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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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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審

賈赦趴伏在地,連聲道:“罪人萬萬不敢,還請大人明示!”

西平郡王道:“賈赦,你當真無藥可救,已到了此節骨眼兒上,還不一一招來。”

“如實坦誠罪行,本王當如實奏稟聖上。若有任何欺瞞,本王也不必在此問話了,屆時天牢裏再聊聊,看看是烙鐵硬,還是你的嘴更硬!”

賈赦顫抖著道:“罪人說,罪人說……”

他實在不知自已犯了什麽罪,骨子裏的認知便是那樣,他們這些世家公子皆是這般揮霍度日的,難道不應該嗎?

賈赦掙紮半晌,試探著道:“罪人有幸承襲爵位,實不該不思進取,渾渾噩噩,在其位不謀其職?”

三位王爺:“?”

賈赦再道:“不該荒淫無度,貪圖縱欲,嗜賭成性?”

堂上所有人:“……”

賈赦繼續組織語言:“罪人不該揮霍祖上的積累,當節省些,為子孫積福?”

眾人再等了半晌,賈赦實在想不出來了,只楞楞擡著頭,眼裏的迷茫比大家更加迷茫。

西平郡王道:“沒了?”

賈赦:“還有,還有的,罪人不該、不該……”

西平郡王已有怒色:“冠冕堂皇的話便不必說了,講具體的罪行!”

賈赦:“…大人,罪人都說了啊。”

西平郡王忍無可忍,從椅上“騰”地站起,吼道:“趙堂官!”

趙全在門口站著,憋笑憋得實在辛苦,又不好在這種時候真笑出聲,只得一臉扭曲地走上前來,將一沓宣紙恭謹地呈給西平郡王。

西平郡王早先就看過案卷,隨手扔了一張在賈赦臉上,道:“自己看看清楚!”

賈赦忙不疊地從臉上拂下紙張,展開快速讀了幾行,一時不禁瞪大了眼。

西平郡王道:“你為謀名貴古扇,害死石呆子,如此依官作勢,此罪認不認?”

賈赦:“石呆子一事,分明是賈雨村……”

西平郡王打斷道:“此人為討你歡心,竟動手衙門的力量,訛石呆子拖欠官銀,將古扇抄上來送與你,這種人豈能做一方的父母官,早已查辦革職!”

賈赦不住點頭:“是,是,聖上英明……”

西平郡王又將一張紙扔了過去,賈赦忙拿起看,這下臉色已然煞白。

西平郡王道:“你曾拿著銀子替人買官,買官不成,又還不出銀子,便將親生女兒嫁與此人抵債,導致慘死!此等行徑天理難容!”

這回不止賈赦怕了,一旁的刑夫人更是怕得不住抖落,一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

紫鵑和惜春睜眼瞧著,臉上的冷漠如出一轍。

西平郡王又將剩下的一沓案卷全都扔在賈赦身上,賈赦撿起飛速掃著,只見上頭文字記得清楚,亂判的葫蘆案,收受賄賂,逼迫良民,強搶良女,聚眾賭博,國孝期間幹的荒淫事……

凡此種種,不一而述。

賈赦終於崩不住了,在地上不斷嗑起頭來。

西平郡王說了一通話,捧起茶杯猛喝了幾口。

忠順王玩味地吡筆一聲:“怪不得這賈府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白玉為堂金作馬,珍珠如土金如鐵’,這裏搜刮幾千兩,那裏又有人雙手奉上幾萬兩,何愁無美人金玉,便是我幾個的王府,有這般排場沒有?”

西平郡王接道:“當然沒有,畢竟為貴妃娘娘省親,賈家便修了一個大觀園出來,聽聞比作‘玉皇寶殿’,小王都還沒去過這地兒見識見識呢。”

忠順王同他一唱一和道:“頭些年,他家死了一個孫子媳婦,可是用的義忠親王老千歲要的棺木,想來本王將來入土的時候,都不一定能有這樣好的棺木。”

聞言,西平郡王的眉頭深深皺起:“這樣的花銷,小王連算都不敢算,恐有千萬數銀子擱裏頭罷。”

忠順王“嘖”了一聲,頗有些疑惑地道:“便是從兩位國公那時候傳下來,又怎能有這樣多的銀子,真乃奇才也!”

這話裏藏著一個大坑,賈赦已然失語了,跪在一旁的賈政忙道:“大人,家祖一心為著百姓社稷著想,不敢說至死絲方盡,也算拼盡了全力,恐能汙了名諱,還請大人收回此言!”

忠順王探出半邊身子,奇道:“哦?看來是本王失言了。不過,依著你家的這般排場,本來算來算去,花銷用度的銀錢從哪兒來的?”

他賈政就算背了罪名罵名,也不敢將這頂貪汙腐敗的帽子扣到自家的先祖頭上,斟酌著道:“祖上在時,略置了一些薄產,有田莊,農場,牧場等等,平時除了奉銀,還有莊子上呈的收入,以供平日開支。”

西平郡王同忠順王都是王爺,經常在朝堂上同戶部扯皮,一本賬自然能算明白。

賈家如此奢靡揮霍,就算有這些產業做支撐,再加上這裏那裏搜刮來的,也只可能供得起合府的近千張嘴。

那這一方憑空修建出來的大觀園,又從何而來?

西平郡王還待同賈政扯一會兒財產問題,忠順王早就盤算好了,賈家到了這一代,已無爵位可承襲,只要將這些人全都拉下馬,這個世家,便算得上從此消亡,再難有翻身之機,也不必真往兩個國公的頭上扣帽子。

他想清楚後,搶先道:“左不過一本糊塗賬,屆時讓他們書寫下來,再好好對一對。當下還是先緊著律例上的事審罷。”

西平郡王沒接話,皺眉深思了一會兒。

賈赦經過這一遭,思維倒清楚了些,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按照方才案卷上所寫的諸般罪狀,只要不涉及特別出格的人命官司,大約會下獄,再判個流放。

只要能保住命,一切皆有可能。

他這般謀劃著,紫鵑的心思也在極速轉動著。

按照原書的結局,賈家確實是倒了,卻沒寫清楚具體是哪些人死了,大多判了流放。活下來的人,說不定哪天就成了隱患。

畢竟黛玉還有大半輩子要過,不能過得不安心,處處有危險,因此,一定要讓賈家的這些人再不能翻身。

這樣沈默了一會兒,西平郡王好似終於想通了一些事情,對趙全道:“趙堂官,呈筆黑上來,該簽字簽字,該畫押畫押。”

趙全去到門外,吩咐了一個手下去書房取來筆墨,放在賈赦面前。

賈赦擡起頭,忽的喊起了冤:“大人,罪人不敢簽字,這裏頭有冤枉啊。”

他此言一出,西平郡王同忠順王的臉色立馬垮了下來,北靜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無表情。

賈赦捧起了一張紙,道:“比如石呆子一事,他是被賈雨村逼迫自殺的,縱有罪人想買他手上古扇的因由在,可他這條命,怎的都算不到罪人身上來……”

他又道:“又比如李守備家退婚的事,他家公子死了,也不該算到罪人頭上!罪人確實罪該萬死,但沒做過的,實在不能認啊!”

他喊得一句三嘆,像是有天大的冤屈似的,西平郡王怒道:“你是賈府的襲爵之人,合府裏的事,樁樁件件,都與你逃不了幹系!”

賈赦:“請大人明查!”

這時,紫鵑深吸一口氣,突然跪了下來,比賈赦還要大聲地道:“請大人明查,奴婢有事要報!”

堂上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紫鵑。

紫鵑道:“大人審案,奴婢本不該在此插話,只心裏有太多冤屈,實在無法忍受賈家的卑劣行徑!”

“這種時候還在喊冤叫屈,將我們這些深受其害的人放在哪裏!”

她話裏隱藏的意思太多,西平郡王同忠順王對視一眼,神色裏逐漸浮上了興奮之意。

北靜王水溶則微微皺起了眉。

西平郡王的聲音甚至是溫和的:“你是哪個,有什麽冤情要訴?”

紫鵑道:“奴婢紫鵑,一告賈家侍強欺下,不把丫鬟下人當人,隨意作踐弄死!二告賈家貪圖我家主子的家產無數,霸淩孤女,強奪錢財!三告賈家裏通後宮,至於裏頭有什麽文章,這個奴婢便不知了,只能請大人自行查探!”

三位王爺同一時間站起身,表情精彩紛呈。

賈家的諸般罪行已經可判,如若還有他家內部的人作為人證,捅事情出來,再有實證的話,抵賴不得,所有罪行合並在一起,那得寫上多少頁的罪狀,必然引得龍顏大怒。

這家,怕是九族難保了……

賈政賈赦怒而看向紫鵑,像是根本不認識家裏有這個人一樣。

王熙鳳掛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探春眼裏滿是驚詫,惜春仍舊端著一副冷臉。

只有黛玉先驚了一瞬,隨即無言地低下了頭。

忠順王最先反應過來,竟上前幾步,走到紫鵑身邊,還微微矮了矮身,道:“姑娘勇氣可嘉,不用慌,這裏有本王在,還在欽差大人同北靜王爺在,無人敢對姑娘做什麽,便一件件道來罷。”

此言一出,王夫人立時尖叫道:“賤奴才,你想找死!”

忠順王一個冷狠的眼刀甩過去,趙全會意立馬上前,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布巾塞進王夫人的嘴裏,再叫下人將她捆了,拖到了一邊。

王夫人“嗚嗚”叫著,血絲布滿那雙灰蒙的眼。

紫鵑跪得筆直,一字一頓道:“東廊旁邊的樹林裏,埋著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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