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06

關燈
06

因為沒有紙筆,所以椿理子在外面隨意折了一枝樹枝,烤成簡易的炭筆。

而無一郎則是不知從哪裏薅出來一張白布,用來代替紙。

有一郎瞪了眼一直幫著外人的無一郎,面露不悅。

竈臺上擺著清洗了數遍的菜刀,清澈水滴沿著刀鋒往下滴落。

本來以為這個女的不是來招搖撞騙,就是那幫子人派來打探消息的。

沒想到,椿理子不屬於兩者。而且如果沒有她的斡旋,他們兄弟二人正面對上這群人絕對後果難料。

他的目光落在已經跪坐得筆直的椿理子身上,見著對方認真的神情,心道這回是不想說也得說了。

可他就討厭這種執拗的勁兒。有能力還好,如果沒有能力的話,就像自己的父母,只會讓平白丟了性命。

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可不想因為這幾個人招致更猛烈的報覆。

眉頭緊緊皺起,有一郎輕咳一聲:“你是誰啊?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那你要打算怎麽處理他們?”

椿理子擡頭,雙眼直勾勾盯著有一郎,有一種你不說我絕對不罷休的架勢。

“那當然…….”

可就在這時,無一郎突然舉起手,打斷了有一郎的開頭。

“哥哥——我有個問題!他們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在這裏的?”

有一郎的眼睛猛地睜大。

對啊,他們是怎麽知道自己住在這裏的?

剛才光顧著生氣,完全沒有仔細思考,現在被自家弟弟一提醒,有一郎剛才因為憤怒而奔騰的血液慢慢冷卻。

隨著山內的資源越來越少,小時候相識的人們都搬到其他城鎮,只有他們一家堅守在這深山老林之中。

在父母去世後,除了下山采買必要物資,他們幾乎已經切斷了和外界的往來。

但好像有一個人知道他們住在這裏——

住在山腳下的守林人老伯。

那個老伯之前被父親幫助過,一直對他們家關照有加。在雙親去世後,老伯知曉他們的難處,時不時塞點鎮裏時新的糖果或自己種的蔬菜給他們。

就連最近山裏有以人肉為食的野獸,也是那個老伯提醒。

憤怒、不安、失落和其他難以言狀的情緒交織在有一郎的內心。

他感覺到那只被自己抑制下去的野獸,再一次卷土重來,用嘶啞的語調蠱惑著他做出極端的行動。

可直到他的目光對上無一郎淡綠色的雙眼。

那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情緒——擔心、憂慮、關切。

面對無一郎惴惴不安的神情,有一郎面上最終恢覆以前不耐煩的模樣。

“直接去問問他們不就好了?”他語氣不耐,騰地站起身。

那幫人被敲暈捆在外面的樹上,估計現在還沒醒。

“那我也去!”

無一郎也準備站起身,可卻被有一郎的眼神嚇退回去。

站在門檻上,有一郎面上覆上一層陰影,語氣冰冷:“你們不許出來。”

話音落下,砰地一聲關上門後,室內再次歸於平靜。

椿理子和無一郎面面相覷。

為了緩解尷尬,椿理子試探地開口:“讓你哥哥一個人去,沒事吧?”

倒是不擔心有一郎面對那幾個被綁起來的人渣有什麽事,畢竟在短短接觸的一天內,她就充分認識到這位小兄長的彪悍程度。

主要是為了那幾個人渣,臟了自己的手是斷然不值得的。

無一郎揚起爽朗的笑容:“沒事的!哥哥雖然表面看起來很兇,其實內心還是很溫柔的……!”

屋外適時響起物體打擊皮肉的聲響和慘叫聲。

椿理子:“…….”

重新定義內心很溫柔。

門外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逐漸開始衰弱,大門從屋外被推開。有一郎胸口劇烈起伏喘著粗氣,淡綠色眼中的不耐全然消失,轉而覆上一層陰翳。

“守林人老伯被他們打死了。”

他用著不悲不喜的語調陳述著,轉而坐到椿理子面前:“你確定能把那群畜生碎屍萬段嗎?”

此刻,有一郎的目光不再是先前的盛怒和不耐,轉而是令人發怵古井無波般的平靜。

兩個人四目相對,椿理子直起身子,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只說一遍,也不會顧及你的速度,你要記好了——”

先前,無一郎和椿理子簡單提起過自己的雙親是如何去世的。

母親因為頂著感冒還在勞作,導致病情惡化,最終活活病死。

父親為了母親,在大雨天冒雨去懸崖采藥,不慎失足而死。

但這只是表面。

他們父母的死看似是意外,實則和外面那些人渣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剛開始,母親只是受涼染上一個小感冒而已。父親一向疼惜母親,便到鎮子裏的藥店去抓了幾副藥回來。

本以為休息幾日就會變好,可沒想到母親的癥狀越發加重。

父親不得不再次去藥店抓藥。

但母親的癥狀一直沒有得到緩解,鎮子裏也只有這一家藥店,他們一家出入藥店越來越頻繁。

健三郎等人咬準他們離不開這家藥店,便開始坐地起價,藥錢一次比一次要貴。

最終,分文不剩的父親只能冒雨去采藥,不慎墜崖而死。

事後,守林人老伯幫他們安葬雙親時,有一郎偶然提及了越喝藥身體越差這件事。

老伯年輕時學過一段時間的藥理,恰好家中還剩一些未煮的殘藥,有一郎便請老伯看了一下藥方。

這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那根本不是治風寒的藥。

裏面的草藥摻雜了不少寒性草藥,越喝只能讓身體越差。而且,這些草藥都很普遍易得,賣給他們相當於天價。

害得他們雙親死了不算,這群人渣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上來討債,甚至還想把他們賣給人販子。

種種前事壘在一起,無異於血海深仇。

“但其實造成這些慘劇的不止是這群人渣,還有他們的主子。”有一郎道,“就是經營藥方的老板,不,整個鎮子都要快跟著他姓了。”

“他姓什麽?”

“那個人姓賀通。”

努力在腦中的記憶搜刮,椿理子擰了擰眉:“據我所知,東京都的華族好像沒有這號人。”

出身舊派的祖母允許椿理子進入私塾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和其他華族搞好關系,在入學前,椿理子硬生生把全國範圍內能叫上名號的華族都記了個遍。

“地頭蛇罷了,不過他家狗腿說他準備籌錢買個爵位。”有一郎嗤笑一聲,“他倒是想擠進去給那些貴族舔屁股,但這又建立在多少人命之上?”

半垂下眸子,椿理子默默用炭筆在白布上寫字。

在剛才面對那群人時,她很快意識到應對其他家族虛與委蛇的八面玲瓏,在暴力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現在。

椿理子悄悄把餘光落在一直乖乖坐好的無一郎身上。

曾經因為家族需要履行的責任,她為此感到無比壓抑,甚至因此遷怒與他。

現在看來,那些需要履行的責任,在這些吃飽穿暖面前仍須掙紮的普通人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要好好履行自己的責任才行,雖然勢單力薄,但最起碼也要能幫助幾個人才行。

想到這裏,握緊炭筆的骨節發白,挫斷削尖的筆尖折斷在白布上,留下一道粗重的炭痕。

無一郎很懂事地爬起來:“我再去弄一支吧!”

“那就麻煩你了。”

椿理子勾起溫和的笑容,手上的力度卻絲毫不減,所寫之字皆入木三分。

…….

第二日。

南多磨郡警察署前多了幾個被麻繩捆綁得嚴嚴實實的人。他們被麻繩勒了一整晚,手臂上已經勒出紫痕,仔細一看,衣服裏好像還塞了一團白色的東西。

健三郎他們叫囂著讓路人趕緊松綁,因為他們主子早就買通了警察署了。

可沒人上前。

雖然路人們覺得警察並不可靠,但也無一人願意為他們松綁。

畢竟受過他們的窩囊氣是真真實實的。

當大家都以為這幾人沒過幾天就會被放出來時,警察署前的告示牌卻張貼出幾人不日受死刑的通知。

在所有人都在好奇和警察署蛇鼠一窩的他們為何會被一窩端時,產屋敷宅邸處——

這裏被群山環繞,蒼翠一片,仿佛無人之境。

可巧妙地跨過深山之後,卻發現一群修築精致的建築群坐落此處。

烏鴉盤旋於鬼殺隊總部上空,似乎感知到什麽,下降飛入建築群中的某間和室。

室內陳設精致,燃有淡淡的熏香。烏鴉輕輕停在室內跪坐筆直的男人身側,親昵地用發亮的羽毛蹭了蹭他的手臂。

“這一次任務你也很出色地完成了呢,我的孩子。”

室內響起產屋敷耀哉的聲音,仿佛深山中清澈小溪流淌的水流,能夠洗凈一切汙穢。

在和室光線陰陽交替處,一道聲音傳來:“能為主公大人分憂是我的榮幸。”

順著那道聲音,烏鴉漆黑的瞳孔一並映照出坐在對面的人——

過於茂密而顯得略微雜亂的白色短發,經過日夜累積鍛煉的緊實肌肉上布滿傷痕。

他低著頭,微微拱起肩背,背後白色布料用蒼勁筆跡寫下的“滅”字無形中被撐寬一些。

“惡鬼一日不消除我一日無法安眠,還請主公大人繼續給我下達指令。”不死川實彌繼續補充道。

坐在暗處的產屋敷耀哉正欲開口,走廊上傳來咚咚急切的腳步聲卻打斷了他。

“父親大人!”

身穿深色和服梳著妹妹頭的小孩闖進屋內,因為剛才劇烈的奔跑,有幾根黑色發絲黏在白皙的臉頰上。

坐在產屋敷耀哉身側的天音微微皺眉:“利哉,我已經強調過很多次了,不要貿然打擾你的父親。”

“我知道,但是我發現了這個—— !”

因為劇烈奔跑,利哉的胸膛還在上下起伏著,但他還是忙不疊將手中的白布遞了過去。

白布輕薄透光,仿佛一撕就爛,與布面上洋洋灑灑蒼勁有力的字跡形成鮮明對比。

“這不就是普通的一封告罪書?”天音語中微微有所不悅。

前些時間,有家大姓華族一朝被滅門,犯人似乎會有意盯著華族作案,唇亡齒寒的其餘華族連結起來,在暗地裏尋求犯人的線索。

這段時間華族們如驚弓之鳥,只要是和那名犯人特征有關的人,都被抓去處死了。

不僅如此,有關於犯人的資料也會被拓寫數份,傳遞到各地華族手中。

天音不喜這群貴族瞎折騰的氣勢,但又礙於各家族之間盤根錯節的關系,便將此事全權交給利哉處理。

“是!但是請看署名!”

在白布的底端,有幾個和正文字跡不一樣的署名——時透無一郎、時透有一郎和…….小椿?

小椿是誰他們不知道。

但這個時透家的人是可是鬼殺隊尋找數年,起始呼吸劍士的後人!

因為種種原因,鬼殺隊一直與他們處於斷聯狀態,兜兜轉轉找了數十年也無所收獲,卻沒想到現在得來全不費功夫!

微微彎了彎唇角,產屋敷耀哉將目光落在對面跪坐著的不死川實彌身上。

他將強制讓人先休息一段時日的話咽入肚中,而是委婉地發布了另外一個指令:“實彌,你能去東京府一趟,帶這幾個孩子到鬼殺隊來嗎?”

“還有,東京都的玉露茶也好像要出產了,幫我順便帶一些回來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