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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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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

酈嬋君和相裏松破天荒地吵了架。

或者說,是酈嬋君單方面跟相裏松生了氣。

葉真一、蘭柯雁和月娘只見她出去沒多久,就氣沖沖地回來,話也不說一句,噔噔噔就跑上了樓。

而後相裏松跟進來,皺著眉頭一臉無奈。

葉真一和蘭柯雁心有靈犀地一對視:哦,吵架了。

她倆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只月娘悄聲道:“我看這次,嬋君不太好哄吧。”

葉真一笑道:“你不知道,她好哄,你且看著,”葉真一想了一下,“不如我們三個打個賭,就賭他們什麽時候和好。”

月娘為難:“可是,我沒有什麽錢財,用什麽做賭註?”

葉真一道:“用錢財多俗啊,咱們賭一點不一樣的。”

葉真一眼眸精光閃閃,落到蘭柯雁的臉上。

“就賭——一個秘密。”

“秘密?”月娘有些詫異,隨即道,“好!反正我不久就投胎了,就賭一把。”

葉真一看著蘭柯雁:“蘭姑娘,你呢?敢不敢賭?”

蘭柯雁勾起唇角:“當然敢。”

“那就說定了。我們的賭註就是每人一個秘密,贏家可以向輸家問自己想知道的秘密,輸家不能說謊不能隱瞞。”

三人當即做好約定,並各自猜測了酈嬋君和相裏松和好的期限。

師徒兩個自然不知道她們這番打賭。

酈嬋君氣得厲害,早就回了房間,鉆進了棺材。

相裏松則在她門外徘徊,躊躇不已,想要敲門,一只手擡了又落,落了又擡。

酈嬋君幾乎要撓棺材板兒。

她本來高高興興地跟相裏松出去,誰知道他開口就是一句要回去。

回去做什麽?

好不容易來了冥界,眼見她治病的希望就在眼前。

他卻說要回去。

當初下山說要來冥界給她治病的也是他,現在說要回去的也是他。

酈嬋君真是不懂,如果現在回去,那他們來這一趟又是做什麽?

她頭一次覺得相裏松有些不可理喻。

他總是自己做決定,什麽都不跟她說。

酈嬋君在棺材裏轉了好幾圈。

她拍拍自己的腦門:“平時你經常出來,到了冥界反而偃旗息鼓了,欺軟怕硬的東西。”

酈嬋君想起被這病癥控制的感覺,更生氣了。

這病癥要是不治,天知道她將來會不會變成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蘭柯雁說她這病癥是“魔種”,酈嬋君倒要看看這“魔種”是圓的還是扁的。

她才不會輕易回去。

不過......

想到蘭柯雁,葉真一說她是瀛洲的弟子,那也是仙門弟子。

可她身上沒有一絲仙靈之氣,住在客棧的地字號,還說什麽“魔種”,她是從魔界來的嗎?

酈嬋君從沒有聽過仙門會收魔界之人。

現今人魔結界只在方丈山的千夢峰峰頂之上。方丈山設立山主就是為了守護人魔結界。百年前這人魔結界破裂過一次,是酈嬋君的師祖輩修補好的。如今十分穩固,不會輕易破損,因此他們可以安心下山。

莫非蘭柯雁是人魔結界破損時逃到人間的嗎?

可算算時間又不對,瀛洲沈沒遠比人魔結界破裂要早,蘭柯雁只能是來得更早。

酈嬋君想著想著就糊塗了。

不過蘭柯雁並無惡意,倒是不必太過擔心。

她不到一會兒功夫腦子裏就想了好多事情,眼皮也沈了起來,沒多時,就打起呵欠,睡了過去。

相裏松依舊在門外,末了還是沒有敲門進去。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木質日晷,頂上嵌了一顆珠子。

那是他請教過胡婆婆,按照冥界日月運行規則做的,他們剛到這裏不辨日夜,便靠這日晷來看時辰。

那顆珠子便充當日月。

此時珠影移到了戌時,確實也該休息了。

相裏松放好日晷,又取出一根香點上。

這香能安神養心,他輕輕揮一揮,煙霧便沒入酈嬋君的房間內。

直到香燃盡了,相裏松才回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相裏松早早起床,卻見酈嬋君房門大敞,裏面只有一個小鬼在打掃,並不見她的人影。

他問那小鬼,小鬼不說話,只搖頭。

再去找葉真一,她也不在,無奈,相裏松只能下去找。

大廳內不少亡魂也是剛起,轉轉悠悠找地方要坐下。

相裏松本想先找胡婆婆,但胡婆婆也不在。

他便想要出去。

這一著急,居然撞上一個一身白衣的亡魂。

“抱歉,這位兄臺,你沒事兒吧?”

亡魂轉身,抱拳作揖,笑得光風霽月:“啊,我沒事兒,你這樣著急,是去哪裏啊?”

相裏松道:“我去找我的小徒弟,”他比劃了一下酈嬋君的身高,“她大概這麽高,長著一張鵝蛋臉,今日穿的衣裳是什麽我不清楚,但她時常簪著一只銀蝶簪,敢問兄臺可有看見啊?”

亡魂笑答:“你說得這位姑娘我沒有見過,但我應該知道她的姓名。敢問閣下,可是方丈山第四任山主,相裏松?你那位小徒弟,是叫做酈嬋君?”

相裏松一怔:“啊,正是在下。敢問兄臺,你是?”

亡魂道:“我覆姓東方,單名一個澈字。”

相裏松只覺耳熟,思量道:“東方澈......難道你便是瀛洲當初帶隊去尋息壤的弟子?”

相裏松翻查歸墟資料時掠過一眼,這才想起來。

東方澈微微一笑:“不成想方丈山山主竟然知道我的姓名。”

相裏松道:“這是自然,瀛洲雖已不在,但蓬萊與方丈從不曾忘記,山中典籍也都記載著當初之事,瀛洲為萬千生靈甘願自沈,仙門弟子多加感念,自不敢忘。”

東方澈輕嘆一口氣:“如此,我同門弟子也可安心了。”

“不知東方前輩因何在此處?”

東方澈解釋道:“我身子不大好,需借冥界之氣修補元神,說來慚愧,我清醒時日不多,大多時候都昏昏沈沈,師妹也不跟我說過了多少時辰,直到現在,方覺好些,這才起身。”

“那東方前輩何以知道我徒弟的姓名?”

東方澈道:“我師妹和你徒弟是認識的,她同我說過,客棧裏來了仙門弟子。”

相裏松道:“原來如此,不知前輩的師妹可否知道嬋君去了哪裏?”

東方澈點頭:“她必然知道,相裏山主,我們這就去尋她們。”

相裏松一楞,只見東方澈已經飄然而去,他急忙跟上。

東方澈沒有雙腳,行動之間很是飄逸。

“前輩,你知道她們在哪裏?”

“今天酆都城外三十裏處有鬼市,算是冥界的熱鬧節日,師妹同我說過,她今天要去鬼市看一看,我看她們必然是去了那裏。”

*

鬼市上正熱鬧非凡。

酈嬋君、蘭柯雁、葉真一和月娘正在集市間東逛西看。

這鬼市一眼望不到盡頭,路上盡是亡魂,還有不少妖怪,都擠在一處。

酈嬋君有些驚喜:“我之前聽說過人間一些極陰或者怨氣深重之地會有滯留的妖魔鬼怪開鬼市做生意,凡人要是誤入,必被剖心挖肝,所以從來不敢去,也不曾見過。沒想到冥界的鬼市這麽熱鬧,跟人間的也沒什麽兩樣嘛。頂多是大家的樣子奇怪一些,我之前害怕,現在看習慣了,也就不怕了。”

她剛說完,一個亡魂被擠得撞了她一下,那亡魂死了有些年頭,眼珠子不甚穩當,徑直掉進了酈嬋君懷裏。

酈嬋君連忙用兩根手指拈起,微微發抖,遞給了痛失眼球的仁兄:“你的眼球......”

亡魂伸手接過,甕聲甕氣道了聲謝,然後把眼球塞回了眼眶裏,轉眼就消失在了人海裏。

其餘的三個姑娘早就忍俊不禁。

蘭柯雁笑道:“原來嬋君是個銀樣镴槍頭,還說不怕,剛才說話都抖了。”

月娘作勢要摳自己的眼珠子:“其實我也行......”

葉真一道:“好了好了,你們一個在這裏待了這麽久,什麽都看習慣了,另一個當鬼也待了許久,當然都不害怕,不要欺負我們山門的小弟子。”

葉真一說著轉過身,眼眶成了兩個血洞,聲音幽幽,問道:“嬋君......你看見我的兩個眼球了嗎?”

酈嬋君被嚇得尖叫一聲,推了葉真一一把就跑。

葉真一、蘭柯雁和月娘留在原地哈哈大笑。

蘭柯雁指著葉真一:“冠冕堂皇,就你最壞。”

葉真一:“你懂什麽,我好不容易看見我們家裏的小弟子,親切得很,不逗一逗說不過去。”

月娘捂著嘴樂:“快去追嬋君,一會兒追不上了。”

酈嬋君此時已經擠在了亡魂中,她拍著胸口驚魂未定:“就知道嚇我......”

行走間卻碰到一個白胡子老鬼,老鬼佝僂著,差點一碰即倒,酈嬋君立時扶住人家:“伯伯,沒事兒吧?”

老鬼顫巍巍站定:“哎呦,沒事兒沒事兒,我這把老骨頭不太經撞了。”

他看了一眼酈嬋君,寒暄道:“姑娘死了幾年了?”

酈嬋君臉上微微一僵,這是冥界的問候話,就跟人間碰到了問你多大了是一樣的。

只是酈嬋君還沒有習慣,她回道:“不久,剛死沒多久呢。”

老鬼道:“我看可不像,你起碼死了兩年了。”

“啊?”

酈嬋君正要再問,忽聽得一陣刺耳的笑聲,她往後看去,直和一個光滑面孔的鬼打了個照面。

這鬼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是一團白白的血肉,和酈嬋君對視一眼,就立即跑開了。

“這是戲班子裏的無面鬼”,老鬼解釋道,“姑娘,看來你今晚,是鬼戲的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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