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49.第四十九章紅塵一趟誰沒心事呢”

關燈
第四十九章 紅塵一趟誰沒心事呢”

斯文鬼嘆了一口氣。

容小龍繼續說:“我怎麽會姓容呢,我師父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還是他隨便給我取的名字?”

他說:“我真不知道他也是鬼,我跟著杜衡去侯府的時候,他忽然出現了,我以為他是侯府的師爺還是什麽的,後來他跟著方卿和的馬車走了,方大人若無其事的,我又以為他是方府的師爺,我就沒想過問一句。”

斯文鬼說:“你是客人,不好問東問西的。不是你的錯。”

容小龍搖頭:“是我的錯,我把很多事情想的理所當然和順理成章了。”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哭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好人的,可是怎麽會這樣呢?”他快要接受這個事情了,“十九歲,那個十九歲的新族長……難道不懂嗎?”

斯文鬼用一種悲憫的表情看他,說:“他當然懂。可是在那個形式下,他要麽跟著南順一起殉國,要麽就要找新的棲身之木。他的選擇也沒錯,他幾乎要成功了,只是棋差一招最後死了,但是失敗並不代表他當初的抉擇就錯了。”

容小龍爭辯:“可是有沒有可能,這一切,包括他帶著家族背叛舊主,就是一切天意的開端?南順當時沒有一切征兆,甚至國力強於南齊,怎麽會是它亡國呢?”

斯文鬼問他:“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在山上長大的?”

容小龍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還是點點頭。

“那你應該看過很多的樹。不一定越粗壯的樹就會活的越久,有的樹,看著枝繁葉茂,可是其實底子已經被蛇蟲鼠蟻給蛀空了,虛耗不了幾年,當然了,或許十幾年幾十年。或許這樣的時光短長對於人來說是漫漫的歲月,可是對於百年才成材的大樹來說,實在不值得一提。”

“而南齊或許就是還未成型的小樹苗,或許看著連一場大風都禁不住,可是它堅韌不拔,屹立不倒,盤根錯節。南朝本來就是一國,後來分裂成了南齊南順,歷經百餘年,幾代人,都以為這是理所應當了。所以順理成章的,南朝就應該分裂成兩國。這是天意。”

斯文鬼走到他面前,溫和的看著他:“既然分裂是天意,統一也是天意。”

容小龍漸漸平靜下來,抽抽鼻子,小聲說:“所以容氏,只是順應天意?”

“容氏也是人,怎麽可能逆天改命呢?”容小龍聽到斯文鬼也壓低聲音說,“容氏可以窺竊天機,他自然是可以借著這個捷徑去謀求自己最大的利益。這也是為什麽容氏會成為南順的國師,投靠了南齊之後,也可以扶持一下無人看好的皇子上位。”

“那……”

斯文鬼知道容小龍想說什麽:“這件事情年代久遠,真相一時半會也無從查起。可是還是那句話,史書是由勝者所寫的。那一筆帶過的真相,冤屈,內情,都是要後人去解開的。”

容小龍眨眨眼,顯然被其中的幾個詞給觸動了:“冤屈?內情?”

斯文鬼很會哄人,誠心實意的:“也說不準。容氏扶持了大皇子上位,卻在登基之前鴆殺了容白。什麽樣的大罪能讓當時即將即位的儲君去殺掉扶持自己的功臣呢?”

斯文鬼伸出一根手指:“一是罪惡滔天,比如謀朝篡位取而代之。”

容小龍一哆嗦。

第二根手指:“二是或許大皇子登基之前曾經讓容氏再次占蔔,但是結果不盡如人意。或者說,不盡如他意。”

容小龍不解。

斯文鬼依舊斯文,說話慢條斯理,可是不叫人著急。不像小楊先生,說東給你指西,說前去顧後。讓人著急跳腳,卻又無計可施。

斯文鬼斯斯文文的說:“大皇子沒有任何優勢和理由去爭這個儲君。淮城王比他優秀很多,當時最有聲望的儲君人選,而且他兒子十分爭氣,深的先帝的偏愛。君王擇承繼者,往往思慮百年,不只看眼前小利,淮城王起碼三代都是賢者。”

斯文鬼面上浮現了憤慨之色:“我當了鬼,最有利的一點就是可以到處走動到處聽。這個悅來客棧,很多達官貴人喜歡躲在裏間喝茶。聊一些,不能聊的事情。”

斯文鬼說:“我聽了一些不可以聽的事情。”

容小龍聲帶倦意:“既然話從口出,就沒有什麽不可以聽的。說出來就是希望人聽的,他們只是怕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

他卷著被子往一邊倒去,一夜沒睡,連驚帶嚇,好容易緩過勁來,他只覺得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梅鹿望月扇,容家,淮城王,大皇子,天意……這些的一切,就等他睡一覺醒來再想吧。他得先想個辦法,知道梅鹿望月扇的歸處。

困意來襲,他眼前最後一抹視線,是斯文鬼衣袖中蒼白的手指,隱於袖中,握著那把扇子,攥緊。

容小龍想對他說,不要緊的,我不會放棄的,人比任何動物都喜歡刨根問底,既然死都死了,當然更要死個明白的。

他覺得自己說了,其實沒說,他只是張了張嘴,然後就沈入了夢境。

容小龍沒有睡多久就醒了。

容小龍微微睜開眼,嗓子有點幹,頭也似乎昏脹脹的。

街市的喧鬧從緊閉的窗戶外隱隱傳來,外面還在熱鬧,屋裏還是亮堂的。他沒有一覺睡到天黑,他閉了閉眼又再次睜開。

他不應該把一天時間都浪費在睡覺上,他應該起床,去填飽肚子,去想別的辦法打聽扇子的歸屬人,他應該換個名字,為了以防萬一。等這件事情解決了,他要去好好打聽一下前朝容氏的事情。他應該……

他應該先吃飯。

他渾身無力,腦子裏一片混沌,除了機械化的思考,想不出新鮮的腦洞,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這句話能流傳至今依舊朗朗上口,就是代表這是正確的。

他決定去把這個正確的理論付諸實踐。

斯文鬼晃進屋來,眼睜睜的看著容小龍試圖鯉魚打挺式的起床,然後眼睜睜的看著他倒栽蔥式的栽倒在地。與此同時,門被一腳踢開,店小二飛撲進來。

時間卡的相當恰好。好到以為是事先對好腳本的。

其實不是的。

人生就是這樣,喜歡作弄人,你以為英雄救美是恰好路過,其實人家是蓄意而為,強盜都是職業的;你以為你的磨難是老天爺給予的考驗,其實那只是人生的隨機命中,因為眾生皆苦,只有幸運兒才是例外。

恰好在門口路過的小二聽到房內傳來疑似沈重物體倒地的聲響,以為是客人想不開在自己工作場所上吊,立刻反應神速的飛起一腳,準備將踹門,營救,叫人這一系列的規範行為執行全面以及完美。以顯示這個金牌小二的職業素養。

事與願違。

容小龍沒有關門,小二的臨門一腳作用力強大,門應聲而開,小二應聲倒地,順便劈叉。

你看,這麽多的恰好,導致了容小龍砸一片眼冒金星中一擡頭,就看到了完美劈叉的店小二。而恰好,這一場景,恰好被此時進屋的鬼看到了。

這個時候,做鬼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斯文鬼第一個把自己置身尷尬之外了。他輕咳一聲:“怎麽了這是?”

同一句話,根據不同人說出來有不同的語氣演繹。斯文鬼說的輕緩,斯斯文文的。五個字的問句,透漏著諸如關心,圓場,緩解尷尬等一系列作用。

而同樣說出這句問話的小二,則把這句話演繹出了驚慌,緊張和日常的誇大以及讓你無法忽視的憂慮和關切。

“怎麽了這是?!”小二一骨碌爬起來去扶起容小龍,“小哥這是怎了?摔痛了沒?磕碰到了哪裏?”

容小龍猛地被起身,頭昏眼花加耳鳴,並沒有第一時間聽到那不同詮釋的同一句話。他給自己解釋:“我睡多太久,沒想到給躺餓了。”

這真是客棧開久了什麽人都能遇到。小二處變不驚了:“那小哥先坐著,我叫廚房給做點雞蛋面湯。那東西做的快,也能填飽肚子。再拿兩個饅頭。”

容小龍嗯了一聲。他還暈著,餓太久了反而吃不下東西,小二做主給他點的流食反而對他的胃口。

東西送來的挺快,多加了雞蛋的雞蛋面湯,喧騰的白面饅頭,還有一疊切好的小腌菜。面湯有點燙,他喝了兩口就放下了。撕了一塊饅頭夾腌菜吃。依然愁容滿面的。

小二有點擔心,看著他吃。他也不排斥,一邊挑著腌菜裏的黃豆,一邊隨口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未時三刻,”小二回答他,說完又瞧他,“小哥面色不好,略有憂愁,不知是否有什麽心事?”

容小龍打哈哈:“誰沒心事呢。紅塵一趟的。”然後依舊愁容滿面。

小二看出容小龍在打哈哈,他說:“小哥說話像是禪機,像是廟裏大和尚說的。可是要知道,那些大和尚說這些話,要麽就是悟道了,要麽就是不去理會紅塵事,紅塵擾不到大和尚。”

他見容小龍擡頭看他一眼,繼續說:“可是小哥在紅塵中,被擾了,還擾的不勝煩惱呢。”

容小龍低頭,喝了一口半溫的面湯,肚子裏有了暖意:“我之前見了一個東西,心向往之,求而不得,憂思難忘。”

“那小哥可以說說,說不定有的解。”小二笑笑,繼續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小的不會說話,小哥別惱。”

容小龍不惱:“我在別處看到過那個東西,心向往之,覺得就算是無法拿到真品,覆制一方也可解相思之苦。結果連這個奢望都得不到。”

他有意去吊店小二的好奇心,他也成功了。店小二說:“那是什麽寶貝?”

容小龍說:“梅鹿望月扇。”

果見店小二倒抽一口涼氣。

這一口涼氣把一邊閑閑的斯文鬼都驚到了,扭頭往這邊看。

小二壓低了聲音:“這把扇子,小的知道。”

容小龍也壓低聲音:“你知道?你這麽知道?難道這把扇子在金陵?”

“當然不在。”小二說,“這把扇子在淮城。”

“淮城?”容小龍開始吃驚,斯文鬼也聽到了,往這邊踱了兩步。

斯文鬼說:“難道那把扇子是淮城王的?”他自我懷疑,“我是淮城王的兒子?”

容小龍皺眉,剛剛想翻個白眼,想說你想什麽呢,淮城王的孫子都十四歲了,他兒子得多大?後面一轉念又想說不對,不是沒可能:淮城王的兒子早死了,方卿和當時也沒說過小王爺死的時候多大。斯文鬼這個年紀,不是沒可能有妻有子的。

他自己被這個猜想驚的心砰砰直跳,再也沒了胃口。

小二自顧自說:“好幾年前了,那把扇子當年是賞賜給了淮城王。淮城王當時在知州樓宴請淮城官員,當時就帶著那把扇子彰顯皇恩。”他解釋,“我二哥就在知州樓當夥計,一個月連著恩賞,能有二兩銀子的進賬。”

容小龍心不在焉:“那可真是不少。”

小二驕傲:“我二哥原本在淮城的悅來客棧做的,後來被知州樓的掌櫃挖走了。每個月多給了五錢銀子。其實悅來客棧也挺好,大俠嘛,出手也不比貴人小氣。”

容小龍點頭:“是啊,大俠也得有錢,不然怎麽路見不平呢?總不能老劫富濟貧吧?有錢人又不欠他們的。”

後面店小二說什麽他已經不記得了,怎麽回答的,有沒有回答他也沒什麽印象了。等到店小二收拾了食盒出門之後,容小龍就把門鎖死了。

他回頭看斯文鬼,問他:“你死了多久了?”

這句話看很無禮,聽著也很無禮,可是他沒心情也沒精力去尋思改怎麽規整他說的語句。

很多東西他都想錯了。他借著之前的經驗去套如今的情況,發現都錯了:他以為斯文鬼和杜衡的情況差不多,是生魂強行離體導致的記憶不全;他以為人死了就會立刻往去處去,就算一時半刻不去,離朱也會帶走死者,就像陌白衣那樣;他還以為死掉的人只能在自己死掉地方徘徊如陌白衣走不出淮城城。如今想想也可能是錯的。

最大的反駁,就在於小楊先生。

小楊先生的事情是個響亮的耳光,一巴掌打散他所有的自以為是:他可能不是金陵人,也可能不是今年死的,他有完整的記憶,小楊先生對於容氏所知甚多,他知道北魏的亡國,他知道三國盟約,他知道南順的公主,他知道西奧的圖騰,他知道容氏的天意……他一直跟著方卿和。方卿和不是金陵人。方卿和對此一無所知。

斯文鬼一臉錯愕,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容小龍說:“我想起來我還沒有問過你,你死了多久?你變成鬼到現在有多久?”

“你說你醒來後前塵往事如煙飛散,”容小龍步步緊逼:“那麽我問你,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