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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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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心病

雖說是明熙做局, 但最後一行人反倒是跟隨季飛紹去了汴京最大的酒樓。

這兒的包廂不比漁陽,是全封閉的,別說聽到外面的動靜, 就連窗都是幾乎鎖死的。

與其說是酒樓廂房,倒更像是密謀機密的議事廳。

明熙不自在極了,一直在搓著小指。

他們幾人也沒什麽吃飯的心思,就隨意點了兩個菜,沒過多久就看見又一人推門而去。

李懷序比起初見時長得高大了不少。

那時在行宮別院時,許是年幼營養不良, 身子瘦弱的很, 個頭還不如葉明芷。

如今看著健壯了些, 但下彎的眼型依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溫吞。

他進來,像是沒反應過來為什麽有這麽多人, 瞥見了葉明芷, 眼睛又一下子亮了。

他巴巴地上前:“……姑娘。”

明熙見他這般, 瞬間心中警鈴大作, 她瞪圓了眼睛看了眼李懷序,又轉頭質詢般地望著姐姐。

就像在說, 怎麽回事?不是說好了要保持距離?

葉明芷學著她混不吝地聳了聳肩,並未說話。

桌上眾人一齊起身給李懷序行禮, 他慌忙擺手:“不必不必, 既然一起來吃飯, 那大家都是朋友, 就不用這麽講究了。”

他順著季飛紹的指示走到主位,眼睛還一直緊巴巴地望著葉明芷的方向。

季飛紹瞇著眼, 輕咳了一聲。

他才稍稍紅了臉,問道:“今日季大人不是只約了我, 你這又是從哪張羅了這麽些人?”

季飛紹淡笑著給他倒茶:“就是那個詩會啊,葉家兩位姑娘今日就在隔壁參加宴會,葉二姑娘與晉先生和劉小公子都是舊識,我想著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如就一起吃飯了。”

誰跟你是朋友?

雖心裏這樣吐槽著,但明熙還是皮笑肉不笑地敷衍著。

李懷序這才望見明熙的樣子,哎了一聲:“妹妹幾年不見,長得真是越發標志了。”

“四殿下說笑了,”明熙垂眼喝了口茶,嫌苦又輕皺了眉,“殿下千金之軀,民女如何敢套殿下的近乎。”

聽她這麽說,李懷序緊張地看了看她,又無措地看了眼葉明芷。

見心上人神色淡淡地喝茶,似乎並沒有要職責妹妹大膽之言,他眼神有些暗淡。

沈默了許久才尷尬地笑了兩聲:“若是知道二位姑娘今日也在,那場詩會我也去了。”

他說完又覺得失禮,偷偷瞥了眼葉明芷的方向,見她沒有神情不滿,松了口氣,卻也不再說話。

本來就只有他在說,這一閉嘴,閉塞的廂房之中更是安靜。

明熙心中嘆氣,這算什麽事兒啊?本想著同幾個好友敘敘舊,被季飛紹搞得,誰都不好說話。

她隱晦地瞪了季飛紹一眼,哪知這人感官就有那麽靈敏,飛快地擡起眼,與她四目相對上了。

對上明熙那雙沒來得及收回去,滿是怒意的雙眼。

季飛紹楞了楞,後又滿眼笑意道:“二姑娘有什麽想說的,不必在意我們二人。”

他這話說得體貼,明熙心裏卻滿是不忿。

就你會裝好人,說就說。

於是真的就旁若無人地嘮起家常來。

她問劉澍:“你什麽時候到的汴京?我記得也沒多久吧。”

劉澍點頭,他在汴京時舉止要有禮規矩多了,一點也看不出曾經那個逍遙無拘少年的影子了。

他算了算:“也有幾月了,你不是還同大哥他們為我歡送了嗎,我出發後幾日就到了。”

“我參加了科考中舉之後,名次沒有多好,我就沒跟家裏人說,後來我的考卷被主考,當朝的翰林學士趙大人所賞識,將我帶在了身邊教導。”

明熙大為震驚。

劉澍自小聰慧,她是知道的,在青鹿書院的時候,他總是因為貪玩不願意寫功課,還逃課出去野釣。

但書院的先生們都不太苛責他,因為回回考試,他都能考出不錯的成績。

但她沒想到劉澍竟然會被趙大人賞識。

今年科舉的主考官,翰林院資歷最老的學士趙倫趙大人,是他爹幾次三番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老古板,真學士。

聽聞此人向來潑辣至極,雖有真才實學但與任何人都不對付。

這樣的人居然看上了劉澍,還將其帶在身邊輔導。

看來是真的喜愛他。

明熙雖心裏震驚,但也由衷地為他高興:“看來你選對了路,來汴京闖一闖果然不一樣。”

劉澍聞言卻有些沈默,他猶豫道:“家裏那……還好?”

“好著呢,”明熙撐著臉讓他放心:“我走的時候大家都挺精神的,尤其是你姐,吃嘛嘛香。”

“那玉杉呢?”

劉澍囁嚅半天,還是問出了口:“玉杉過得怎麽樣?”

明熙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望得他如坐針氈。

“她好得很,跟在通判身邊做事,許多人都誇讚她。”

劉澍低眉垂眼,卻是笑著:“那就好……”

問完了他,明熙又看向一直安靜的晉修,面對他,明熙眉眼都溫和了些:“晉先生呢?在汴京一切可好?”

晉修已經在吃菜了,挑著寡淡的菜葉吃著,乖巧的樣子像一只白兔。

他聞言擡頭,輕聲應道:“嗯,一切安好。”

“不過我倒沒想到,你會同小澍在一起呢。”

晉修望了望劉澍:“今日季大人提到他也會來,想到當初漁陽時我還前去看過他,就想著也跟著來敘敘舊。”

“真的只是敘舊嗎?”

明熙不懷好意地挑眉笑道:“難道不是為了幫季大人的心上人診病的?”

明明是他二人正在敘舊,但許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季飛紹笑著插了進來:“不過只是普通朋友,二姑娘可別損人清譽。”

晉修也淡淡解釋:“我此前並不知這事,那人冒犯了你,往後我不再去看了。”

季飛紹也跟著道:“是啊,冒犯了二姑娘,等改日我必壓著孫姑娘登門道歉。”

“可別。”

明熙冷笑著拒絕,倒不是因為她大度,孫月顏的道歉,她葉明熙受不起,也不願受。

有季飛紹在,這頓飯終究是讓人倒胃口的,明熙也沒吃幾口,見幾人都停了筷子,就匆匆行禮退下。

幾人離去之前,晉修還喊住了她。

他湊到明熙面前,望了望身後沒人跟上來,慢吞吞道:“雖外面都傳我是住在季府的,但實際上我住在京城北邊的那座懷興客棧,往後你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去天字房找我。”

明熙有些訝異,與前世不一樣的事又出現了。

前世他被季飛紹帶回汴京後便一直以客人身份常住季府,後來明熙被關進春棠院,他也一直住在季府上,只是日日都往後宮跑。

以季飛紹強烈的控制欲,怎麽會讓他一個人住在外面。

晉修只是淡淡地笑:“記住了?”

明熙這才回過神來,有些懵道:“……道了。”

她想不通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但總歸是有好處,晉修住在外面,往後她去找他也會方便許多。

本想著回京之後要與晉修少些聯系,但如今看,倒是沒什麽關系了。

上了回府的馬車,明熙抓著葉明芷的手,嚴肅地問她:“四殿下是不是還一直在騷擾你啊?”

葉明芷靠在軟枕上,神色有些累了:“往後就算再不喜歡他,說話也該禮貌些,他畢竟是皇子。”

明熙皺眉:“我就是忍不了嘛!”

她湊近姐姐的臉:“阿姐,你不會喜歡他吧?”

葉明芷睜開眼,扭著她的臉甩開了:“累死了,我要睡一會,別煩我。”

見她沒否認,明熙一下子鬧開了。

“不可以!他不是什麽好東西!別看他現在對你好,我知道他不是好人的!不可以喜歡他。”

葉明芷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妹妹究竟對四殿下哪來的這麽大偏見,但她也看出來明熙不會想說。

她也就不問,閉上眼開始休息。

宴會之後又過了幾天,明熙在汴京的日子也開始慢慢平穩下來。

一日白天,她在汴京的藥坊抓藥時,同已經開始熟悉起來的大夫聊著天,還說著以後若是忙不過來可以喊她來幫忙。

此前京城內便已經傳開,說江湖有名的那位神醫晉修有了個關門弟子,就是前不久才回京城來的侯府葉家二姑娘。

京城的藥鋪大夫們也都稀奇,經過這幾日相處,也知道她是個性格善良的好孩子,都十分歡迎她去藥坊幫忙。

她這天正找藥呢,外頭進來一女使,匆忙道:“我家夫人又發病了,請大夫走一遭吧。”

藥坊的大夫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家了,聞言搖頭道:“你家夫人的病你也清楚,咱們都沒法子,只能用藥材吊著。”

“可……是我家夫人今日將藥都吐了……”

明熙聽見了,她走上前:“你是誰家的?”

哪曾想那位女使認出了她:“二姑娘,我我是慕家的。”

慕家?

明熙瞬間變了臉色:“那你說的,難道是你家楊夫人?”

“正是,”那女使涕淚連連,“夫人自從小公子走後,便一直身體不適,近兩年更是眼中,連床都下不來……”

沒等她說完,明熙飛快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我先回去拿藥箱,你在慕府門口等我。”

說罷飛快地回府,拿上了自己的東西,又從院子裏找了幾味藥材,步履匆匆地往隔壁趕去。

女使將她一路帶進了後院,再次進到慕家,此刻明熙心裏滿腹的緊張疑惑。

這幾年來,慕箴雖明面上與慕家沒有任何聯系,但他都有暗地打聽汴京的消息。

楊夫人病得這麽嚴重,他們在汴京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下人們見是她抱著個醫箱來,都有些楞住。

帶路的女使見狀呵責道:“都傻站著幹什麽,耽誤了夫人的病情唯你們是問!”

這才反應過來打開了房門,讓二人進去。

房內滿滿的火炭,只一進去就熱得一身的汗。

慕鈞正跪坐在床前,握著楊天音的手,低頭垂淚,聽見聲音,他笨拙匆忙地轉身:“大夫?是不是大夫來了?”

見到是明熙,他頓了頓:……丫頭?”

明熙匆匆一瞥,見楊天音已經昏迷,面色慘白,知道情況危急,將藥箱放下趕到床前,先是凝心診了一脈。

慕鈞已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問一旁的女使:“不是讓你去請大夫?”

女使也有點緊張:“京城裏藥坊的大夫我都問了,只說用藥吊著夫人,都不願來,是葉姑娘聽聞後願意跑一趟的。”

慕鈞便也沒再說什麽,他沒有聽過坊間的傳聞,也不清楚明熙擅長藥理,只是有人還願意來看一眼他的夫人,他便覺得應該相信。

他沒有再出生打擾,只是擦擦臉上的眼淚,安靜等著明熙的診治。

直到明熙一臉凝重地放下了楊天音消瘦的手腕。

開始飛快地報藥名:“柯見草四兩,雪明香一錢,辛槐香兩錢,幹椒半兩……”

語速飛快地一口氣報了十幾味藥和劑量,結束後問一旁拿筆墨急得手忙腳亂的女使,問她:“需要重覆一遍嗎?”

女使搖頭:“都記好了。”

“好,”明熙點頭,“去抓藥吧,越快越好。”

女使得了命,又飛一樣地跑了出去。

趁這個空擋,明熙將楊夫人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屋子裏本就悶熱,被子還蓋的那樣高,只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想慕伯父問了幾句夫人的狀況。

“是不是夜夜失眠,睡不好覺,白日裏頭疾難忍。”

“畏冷,見不得風,一吹就咳喘上不來氣?”

慕鈞本想著她愛好這方面,卻沒想到是真的精通,聞言連連點頭,眼裏滿是夫人有救了的喜悅。

“是,你怎麽知道?”

她怎麽知道?

明熙望著一臉郁氣的楊夫人,面無表情道:“夫人這是心病。”

藥石難醫,就如同前世的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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