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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病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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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病癆

慕箴就這麽一路走一路護著, 二人一馬慢吞吞地到了馬場。

蹭蹭雖年幼,本就跑不快,加上馬繩在慕箴手裏, 刻意地控制著速度,它已幾乎是在踱步的速度前進。

兩個班的人一起上課,馬場雖不小,卻也顯得擁蹙。

劉鳶騎著一匹高大的棕馬,明熙騎在蹭蹭身上,還需仰頭看她。

“哪兒找的馬寶寶呀。”

語氣揶揄, 明熙聽了紅了滿臉:“你, 下次算術課別抄我的!”

“哎喲, ”見她生氣,劉鳶又趕忙上前哄著。

明熙雖體弱, 但頭腦一等一的好, 就連向來嚴苛的山長在上了幾節課後也對她和顏悅色了起來。

功課厲害, 人又溫和聽話, 哪個老師能不喜歡這樣的學生?

各個夫子都對她看重的要命。

明熙的算術和史學都是拔尖的,劉鳶哪有那個腦子, 小測就靠她,聞言趕忙哄道:“乖寶寶騎寶寶馬, 天經地義!我看誰敢多說!”

這話聽著更奇怪了, 明熙漲紅了臉, 不想理會她, 只搖了搖慕箴的鬢邊的發帶,小聲道:“我不想在這了……”

這兒確實擁擠, 沒走兩步就要遇上別人,慕箴問她:“那去後面?馬場後有一片湖, 咱去那走走?”

明熙點了頭,見他們要走,劉鳶提醒:“記得下課前回來,夫子要考核的。”

沒問要怎麽考核,明熙騎著蹭蹭,跟著慕箴的步伐走出了馬場。

書院占地極大,不僅包含了課室,學子的宿舍,馬場堂廚,後頭還有一片不小的湖和樹林,以供住宿的學子平日裏學累了散心。

離馬場也不遠,沒一會便到了,遠遠就看見那片湖旁坐了兩個身影。

明熙將手搭在眼前,望了望,臨到跟前才認出二人。

她有些無語,看見一地的漁具:“你們真是哪兒都能釣魚。”

不是玉杉和劉澍又能是誰。

二人本在吵著什麽,見來人了,偏頭瞧見明熙,羅玉杉聳了聳肩:“反正騎射課只要下課前去小測就行了。”

說罷又轉頭接著跟劉澍吵:“你分明就是用了我的魚餌才釣上的這尾大魚,不管,這局不算。”

劉澍沒什麽表情,只是掏了掏耳朵:“是你非要跟我比,輸了又不認。”

玉杉:“再來一局!不準你用我的魚餌了!”

劉澍只是嗤笑:“隨你。”

見二人認真,明熙也不再說什麽,跟著慕箴繞著湖水慢慢騎著。

秋風和煦,山林清新,一時之間愜意的很,明熙便慢慢放松了下來,姿勢也不端正了。

腳從馬鐙裏出來,坐在馬上搖著腿:“你這幾日又忙什麽去啦?”

慕箴只是垂眸看著她搖晃的腿:“把腳伸進去,在馬上不能不踩馬鐙。”

直到看著明熙撇著嘴又把腳塞了進去,他才慢慢開口:“查賬去了,最近漁陽各家賬務有點繁瑣,又出了些問題,關了幾家店。”

明熙不懂賬務,只是聽他這麽說,覺得問題好像很嚴重,皺著眉擔憂道:“什麽問題呀?嚴重嗎?”

都關了幾家店,想必是很嚴重的了。慕家搬去汴京後,行商重心也不在漁陽了,如今這裏怕是沒多少店面。

就這樣還關了幾家,豈不是更沒有了。明熙一臉擔心,好像明天慕箴就要沒錢,再過幾日就無家可歸。

她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慕箴失笑:“沒問題的,放心吧,不過就是幾家可有可無的店面而已。”

聽聽。

幾家可有可無的店面。

慕家在漁陽留下的多是祖產,基本是些鹽行莊園,被他說的像是小攤小販。

她這會回過神來了,想起如今他們家在汴京打下的產業,就知趣地沒再多問。

開玩笑,慕家如今的家底夠吃幾百輩子的了,誰破產也輪不到這位哥兒啊。

這麽慢吞吞地遛了好幾圈,就連蹭蹭都困得越來越慢,二人這麽走著聊著,像要把這幾日空缺的時間都聊回來。

蹭蹭走累了,又像是餓了,走到一片草地前便不願再走,垂下頭吃草。

他們也不催促,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它。

“慕箴。”

遠遠地,有人騎馬過來,是不認識的一個女生,想必是他甲子班的同學。

“盧夫子喊你過去,說你不上課,就要幫他整理小測成績。”

慕箴很少上騎射課,幫夫子整理成績也是常有的事,聽罷也沒質疑,只是拽了馬繩想帶明熙一塊兒過去。

然而蹭蹭正吃得開心,任憑他怎麽拽也不願意走。

明熙見狀,說道:“你先去吧,一會兒我自己過去。”

這怎麽行?

慕箴皺了眉,她不會騎馬,雖說蹭蹭品性溫和,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

那女生就在一旁等著,見他磨蹭就催道:“快點兒,夫子等著呢。”

慕箴伸出雙臂,伸向她。

明熙:?

慕箴溫和開口:“我抱你下來,一會兒你牽著它走。”

這樣就算是蹭蹭受了驚,也不至於傷了她。

明熙見他結實修長的手臂,瞥了眼一旁的女生,有點紅了臉:“沒事兒的,我就騎著它可以的。”

“下來吧。”

慕箴的聲音不容置疑。

她沒法,只能小心翼翼踩著馬鐙,腿一揚顫悠悠地便要自己下來。

慕箴上前,撐著她兩邊的胳膊底下,像抱小孩一樣把人抱了下來。

二人倚在一起,明熙又聞到他身上那股木質香。

一下子沒了聲音。

見她穩穩落了地,慕箴又囑咐了兩句:“蹭蹭一吃完你就牽著她慢慢往馬場走,千萬別急,也別拽疼了它,遇到什麽事就喊,這和馬場離得近,我過來很快的。”

見明熙心不在焉的,慕箴淺淺皺眉:“記住了嗎?”

明熙低著頭:“嗯嗯,你去吧。”

夫子那邊催得厲害,慕箴沒法,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明熙就一個人蹲在原地,望著蹭蹭安靜吃草的樣子,小聲說著:“你說他是不是很誇張?”

“我又不是小孩兒了,幹嘛總是這樣不放心我?”

“那個女生都看到了,心裏肯定在笑話我,要是她跟別人說,別人一定都笑話我。”

明熙的聲音沈悶又小聲,就好像在跟小馬駒說悄悄話。

正說著,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細碎的聲音。

就好像有人正踩在草地上走路,以為是同樣散心的同學,她下意識擡頭望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她瞬間站了起來,如臨大敵。

不是別人,就是中秋夜那晚在蔚茗軒騷擾她的程興。

他此刻同樣穿金戴銀,一副暴發戶的打扮,沒有穿胡服,想必不是正在上騎射課的甲子班學生。

那他為什麽在這裏?逃課?還是特地來堵自己的?

葉明熙抿緊唇瓣,面色有些白。

“我打聽過了,你是安陽侯葉家的姑娘。”程興一開口,慣常地仰頭,一股子的傲氣和無禮。

“這大政的候位,是最不值錢的,更不用提你家本就家底不足,純靠祖上的老本勉強過活。”

明熙皺眉,臉上罕見地帶了些怒氣,任憑是誰,在聽了此人對自家的貶低後都會生氣,脾氣再好的她也不例外。

“你到底想說什麽?”

“慕箴給了你多少錢?”程興一直蹲守在這裏,蔚茗軒一見後他便對明熙念念不忘,勢必要搶到手。

他大言不慚道:“無論他給多少,本公子都給雙倍,不,三倍!”

為了找到她,程興將葉家查了個底朝天,不受重視的從五品侯家姑娘罷了,折在他手裏更貴重的身份又不是沒有。

漁陽原先落魄,就是靠著慕家為首的一批商戶發展起來,逐漸成為今日模樣的。

可以說沒有商戶,就沒有如今的漁陽,與汴京不同,在這裏,只要有銀子,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聽聞葉明熙也來了青鹿書院後,程興便一直暗自跟著,就是劉家那該死的姑娘跟的太緊,做什麽二人都在一塊,不然他早就得手了。

聽聞這日他們騎射課,他又翹了課蹲在這,方才二人相擁的身影望在他眼裏,妒忌早把他的理智都燒沒了。

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說不準這二人什麽都幹過了。

程興一邊靠近她,一邊想到慕家那小子,處處出盡了風頭,就連這驚艷了整個漁陽的小娘子,也只跟慕箴熟稔。

新仇舊恨,讓他眼底都赤紅了。

“反正你都被慕箴玩過了吧?我不嫌棄你,你跟我,我……”

“胡言亂語,惡心至極,”明熙被氣得說話都哆嗦,還是發狠地沖著程興罵道,“滿腦子臟東西!你這麽清楚,也是被誰玩過了嗎?”

侮辱她就算了,侮辱慕箴,這才是明熙最無法忍受的。

像月光湖泊一般澄澈美好的人,誰也不能玷汙,也正是這份心,才讓她有勇氣怒斥。

“你……”程興被她這句氣瘋了,三兩步就要上前抓住她,“我不把你玩死,我就不姓程!”

他速度極快,力氣又大,眼看著就要跑到自己眼前。

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就算是現在喊,慕箴也趕不過來。

明熙白了臉,慌不擇路地就去拉尚在吃草的蹭蹭。

也不知是不是它也知道此刻情況危機,一拉便拉動了。

渾身都在抖,踩空了兩下才成功踩上了馬鐙,磕磕絆絆地上馬,再一擡眼,程興已經到了跟前。

她沒拿馬鞭,只能用腿狠狠一夾馬肚:“跑呀!蹭蹭,快跑!”

萬一要是被程興抓到,下場自己都不敢想,好在小馬駒足夠通人性,軟軟地叫了一聲轉頭便往馬場跑去。

再怎麽跑,蹭蹭也不過是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小馬駒,根本跑不了多快。

明熙被顛得厲害,又抓不穩手中的馬繩,慌亂間回頭望去,見程興就追在身後,近到一伸手就能抓到她。

“啊——”

她一慌,心神亂了,整個人在馬上搖搖晃晃,腳也在馬鐙裏擰的她難受,感覺腳腕都要斷了,咬咬牙還是沒聽慕箴的話,把腳拔了出來。

眼見馬場越來越近,明熙一邊害怕自己摔下去,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夫子救命啊——有壞人——!”

還沒堅持到馬場,蹭蹭一個大跳,直接把明熙頂得失去平衡,整個人往一邊歪去。

因為沒踩在腳蹬裏,明熙便立刻翻了下去。

“啊——!”

“明熙!”

她聽到有人趕來的聲音,但她實在太害怕,沒敢睜開眼,失重的恐怖讓她心臟狂跳,但摔倒的痛意遲遲未來。

“沒事吧?”

明熙睜開眼,才發覺自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夾在懷裏,他半跪在地上,一看便知是方才及時接住了自己。

她認出來人,是教騎射的盧山盧夫子。

一下子放下心來,明熙瞬間感覺委屈和害怕的情愫湧了上來,萬一方才被程興抓住了,萬一沒人及時趕來……

明熙抓著夫子的衣服,哇哇大哭:“夫子!有壞人!”

她哭得傷心極了,模樣本就乖巧,加之盧山本就兇,少有學生願意這般與他親近。

明熙哭的這位五大三粗的夫子心都要碎了,他拍拍明熙的背:“你放心!夫子給你主持公道!”

程興看到人都來了,盧山也來了,暗自憤恨,轉身就要跑。

“呃、”

猝不及防,他被人踢中胸膛,來人踹的力氣極大,直接將他踹飛了出去,撞到樹幹上才停了下來。

程興吐了一地的血,他恍惚擡頭,望見慕箴利落地拍了拍衣服下擺,望過來那一眼,冷厲的嚇人。

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他被這發狠的一眼嚇得渾身發冷,僵在了原地,他捂住痛狠了的胸口,只覺肋骨都像是被他那一腳踹斷了幾根。

不覺有些茫然。

不是說慕箴體弱多病,沒幾年好活了嗎?

這他媽是一個病癆子能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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