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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第二百一十四章求而不得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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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而不得的臉”

有個很活潑的小丫頭給容小龍領路。

帶他去了一處客房。

說是一處不是一間。

是因為這裏的客房布局和趙家差不多。說是客房,其實是一個很清幽的小院落。跨好幾處的庭院,拐好幾處的畫壁,還走了不短的一段雨廊,才走到這一處清幽的小院。

陌家和趙家略微有點不同。

趙家是靠山做居所。那山小,又矮。基本上除了後面的奇怪樓,其餘都在平地上。而陌家不同。陌家……好像有好幾處的山頭一般。隱在山林中。像幽居的廟宇,又像山中的神鬼。

而若是容小龍能夠找到一處俯視的高處往下觀整個陌家,會發現陌家的布局其實比他想象的還要奇特。陌家整體,跨距在三山之中,穿插繞行。如藤蔓繞樹,於留白中起厝居所。而陌家的正門,大器磅礴,不可攻。為天然山壁。

那是兩扇正門,其實是一處空心山脈的一處存留的山石。那山不知何時以及何種原因陷落無蹤。只留下那兩塊板正巨大的石壁。陌家的前人行至於此,見那石壁雙門開,留白,像迎客之門。於是傾力心血,建縱橫陌氏於此。

山崩,陌氏填下留白。陌氏為山。

歲月千年,陌氏不老。

而那留白填充之後的走勢,就是一個古法寫的墨。墨水的墨。一條游龍繞這墨字蜿蜒盤桓。游龍盤山,大吉大利。

而容小龍所住的小院子,不偏不倚,正好是游龍的尾巴。

容小龍一路行來,滿眼都是翠竹。

在這深秋時刻,陌氏這方的竹子依然保持翠色,大概是竹子的品種不同。許格外耐寒。而果不其然,這處小院,叫幽竹院。

裏面當然種很多翠竹。翠竹白墻,加上零星還開著的小黃色的不知名的花朵。

越發襯地容小龍不合時宜了。

幽竹院的下人是個老者。

大概五六十歲七八十歲。

頭發白發蒼蒼的。眼睛時而渾濁時而明亮。

幹活的時候手腳利落,一到容小龍說關於要見家主或者大門口怎麽走的問題,這老人家就開始耳聾腿軟。容小龍一向敬老,對這個老仆毫無辦法。

只能先認命住下,待過了中秋再說。

老仆聽到容小龍不再提旁的,立刻腿腳利落的要吩咐準備洗澡水和換洗衣裳。

言語小公子一路而來必然風塵仆仆。可先洗去風塵疲累,再換一身衣服,今日月圓,雖無家人近前,但月在眼前,又有珍饈佳肴,可暫解相思。

容小龍皺眉,耳邊聽那老仆絮絮叨叨,口齒清楚。

挺能說啊……怎麽一問旁的就做老眼昏花耳鳴不清呢?

很快有下人擡過熱水,架好屏風,皂角,頭油等等。老仆準備了一身新的衣裳,白袍,內襯是翠竹般的青色,上繡著銀絲的腰封。

容小龍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

就算是陌家待客有道。可是他前腳貿然前來,後腳被迫歇息在此,他的身量腰圍手長臂長,是如何能夠一眼就瞧清楚,還如此利落準備好衣裳的?

老仆此刻倒是心明眼亮的很。

他恭順解釋道:“家主吩咐,小公子所著衣裳,可用少主的新衣。”

容小龍困惑:“少主?”

他立刻明白過來:“陌白衣?”

老仆沒擡頭,道:“正是少主。這些衣裳,皆是少主的新衣,少主常年在外,尚且來不及穿上身,就又長高了。這些衣裳,就一直壓在箱中。小公子如今的身量,和少主年少時候,是相當的。”

這是陌白衣十五歲的時候的衣裳。

陌白衣十五歲的時候,大概正是灑脫的時候,天天跟著杜衡在江湖行走,估計一年有十個月都不會著家。陌家導出的都有外宅,不管是比劃做的衣服還是買的衣裳,估計都趕不上陌白衣長高的速度。

容小龍沈默。

老仆道:“小公子長得芝蘭玉樹,穿這衣裳,定然好看的很。”

一邊的朱成良和陌成風也跟著點頭。

容小龍淡淡說:“多謝。”

好話說這麽多,也不見肯放他走。

徐長生和月小魚到現在還一無所知等在連城。知道的猜他可能被困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見色起意,臨時準備當女婿呢。

一想到趙帛的腦洞容小龍就無語凝噎。

容小龍心中有事記掛著,想著打發走這個耳朵陰晴不定的老仆。

容小龍解腰帶,道:“勞煩,我要沐浴,老人家先下去吧。”

老仆道:“小老兒羊叔,如此稱呼便可。”

“楊?”

“羊。”老仆學聲,“咩。”

還有這個姓氏?

行吧。

容小龍接受良好:“勞煩羊叔,關個門?”

羊叔說:“小老兒要伺候小公子沐浴來著。”

容小龍原本已經要除去外衫了,聽聞立刻又把自己裹了起來:“我能自己洗澡,我從小到大都是自己洗澡的。”

羊叔為難:“那搓背……”

容小龍大聲:“我可以!”

這眼下,可不是只有兩個人啊。一邊朱成良和陌成風都在看熱鬧到興頭上了。

大聲有的時候表示憤怒,有的時候是單純表達決心。

羊叔見容小龍意念堅決,於是不再多說,只當他是初來乍到的害羞。

容小龍確實是害羞。

他還沒練到可以被鬼圍觀被人搓背的地步。

羊叔掩門之後,容小龍還是一臉緊張裹著外衫,他瞪著朱成良和陌成風:“就算不要求你們出去,能不能在我脫衣服的時候,轉個身?不知道非禮勿視嗎?”

朱成良真的老實轉身。

但是陌成風卻不:“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什麽沒見過?”

容小龍很警惕:“你這樣說……”

容小龍還沒有來得及想到如何講出自己的心裏言語,一邊的朱成良就替他脫口而出:“登徒子,不對,登徒鬼!”

不管是人還是鬼的,誰樂意被如此稱呼?一聽就不是好詞,當然了,若是被美人兒如此輕斥一番,倒是還能曲解一番作為情趣。可是這屋裏,除了少年就是男鬼,連一點紅粉的迷離都沒有。

看看容小龍的洗澡水,上面也沒有半點的花瓣。

一點都沒有情趣。

那陌成風如何肯但得這樣子的帽子?

陌成風說:“你少汙蔑陌某人!”

朱成良講:“明明就是你自己不打自招,漏了餡料,還在這裏做清白?”

陌成風說:“我漏了什麽餡料?”

朱成良指指背後屏風方向:“一個少年而已,都不知道避嫌,若是家中女眷呢?登徒鬼!”

“你放……”陌成風打住最後一個不雅言詞,“我是陌家的長輩!不光說別的,景炎都要叫我一聲叔叔!”

陌成風詛咒發誓:“我若是真做如此不長眼的事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天打雷劈倒是還行,不得好死就算了。

一邊已經趁著兩只鬼無暇顧及他的時候輕輕松松入浴的容小龍在一邊吐槽。

做了離朱的亡魂,能有什麽好死的?

容小龍捧了一碰水往臉上澆,水尚且溫熱的很,泡的容小龍渾身都松弛了下來,四肢回暖的感覺令人愜意無比。

容小龍把頭靠在浴桶壁上懶懶洋洋昏昏欲睡的,連聲音都被熱水浸潤的有些軟軟綿綿:“陌成風……我聽說過你的事情。”

還挺早的。

陌成風是容小龍真正意義上見到的第一位離朱,也是第一位來自鬼蜮的存在。

容小龍還記著後賬:“當時是在淮城的陌家。你嚇暈了我一次。”

容小龍說:“你是陌白衣的小叔叔,很早就沒了,陌家的人,根本不提你。連你是為何死的都不肯說一言半語。連陌白衣都不知道。到死,見了你,才知道你是自盡的。”

容小龍面前是一面屏風,繡著山水花鳥,他透過半透明的屏風望去對面。只能看到那面陌成風的一襲藍衫。

陌成風原來穿著藍色的衣裳。這一襲藍衫當時在初見的時候是隱藏在竹林的陰影之後,以至於藍色隱沒在夜色中,不辨真容。

如今放到天光日下,才看到這藍衫原來藍的清透。

這許是陌成風自盡的時候的打扮。

陌家也出美人,不同於趙小樓的驚艷出眾,和方卿和的一見難忘的風雅貴胄。陌家的男子,以俊秀風流為先,陌家似乎天生帶一絲風流的道骨仙風姿態,陌白衣如此,眼前的陌成風也是如此。

陌成風穿一襲寬大的廣袖藍衫,上以銀絲繡淺色暗紋,行走之間,如深藍水波上的日射淩波,微光蕩漾,如清風拂柳。

他內襯白色長袍,束銀色腰封,白靴,玉色發冠。他的皮膚白凈,一雙露出在廣袖外的手腕更加透徹如玉一般。

容小龍見識少,對於外界的事情,只聽戲文裏的胡謅。什麽姓容美人啊,風流人士啊,喜歡用謫仙一般的人物來姓容。

他不知道謫仙一次有沒有什麽具體的標準。

但是陌成風在他眼裏的一通打量下來,總結一番,只能叫他想到謫仙。

可是如此謫仙一般的人物。

為什麽會想不開呢?

陌家出身,容貌端莊,看著也是個年少有為的。若是換個人有他這般地位和處境,做夢都要偷笑。

容小龍不解:“你這樣的人…。。看著不像是個會尋短見的。”

陌成風問他:“什麽樣子的算是會尋短見的?”

容小龍說:“除了生活絕望,亦或者旁的,大多尋短見的都是一時想不開,想不開的原因,不外乎就是求而不得。”

容小龍把下巴擱在熱氣騰騰的手臂上,打量屏風後的那抹藍色:“你看著,不似和這四個字沾邊的。”

陌成風似乎在屏風後笑了一下:“為何我就不會求而不得?”

容小龍講:“你若是換我視角看你自己,你覺得,你是那種會求而不得的人嗎?你要什麽沒有,要求什麽不得呢?”

陌成風說:“是因為我的家世和我的外表嗎?”

陌成風接著說:“若是如此,怎麽趙兄還是一人呢?他難道遜色於我?”

容小龍聽著反駁之語和舉例之人,越想越覺得有那麽點不對勁。

容小龍歪頭看他:“所以,你是真的因為求而不得尋了短見?”

容小龍再說一句:“不過趙家主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令自己犯如此重大罪過。”

容小龍說:“自盡在鬼蜮是大罪過。不可再享受輪回,除非陌家再出一個離朱。否則你將生生世世做引渡者。看著自己熟悉的人一個一個的離開人間。不管你當初是為了什麽事情想不開尋了短見。這麽長的歲月過去,你也該後悔了吧?”

容小龍不等陌成風再說什麽,他反正是停不下來:“而且…。。你如今再現人間,是為什麽?陌家又有人要離開了嗎?”

陌成風沈默。

他沈默良久,越沈默氣氛越是悲傷。

越是這樣,容小龍就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洗澡。

最終,還是陌成風嘆了一口氣,說:“今夜是中秋,也該先團圓一回吧。”

陌成風的嘆息中,帶著悲傷和悵惋,還被容小龍聽出了一聲的懼意。

很快容小龍就知道這懼意並非是他的錯覺了。

他以陌白衣的江湖朋友身份也參加了陌家的中秋家宴。

真的是家宴,不似那種客氣禮貌的宴席。

賞月的地點在一處湖心亭中,湖心亭大小有限度,酒席之上都是長輩,容小龍和一些小輩的,都乘著小舟飄在湖面上隨波賞月,小舟上鋪著軟席,擺著曲柳的果盤點心酒水等。甚至還有軟塌靠枕,船頭一盞花燈。輪到容小龍的小舟,正好是一盞蓮花。

容小龍看看蓮花,又看看天上的月,再看看水面的月影。

問陌源:“今日老太太興致很好?”

陌源是家裏的小輩,和容小龍同歲,連字還沒有,就叫陌源。陌源排著輩分,差不多是陌白衣的侄子。

於是陌如眠說,你也叫小龍叔叔。

陌源不肯。

容小龍偷偷和陌源說,互相稱呼名字就可。

於是叫小龍。

兩個少年把小舟劃開遠遠,偷偷在小舟上喝酒。

他們原本只能喝蜜水,陌源哪肯?偷偷帶了一小壺的蜜酒,聞著和蜜水差不多,但是嘗了就知道,有酒味。濃香醇厚的很。

陌源已經偷偷喝了兩杯,臉頰都透著粉。

容小龍有意想從陌源嘴裏套話,於是故意裝作也淘氣,和他一起喝酒。

有意趁著陌源喝地有點懵了,趁機問事。

陌源確實有點懵了。聽了兩遍才聽明白容小龍說的是誰。

“哦,那是我們家老太爺……之前身子一直不太好,最近好多了。”

陌源朝他豎起一根手指,比噤聲的手勢:“不過我偷偷跟你說,我前日去見老太爺問號來著,老太爺說,他要走了。”

容小龍心裏咯噔一聲,“走去哪裏?”

陌源說:“老太爺說,他夢到了他兒子……”

“兒子?”

陌源點頭:“兒子。”

陌源一直點頭:“太爺爺光說夢到兒子……。我知道太爺爺說的哪個兒子……我見都沒見過的那個大伯。不對,我該叫小爺爺……小爺爺一早就沒了。我太爺爺可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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