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的人 四

漸漸地，沒有人再聽討瘋子的謾罵和憤恨了，就像祥林嫂一樣，都有意無意地躲開他。

而他，起初還沒有覺察到人們對他的態度，他以一個被拋棄的老人的身份述說著他的孤獨他的可憐和他的不幸。第一次，人們聽著，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很古怪，面面相覷，有的人還撇嘴，可是一次兩次的，次數多了，也就沒有人聽他的訴苦了，遠遠地看到他拄著棍子慢慢走來時，人們一哄而散。

看到大家的態度，討瘋子意識到人們都在躲著他，他也就不怎麽出門了，後來幾乎連屋子都不怎麽出了。

不知道他躲在家裏都幹什麽，沒有人去關心，他幾乎被人遺忘了！

他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由單位的人給他定期送去。而他，看到人們給他送生活用品時，總是用懷疑而又陰險的目光看著人家，所以，給他送東西時，從來不敢讓女的去，都是大老爺們，而且還得兩三個人，不然他會趁人不註意攻擊人，曾有一個小夥子一個人給他送面粉時，沒有註意，讓他從身後撲了上去，他的力氣很大，小夥子都沒掙脫出來，他緊緊地勒住小夥子的雙臂，幸虧，討瘋子的鄰居聽到了動靜，不然，還真的會出人命。

討瘋子獨自一人生活了十多年。他不出院門，甚至連屋門都不出，他的院子裏幾乎長滿了草……

沒有人知道他一個人是怎樣生活的，大家幾乎都不提他，更沒有人想起他，似乎他壓根就不在這個世界上。

定期給他送些生活用品的人，常常看到他赤身裸體地站在鏡子前，看到人去了，就指著鏡子裏的人對人家說，“這個人，他不是人，他一輩子做了好多壞事，我在教訓他……”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當討瘋子死了後，人們去他家給他收屍體時，看到他赤裸裸地躺在鏡子前，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而鏡子已經被砸的粉碎了。如果不是街道的人想起來給他送點吃的，還不知道他死了。

赤裸裸躺在地上的討瘋子，頭發胡子一大把，手裏拿著一張沒有文字的信紙，臉上漏出了從來都沒有過的微笑。

也許，他看到了信紙上寫的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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