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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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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

翌日,賈雨村果真來了,這倒讓賈府的門房同恩祿他們起了爭執。

昨晚賈雨村遞了拜帖進來,卻是呈給黛玉的,並沒說要先拜訪賈家眾人。之前他也時常來賈府,都是去探望賈政寶玉他們,從未提過要見見黛玉。

他和黛玉都是聰明人,一個不開口,一個只當作不知道。

這回情形倒是反過來了,賈雨村要見黛玉,卻不見賈府的主子們,門房甚至不讓他進,但恩祿這邊得了黛玉的指示,又請他進來。

真理總在帶刀人的手上,門房終究沒扭過恩祿,放賈雨村進來了。恩祿將他引到鹿館,便自行退了下去。

闊別十多年,賈雨村老上許多,黛玉也從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

賈雨村躬身行禮:“林小姐安好。”

黛玉掃了他一眼,道:“先生不必多禮,我受不起,請坐罷。”

她沒自稱“學生”,賈雨村的神色倒沒什麽異樣,依言落坐。

雪雁給他上了茶,紫鵑佇在黛玉身邊,默默觀察起他來。

賈雨村道:“那時在姑蘇,小姐還是個跑跑跳跳的小姑娘,如今瞧著,頑皮性子褪去不少,更顯端芳。”

黛玉:“還未來得及,感謝先生的啟蒙之恩。”

賈雨村恭謹地道:“林家於我有恩,能做小姐的教書先生,是鄙人榮幸。”

黛玉抿了口茶,直問道:“不知先生此番前來,是為何事?”

賈雨村:“無事,只為看看小姐你。”

這話別說黛玉不信,就連雪雁都不信,偷偷碰了碰紫鵑的手。

黛玉道:“聽聞先生做了官,想來諸事繁忙,怎的有空來看我?”

賈雨村笑了笑:“鄙人已是沒當職了。”

黛玉道:“官場浮沈,起落許是常有的事,以先生之才,必不會潛於水底,總有再出頭的一日。”

賈雨村點點頭:“小姐言語動人,已覺安慰。”

紫鵑不禁心道,此人果然是個極有城府的,一般人聽了黛玉這話,大約都會佯裝不懂,亦或不配,再談論天高地闊一番,以顯自身胸懷。

而賈雨村倒將野心擱在明面上,或許他很了然自己教過的學生,不必虛言辭色。

黛玉換了另一個話題,問道:“先生可有先去探望老爺?”

賈雨村道:“之前見過多回,也不少上這一見。”

黛玉心裏已然有眉目了,他被去了職,賈家現在也陷於水深火熱裏,同一個罷黜的人還有什麽話可說?

可見因利而聚,利盡則散,乃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當然,她不可能對此評論什麽,只好道:“多謝先生還記得我。”

客套說盡,賈雨村問起了別的事,道:“小姐在賈府住的這些年,過得可好?老太太,太太夫人她們,待小姐可好?”

黛玉敷衍道:“還不錯。”

賈雨村嘆了一聲:“賈家如今變了天,不知是暫時的困境,還是已塵埃落定。”

黛玉:“先生的一雙眼,必然看得清明。”

賈雨村的臉上難免浮出欣賞之意,黛玉既說得出這話,只能是比他還要清明,遂道:“小姐若繼續客居在賈府,總歸處處受肘,可有為將來打算過?”

此言一出,黛玉和紫鵑皆都明白了,原他來,是當說客來的。

黛玉只好裝作糊塗:“外面的事我見得少,未有打算。”

賈雨村:“鄙人聽聞坊間傳言,說是北靜王爺與小姐很是談得來,想來王爺有心。”

黛玉笑道:“先生都說了,只是坊間傳言。”

賈雨村試探道:“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雖說只有一斑,也能瞧見許多的事。城裏既有這些言語流傳出來,想必並非空穴來風。”

黛玉:“我同水溶王爺只見過幾回,不知其意。”

賈雨村笑言道:“堂堂王爺,怎能輕易揣摩出他的心思,即便面上不顯,從王爺的安排來看,定是有那份心的。”

“鄙人先時也以為只是些風言風語罷了,京城裏才子佳人的故事並不少見,昨兒和今日見了王爺府的護院,方才確定此事。”

他已是說得直白,黛玉同樣試探回去:“先生以為如何?”

賈雨村朝天上拱拱手,道:“王爺才貌雙全,品性高潔,想來定是良配。”

黛玉漫不經心地道:“哦,先生原是這樣認為的。”

這話可謂是急轉直下,賈雨村的臉色變了一變,問道:“小姐難道有別的意思?”

黛玉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講起了兒時的事:“先生在姑蘇林府住過一年,必然時時瞧見我的父母。母親生病了,父親的一顆心跟著懸起,日夜不離守候在側。”

賈雨村仿佛被她的話帶回了從前,嘆道:“林大人同夫人情深至此,令人艷羨。”

黛玉:“所以母親故去後,不久父親也跟著去了。”

賈雨村長嘆一聲。

黛玉:“在爹娘的耳濡目染之下,我只願有一個全心全意的人。”

賈雨村好似反應過來,卻又從她的話裏挑不出毛病,只得勸道:“小姐,所願與現實,還是有一定差距的。王爺縱使有王妃,並不妨礙與小姐常相伴。”

黛玉不接話。

賈雨村循循善誘道:“從當下境地裏,這已然是最好的選擇。”

黛玉:“…先生的意思,我大約明白了。”

賈雨村:“小姐明白就好。”

黛玉忽而一笑:“所以,先生想我做什麽?”

賈雨村連忙擺手,道:“並非,鄙人只是來看看小姐。”

黛玉:“無須我同王爺替先生美言幾句?”

賈雨村楞了一瞬,神色覆雜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紫鵑全然明白了,原來賈雨村被罷了官,野心卻不死,見賈府這條攀附之路行不通了,把主意打到了黛玉身上來,寄希望通過這個僅僅一年師生之誼的學生,再攀上北靜王的臂膀。

今日他來探黛玉的口風,替北靜王說了好話,這事成或不成,他都得益。

成了,先不說北靜王幫不幫他,單是只要能見上一面,以賈雨村之才,興許就能燃起一絲生機。即便不成,也在北靜王那裏先留個名姓兒。

何況這事成的概率大得多,一個王爺想得到一個小女子,起碼有一百種方法。

紫鵑想起昨晚黛玉說過的話,說並不當他是自己的先生了,許是黛玉這些年一直都知道賈雨村攀附著賈府,同這種被官場名利熏了心的人自然不在一條道上,沒開口說過他一句不好的話,已是顧念著那一點子師生之誼。

想來今日許他進門,便是斬斷一切。

話已至此,賈雨村極有眼色,說該告辭離開了。

黛玉沒有客套挽留,甚至都沒起身相送,由著紫鵑將他送到了院門口。

賈雨村走後,黛玉喝了一杯茶,又揉了揉眉心。

雪雁心疼地道:“姑娘費神了。”

紫鵑回了小廳,一屁股坐在椅子裏,點評道:“看得出來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不過心思卻沒用在正地方。”

黛玉:“他若無才華,爹爹也不會請他來教導我讀書。京城的風水吃人,各人的初心片甲不留,我已是有些厭煩了。”

紫鵑心裏盤算著日子,答道:“姑娘,過幾日便會有一場好戲。我們看完這場戲,就離開這裏,逍遙快活去。”

很多事,紫鵑都不會說太透,黛玉也習慣了,勉強笑了笑:“你呀,成天給我畫大餅,我倒是要瞧瞧這餅有多大。”

紫鵑也很滿意地笑了:“姑娘說起我的方言,倒越來越順口了。”

經過幾回的試探,黛玉知道紫鵑在謀劃著大事,心照不宣地道:“需要我做什麽?”

紫鵑想了一會兒,問道:“假如現在姑娘的面前堆了好多銀子,會怎麽做?”

黛玉至今都對錢財不怎麽敏感,凝眉道:“好多是多少?”

紫鵑:“一座小山那麽多,白閃閃黃燦燦的。”

黛玉想象不出來,嘀咕道:“白色的山和黃色的山,還是不如青山來得好看。”

紫鵑不同意:“…明明白的黃的銀子山好看。”

她發覺自己扯了些無用的,催促道:“姑娘快想想。”

黛玉:“…分些給別人?”

雪雁嚷道:“姑娘,交給我保管嘛,我可會管銀子了。”

這話倒沒誇大,要不是雪雁把著黛玉的私財,時時提醒,以黛玉不拘一格的大方勁兒,估計早就敗空了。

黛玉道:“小山那麽多的銀子,你怎能管得過來。”

雪雁:“那就挖個地洞藏起來。”

黛玉:“錢幣乃流通之物,死守在一處,並無什麽意義。”

雪雁:“擱在那裏,平時看著也高興。”

她這話似乎提醒了黛玉,黛玉道:“那就將這座銀子小山堆在地上,我們看著高興,別人看著也高興,豈非雙全?”

紫鵑頗有些無語地道:“行罷,姑娘便想著這個問題,我先下去睡一會兒。”

雪雁向黛玉吐槽道:“姑娘,她真是永遠都睡不醒,怕是瞌睡蟲變的,咦,好惡心。”

紫鵑確實要去睡一覺,因為她晚上還有活兒,必須打起精神來。

外頭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還有賈府裏的事沒有解決。

寶玉成親前,在沁芳橋那邊的桃樹林裏燒了紙,還說了些胡話。

雪雁走夜路,撞見了鬼嚇暈過去。

當然,紫鵑並不認為這世上真的有鬼,雖然上輩子研究紅樓的時候,她也在網上翻見過紅樓的鬼本之說,當時並不怎麽信。

即便穿到了這輩子,她依然不信鬼怪。

不過,若是有人裝神弄鬼,那可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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