的說道,“我們聞聲過去的時候已經遲了,那男人殺人的時候沒顧及家裏的幼女,那幼女當場被這場面給活活嚇死了,那對夫妻在滿屋子血腥味裏抱著孩子哭,聲聲言語道不想活了,他們既然不想活,留著也是痛苦,何不如上路?一前一後的,說不定還能趕上自己家閨女的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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