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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二百一十章見風是風見雨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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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見風是風 見雨是雨”

這溫柔笑意,一半給朱成良,一半,是給自己。

容小龍給自己打氣。

他其實已經明白了江湖是什麽樣子。

描繪不出,這很正常,因為江湖千變萬化,怎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呢?就像大江大湖,你春天去,夏天來,秋天見,冬天游,每一季景色皆不一樣。落雨時候,落雪時分,月下見,日頭,陰雨……每一個時辰也不一樣。

那江湖,換個心境,也能換個念頭。

願他從原來到以後,依然可以見風是風,見雨是雨。

……

他見月,也是月。

月下客棧屋頂,是個賞月的好時候。

容小龍裹著披風到屋頂的時候,那裏有人捷足先登,是月小魚。

月下,坐著個月小魚。

聽起來很有趣。

不過容小龍辛苦爬到屋頂,可不是為了賞月。

容小龍說:“賞月都是夏日的時候,涼風習習的,穿著也輕快,屋中悶熱睡不著,才上屋頂賞月聊天。這如今秋風瑟瑟的,你倒是有心情。”

容小龍也不打算坐下,直接朝她問話:“我的馬呢?”

月小魚講:“你要你的馬,準備第二次不告而別嗎?”

容小龍這才知道,原來月小魚是怕這個。他還以為是月小魚在擔心他什麽。真是自作多情。

容小龍說:“方大人的金頁子還在你懷裏。那可是我一半的身價……我能跑嗎?”

容小龍說:“我是個明白金錢難賺的人,小時候可沒少因為缺錢糧受苦,你見我像是有條件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嗎?”

月小魚這才回頭:“那如果是這樣,你今日要牽馬去哪裏?”

容小龍聽到這個問題,實話回答,說:“去陌家一趟。”

陌家?

月小魚皺眉,如此簡單?

月小魚覺得有些不信:“你留在這裏耽誤時辰,就是為了去一趟陌家?為了還那塊玉佩?”

月小魚再次重覆發問:“這麽簡單?”

“是啊……”容小龍反而有些奇怪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能夠這幾天就解決,為何不呢?再說了,若離又不是洪水猛獸,她不過就是個一時興起突發奇想的有些被嬌養的姑娘。有什麽可怕?”

月小魚說:“不可怕你還連夜跑走?”

容小龍說:“我下山的目的是去江湖,不是到趙家。我在淮城的趙家叨擾了許久,我還在連城的陌家也叨擾到了許久……再叨擾下去,我幹脆住趙家算了。”

月小魚依然有些疑慮,但是她如今的表現似乎在努力說服自己相信容小龍的話,只是,她依然阻礙不了自己的可是加可是。

“可是……可是你的傷還沒有好?”

容小龍也哭鬧:“雖然還未好全…。。但是也不影響日常不是嗎?閆大夫說,我這個傷是新傷加舊傷所致的,想要好全,地過了冬,等到來年春天慢慢補回來——我可等不了。”

容小龍說:“我下山,說要行走江湖,半年時間,都在金陵周邊上轉……像話嗎?”

確實不像話。

月小魚擡頭看了看頭頂的星空。今日其實月色很好,又白又涼,反倒是星子遜色不少。

她看著月色,忽然身邊容小龍說了一句:“哎呀,要中秋了呢……”

中秋?

月小魚一楞。

她見容小龍也是楞神的樣子。

容小龍算了算日子。

忽然笑:“明日就是中秋……。我給過糊塗了。”

估計都過糊塗了。

不光是容小龍和月小魚,趙帛,若離,徐長生,甚至包括趙小樓,都沒有想起來。

江湖上的人,對於這種團圓佳節,這麽寡淡的嗎?

每逢佳節倍思親……

容小龍難免觸景生情了。

他說:“我師父今年中秋,一個人過呢。”

他又道:“大概江湖人,闔家團聚的時候不多,所以對於中秋,大概不重視吧。”

至少趙家沒有什麽氛圍。

趙家的本家好像在左海,江湖的本幫在連城。而淮城也有親戚坐鎮。這天南地北的,能集聚在一起的時候真是難的很。幹脆就不過了。

容小龍算了算日子。

他快馬去陌家,大概能在中秋那天的盡頭把杜衡的玉佩交到陌家的手裏。

不知道為什麽想要為杜衡湊這個熱鬧。

但是在他的潛意識中有個感覺在告訴容小龍,杜衡和陌白衣,中秋就應該在一起過的。

容小龍說:“我要去陌家,得在中秋的時候趕到。”

他神情嚴肅又鄭重。倒是在一定的時候很好的撼住了月小魚。

月小魚那句調侃‘想去蹭一個月餅吃嗎’的調侃,是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月小魚只能說別的:“那你的馬,在隔壁人家呢,就那家種著柳樹的……。。”

到這裏。容小龍就要問了:“你為什麽要把我的馬匹藏起來了?”

他本來就在屋頂上站著,居高臨下的,又不是要登高望遠,站著就算是月下夜色中,也覺得太過於顯眼了。他就坐下了。小心翼翼地,把腿腳擱在了一個看著結實的瓦片上。

這下就有了點看月亮的模樣了。

不過這月下也不能一直仰著脖子看那發白發亮的月亮吧。就低頭聊天。

說是聊天。更像在單方面的道歉。

月小魚在道歉:“我以為……你生了我的氣,所以準備像丟掉若離那樣,幫我給丟掉的。”

“丟掉?生氣?”容小龍不解,更不解為什麽莫名其妙就被扣了個這樣的帽子,“我為什麽生氣,為什麽要丟掉你?”

月小魚說:“你不生氣嗎?我騙你說我沒有去過江湖……其實……你知道。”

容小龍自然知道。

月小魚頭本就低著,再說就再低頭,知道下巴觸及到了膝蓋。她抱膝而坐,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小一團。落在容小龍的眼裏,看著又是委屈又是內疚的。

只是這委屈何來,內疚又為什麽,容小龍還真是想不通的。

月小魚一一解釋這些容小龍的想不通:“而且,我也沒告訴你,我是靈鬼…。。你要是生我氣,質疑我,我都是活該的。”

話說到這個層面上。

又在這樣又冷又安靜的月下。

很適合交換此刻心境和秘密。

容小龍說:“既然如此,我也實話實說,我真的有懷疑你。我懷疑你接近我的目的。懷疑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時候。”

容小龍問她:“月小魚,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和我一起去江湖呢?”

他卻是很不解的。

真的不解:“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以為我是個普通的江湖小子,那麽你貿然和我一起前行,不怕連累我嗎?我這樣武功平平的菜鳥,別說遇到無憂,哪怕是遇到那個賀蘭願,我都可能沒有生路的。”

“可是如果,如果你一早就猜到我的身份,我是容氏的指路人,你一個靈鬼,接近我,和我做朋友,又是什麽目的呢?”

月小魚沈默。

她陷入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境地。

要麽實話實話傷人心肝,要麽委婉欺騙愧對信任。兩方都是極端,困於兩方之間的月小魚進退兩難。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眼前的沈默和回避的視線,更加令容小龍堅定了自己一開始的猜測。

因為這種猜測的堅定,容小龍的心一點點,變得比夜空中的月還要涼白。

容小龍無聲地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站起來,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作勢要下樓。

之前,他說:“我去一趟陌家。之後立刻回返。你和徐前輩告之一聲,在此處等我。”

月色暗沈,容小龍走到了拐角陰影處,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令月小魚不見他面上的悲喜。

只聽他平緩聲音:“若是…。。若是有好吃的月餅,記得給我留下一塊。”

他聽見月小魚在身後說:“好。”

……

朱成良一直旁觀了這一切。

但是他不發聲,又被月小魚視而不見。故而可與空氣並肩。

一團空氣自然無法做什麽。但是朱成良嚴格來講,又不能算是空氣。

朱成良跟著容小龍下樓,從後門繞到前街,再去隔壁牽馬,在默默無聲,走在寂靜的街頭。

一陣冷風吹刮而過,卷著路邊落下的枯葉葉子打著圈的簌簌作響,將周圍的氣氛襯托的更加寂靜,又白又涼的月光披在容小龍的身上,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如燈一樣,照亮了前方的路。眼下城門關閉。他們要尋旁的偏路出城,才能連夜趕去陌家的方向。

朱成良見還要走很久,城中規定,有民居商戶所在的道路皆不可縱馬,皆必須下馬前行。而客棧所在地點位於城中,距離可以縱馬的城郊,大概行走還需要一炷香的時間。

趁著這段時間,朱成良說:“你為什麽,不直接當面了當地和月姑娘說清楚呢?”

“說什麽啊?”

朱成良說:“當然是問問清楚,月姑娘接近你的原因啊。”

容小龍說:“有什麽好問的。我清楚的很。”

朱成良:“清楚?”

容小龍牽著馬,一步一步踩著自己的影子,悶頭的往前走:“她是靈鬼,接近容氏指路人,當然是想死,想結束這一生。”

容小龍面對朱成良的時候,倒是幹脆多了,想說就說什麽。

朱成良不解:“她若是真的這樣想,那當下就可以與你提。或者,自殺不行嗎?”

“自殺?”

朱成良驚訝於容小龍的困惑,見容小龍回頭看他,眼神中也帶困惑。

“是啊。在你手上的時候,我瞧得清楚。她給你止血,但是,收了一塊沾著你的血的手帕。”

朱成良見月下的容小龍臉上越發是詫異和震驚。他也跟著震驚:“怎麽?你居然不知道?我以為你默許?”

容小龍說:“我如何知道?我當時受傷,光是疼都疼得要暈厥了。”

容小龍找他確認:“你當真看得清楚?”

朱成良說:“是啊。所以那個時候,我以為她是想自尋短見呢。結果過了這麽久,她也沒有動作。甚至…。。還求生了。”

容小龍皺眉:“什麽意思?求生是什麽意思?”

朱成良道:“這是我聽來的。聽若離和她談話來的。她去金陵給方大人報信,結果路上著了道,胸前這塊,被利箭給刺穿了…。。流了滿身的血……好像若離姑娘當時對她的身份渾然不知,正好撞見渾身都是血的月姑娘,慌得不行,找了和方家熟悉的國手來看。結果等到國手到了,月姑娘的傷口都要長好了。”

朱成良還補充:“不光這樣,月姑娘這樣奇怪,不光是若離姑娘起了疑心,連那位請來的國手都看她可疑。你說,月姑娘能瞞過方大人嗎?我估計方大人已經對月姑娘的身份了解清楚了。”

“……”

朱成良邊走邊說:“我這麽想想,也能想得通的。若不是以方大人知道的情況,應該也不會如此放心叫若離姑娘和月姑娘兩個女孩家就這麽大大方方出金陵。雖然索性一路平安吧。但是,你覺得方大人那樣的人,會是不做任何準備,就憑著一時的沖動辦事的嗎?他又不是若離那小丫頭。”

容小龍眼下亂的很:“可是,月小魚並沒有……”

朱成良說:“你的血是殺離朱,殺靈鬼,殺回生者的利器。雖然月姑娘是靈鬼。可是,不予樓的人還是回生者呢。”

容小龍腦子,轟隆一聲。

他猛然回頭,對上了朱成良的眼神。

“你。你的意思是……”

朱成良默然,看他良久。示意容小龍繼續走。

“不予樓,與你是血債沒錯,可是於月小魚月姑娘,難道不是麽?”

朱成良的聲音又溫和又柔軟,咬字清楚,在寂靜的月下傳入容小龍的耳朵裏。

容小龍把這些柔和語調聽在耳中,卻字字如大石,沈重砸在心中。

心中的平湖再也無法平靜,陣陣巨型的波瀾一波接著一波。令心潮澎湃,無法停止。

懷著這樣的覆雜情緒,容小龍終於來到了城郊。

他沒有回頭看來時路,而是一躍上馬,一聲輕呵,催馬前行。

朱成良毫無重量,在容小龍後面,無顛簸也無風聲之緊。他可以自在說話:“那你有什麽打算?”

能有什麽打算?

容小龍迎風說:“先去陌家。”

先去陌家。

先去見一見陌如眠。

他眼下,很需要尋一個陌生人求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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