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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一百三十二章是看山有虎還是林深見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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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是看山有虎還是林深見鹿”

成縣令還是頭一次幹偷窺人家睡相的事情。他看得久了,無端生了一絲熟悉,這場景,這心態,頗像他兒子剛剛出生的時候,他每每夜裏都要起來去搖籃邊端詳兒子的睡意。看那小手小腳,看那軟的不可思議的小胳膊,小嬰兒睡得沈,禁得住他的撫摸,有的時候他偷偷把手指伸到幼兒的掌心,還會被無知無覺得本能一把抓住。

成縣令被那股小小而堅定的力量震撼。無聲的感慨。

而如今,面對這眼前同樣睡地無知無覺的少年,成縣令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絲的父愛。

他感慨出聲。容小龍睡得不沈,被感慨聲驚動,睫毛顫抖,慢慢睜開了眼睛。

若是成縣令的兒子睜眼見到父親的臉,會本能綻開一個花朵般的笑。而眼前的少年人容小龍,睜眼見到成大人的臉,本能地發出一聲驚叫然後滾下了床。

成縣令看著容小龍摔得齜牙咧嘴的模樣,心頭的父愛順暢地轉換成了歉意。

容小龍在了解了大概前情後,慢吞吞從地上爬回床上,再慢吞吞用被子把自己裹住。他有未散盡的酒意,還加了一絲的瞌睡,這雙重的困頓並非是一個屁股墩加一杯涼茶就能簡單解救的。他還得緩緩。

他好好緩緩,正好成縣令也可以緩緩好好說。

成縣令緩緩講了半夜,又和容小龍心平氣和爭執了半夜。兩個半加起來,就等到了天明。天明,屋外起了爭執,大睡了一天一夜的趙帛聽著聲音已經睡飽,生氣的聲音聽著都氣定神閑的。

容小龍和成縣令對視一眼,加入了爭執的行列。

他的一臉莫名來的很是恰當時宜。而後氣定神閑的發問又顯得他很是未蔔先知。兩者的沖突融匯到他身上,無端的讓那掌櫃的覺得這個江湖少年深不可測起來。

因為這樣的一個前提,使得掌櫃的面對容小龍多了一份戰戰兢兢。這種戰戰兢兢同時也包含了一定的前提:那成大人和牢頭以及送信的差役都是死於江湖人之手。原本覺得沒有交集的江湖人忽然有了交集,且如此可怖。這江湖人這三個字,在他們這些百姓眼裏,幾乎已經和土匪惡霸掛鉤了。

甚至不如上者。土匪惡霸至少還能生的一副明目張膽的兇惡模樣。遠遠瞧見,避而遠之小心謹慎就好。而江湖如何分辨?那白日鬧事的宵小,平平無奇,長得一副凡人面,丟人群裏回個頭就認不出來了。而眼前這兩個少年,生的眉清目秀,一副好人家公子的模樣。但是這一切兇案卻都是因為他們而發生的。這去哪裏說理去?

沒得說理。

整個酒樓,從掌櫃到賬房,到打雜的夥計,都視容小龍趙帛一行人如蛇蠍一般。苦著臉唉聲嘆氣,只想立刻把他們送走,雖然指定移動的酒樓只和自家酒樓隔著半條街。但是就算是隔一步,也能遠一指,不多半分的。

趙帛又不瞎,當然看得出來掌櫃趕人的意思。冷哼一聲,早飯也不吃,收拾東西就離開了酒樓。

趙帛的意思,是當天就走。

容小龍卻提醒他,現在出城,不知道兇險多少。

容小龍說:“出城報信的差役都被殺了。還劃了界限。那界限上可沒說,江湖人除外這五個字。”

趙帛又不是沒見過那幾人的身手:“那牢頭三腳貓功夫,差役只怕還不如牢頭,那成縣令吧…。。我尋思著就是個讀書人。江湖上隨隨便便的練家子都能幹得出來這事。嚇得住城裏的無知百姓,難道嚇得在我們?”

趙帛又說:“衛華的功夫在江湖上算是中層。若是那幫人想要隱藏功夫,難道能騙得過衛華?”

他轉頭沖衛華來一句:“你被騙了嗎?”

這樣一問,衛華就算是想點頭也點不了了。

衛華說道:“那人有一把力氣,不過都是蠻力,不知轉變,對付他實在是不難。”

江湖有些硬派武功,練得就是蠻力,把一把子天生的力氣練得進,出拳更重,下腳更猛。看著是笨,但是即便是內裏深厚的人,若是被生跺一腳或者硬挨一拳,也是夠喝一壺的。

但是江湖之人但凡有那麽一些悟性的都不太願意去修習這類的功夫。武功雖然看中的是殺氣,但是人都是表象動物,這武功雖然重要,可是武功的名字好不好聽,身法好不好看,上不上得了臺面還是很重要的。

有的是那身姿輕盈招數利落又好看的武功不練,去憐那笨東西做什麽?習出那五大三粗的樣子,冷不丁的,還以為是打鐵的呢。

那宵小有一把子硬力氣。卻沒有去更進一步的去習深化的武功。否則當時他真的一拳過來,衛華只怕當即也能吐口血。若是當時真的吐了一口血,或許就能引起重視,連累不到縣衙那邊去了。

但是若是真的要以此做警惕,那就算連累不到縣衙那邊,也得累及旁的。這首當其沖的,或許就是那酒樓的掌櫃夥計了。

他們沒有去投訴那處的酒樓。如今滿城自危,他們只能尋了街頭無人的攤子坐了下來商量。

趙帛很是不習慣,他不是沒在小攤上吃過東西,但是商量要事還在這小攤上,就顯得儀式感不那麽強了。

這街上空空蕩蕩的,小攤上也都是灰,他們這一行,看著像是逃難的,哪有一點像是要在商量拯救一城百姓的要事的樣子?衛華陪著月小魚和徐長生帶閆大夫先去制定酒樓落腳。他們沒有趙帛的小性子,眼下天寒,入了夜更是起霜凍。趙帛任性就算了,閆大夫年紀大了,難道要陪著小孩胡鬧?反正鬧過了脾氣,終究還要回來過夜。

容小龍借口都不用找,就大大方方陪著趙帛和他們走開了。雖然走開了。但是這兩個少年人大咧咧的坐在無人的攤子上,怎麽看怎麽也都是違和的。

而且,這容小龍的樣子更加詭異。雖然他是清楚內情者,可是這也無法抵消他覺得眼前畫面詭異的事情。

容小龍對趙帛的怪異眼神渾然不覺,他依舊當著趙帛的面對著空氣嘀嘀咕咕。若是此時有路人經過,只會看到一個少年一臉嚴肅的自言自語。

容小龍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成大人這兩日的所見和遭遇大致說了一遍。

旁的先不論,趙帛對於那句話很是質疑:“他們當真說過……‘予不予的,終究是我們說了算的’——這前半句我是信的。我相信成縣令就算是臨時編排,也不敢那麽大的。這後半句我也信一半,‘和那姓方的和姓趙的什麽關系’。”

趙帛還是堅持那句話:“這姓方的,我信是實話,也是親耳聽得。方大人想必就算是成縣令當了鬼,也不敢隨意編排的。但是扯上個趙家…。。還是做得出來的。”

趙帛此時雖然坐在街頭的老舊長凳上,但是卻反而比之前在淮城趙家的時候多了一份屬於江湖世家公子的風範來,他說道:“都說官官相護,可是在另外一層上,官官也相懼。成縣令是遭到不測,可是成了鬼和截然一身是兩碼事。他應該還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兒,他的家人絕對承擔不起他死後還能闖下的禍事。”

趙帛是看不見對面成縣令的臉色,但是他明白成縣令是聽得到的。他也明白,容小龍是看得到的。成縣令聽得到,容小龍看得到。一來二去,這對話就不是單方面的輸出。

若是被誤會,成縣令應該暴跳如雷,或者義憤填膺。亦或者旁的,總是要端出個態度出來。

但是成縣令沒有。

他只是沈默,很長久的沈默。

這三人一鬼,確實是有趣的很。

在這種長久的沈默中,唯剩冷風嗖嗖刮過。

趙帛心下了然。他壓下心頭暗自的冷笑。決定重點還是要放在當下城中困境上。

趙帛問道:“對於那句話,你怎麽看的?”

容小龍問:“哪句?”

“那句唄。”趙帛重覆一遍,“予不予的,終究還是我們說的算。這句。你說,這YU……是不是不予樓的予啊?總不能是下雨的雨吧?”

容小龍反問他:“你為何會想到不予樓的予呢?”

趙帛回道:“因為下文啊。姓方的。這個形式,太好聯系了。如果當真是方大人,那麽那予就是不予樓。你再想想我們之前所遭遇。就可以串聯起來了。”

容小龍想了想,覺得不是沒有可能。但是,“會那麽快嗎?”

趙帛說:“我小叔叔接到信或許晚些,可是方大人接消息可是足足快了五天。”

如果是這樣推測,方卿和比趙小樓快了五天接到消息,然後產生了一系列行動,進而驚擾到了不予樓的人。不予樓並沒有自己出手,而是花了一些小錢收買了一些不入流的江湖雜碎,搗鼓出這一系列的動作。但是,如果這一切是為了警告方卿和,那又為何殺了去報信的差役呢?而且,為何選中的是這個縣城呢?這個縣城所在的位置,在陌家和趙家中間,背靠鵝湖。前臨中山,因為靠著兩個世家,所以一向是出了名的平靜。但是除了這一層好處之外,這個縣城就再也沒有得到半分的利益。因為不管是去投奔陌家還是去往趙家,這個尷尬的地理位置不是必須停留歇腳的所在地。除非發生特殊情況,便是如趙帛那樣喝醉了大睡一場的。

但是這也賴趙帛和容小龍的酒量。一般的江湖人根本不會被這個縣城的老酒灌醉。就算是灌醉,睡一晚的收入也不足以帶動和提高這個縣城的生產總值。

而不予樓的人選擇這個縣城下手,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麽高明的地方。

趙帛懶得思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飛了剛剛沒擦拭幹凈的塵土:“我們出城!”

容小龍看了趙帛一眼,提醒他:“那可是個連馬脖子都能扭斷的主。”

趙帛道:“怕了他不成?!”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梗直了脖子道,“我一個江湖世家的弟子,難道會被一個不入流的宵小嚇到?那我也別混了,幹脆回去家裏混吃等死算了。什麽執法世家未來家主,什麽神偷弟子,就別想了。吃喝玩樂得了。”

容小龍有些無語。

他聽趙帛說這種話說多了,無端的產生了一個念頭:這個趙帛總是把自己的身份掛在嘴邊,似乎並不是為了強調或者炫耀什麽,而是在一定的時候給自己壓力,用這種自己施加的壓力來逼迫自己。

和容小龍這種初生牛犢的不一樣,容小龍的無懼多少來自於自己的無知和對江湖的紙上談兵。但是趙帛明顯和他不是同類人。他小時候就對鳳臺童子所犯下的案情有了足夠的知情權,想必抱著有意培養繼承人的心思,也不會對趙帛產生什麽保護少年心性的想法。旁人的脆弱心靈只有他的脆弱。可是趙家的孩子不能夠有。

旁人看山是山,趙帛卻看山見虎;旁人看水是水,而趙帛看著眼前平湖,卻嗅到了底下漩渦帶來的死亡的味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水底暗潮洶湧,這下水衣也是脫不得了。

容小龍一旦產生了這樣的心思,他在看對面一臉不耐的趙帛,就生了兩分的憐憫和八分的欽佩。

容小龍也覺得,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先去試探一番。

衛華觀其二人言談,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不如讓屬下試探一番?”

容小龍道:“不如三人行好了。”

衛華本能決絕。

容小龍打斷他的話:“倘若這幾人宵小只是表面,倘若不予樓也在,也多是多了一份的勝算。”

容小龍講的含糊。聽懂的只有趙帛。

可是若是有這樣的想法,那豈不是更危險:“不予樓若是也親來,是不是把徐大俠也叫上?”

容小龍搖頭:“我和徐長生,最好不要同時行動。”

容小龍的想法多少是受了容安的影響。他雖然沒有見過容安。可是他在心裏還是對容安有那麽幾分強加的好感。他心裏惦記著令容安死不瞑目的血債。若是這一次他和徐長生都死了,那血債豈不是就逍遙了?

容安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容家可以死。可是就算是要死,也要幹幹凈凈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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