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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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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變故

恩陽侯府子嗣不豐,早年長子夭折,老侯爺過世後,唯一的嫡子葉鴻文承襲爵位,汴京偌大的侯府之中,除了住著他們一家,還有個庶出的三房。

三房人丁不旺,在侯府中存在感也不高,這些年只有除夕中秋過節的時候才碰到一塊吃個飯。

葉鴻文不愛管家,對兩個女兒也不怎麽上心,葉明芷自懂事起便不指望這個父親,一邊學著把持中饋,一邊照顧著明熙。

葉明熙被嬌養著,並不似姐姐那般自立,對於父親還是渴求著親近。

前世葉鴻文去世的也早,明熙也盼望著此番難得的重逢。

誰知葉鴻文不等下人通傳,徑直推開屋門,先是左右掃視了一圈,才對著老夫人行禮。

“不知母親將兩位姑娘關在屋中,是在商討什麽。”

無禮蠻橫,老夫人氣郁在心,喝著茶沒有理會。

葉明芷淡淡笑道:“不過是說些家常體己話,父親怎麽這麽著急。”

葉鴻文怒斥:“我同老夫人說話,你一個庶女插什麽嘴?!”

重來一世,誰都不能欺負姐姐。

就算是父親也不行。

葉明熙皺眉:“爹爹好大的火氣,多日不曾回來,如今也不像是來與家人團聚,倒像是回來拿我們撒氣的。”

葉明芷生母低賤,他自然可以隨意斥罵,但明熙不同。

不說她外祖家位高權重,就連她姨母那邊的將軍府也是不好惹的。

更何況此前傳報,說普覺寺傳聞中的衍無大師今日點名了邀明熙一見,求一支簽。

天子盛怒。

葉鴻文皺眉,想起當時,官家傳他前去問話,將葉明熙的生辰八字,為人性情一五一十地問了個透。

帝王坐於高座之上,聲音徹骨嚴寒:“朕徒步上山,親自登門拜訪都尚不得相見,今日倒是巴巴地要為一個女童求簽,這不是要將朕的顏面,大政的顏面狠狠踐踏!”

桌上的酒菜被通通掃於桌下,奢貴的白玉瓷碟盡成碎片,眾人紛紛跪地,顫抖一片。

就連葉鴻文當時都以為自己命不久矣,要被盛怒之下的天子拉下去抄家。

天子勤政,卻生性暴戾。

王侯世家一念之間舉家抄斬的,這些年來都算常見。

然後天子靜默片刻,喊道:“恩陽侯。”

他哆嗦著應答:“臣,臣在。”

天子冷笑一聲,吩咐道:“女兒落水生病,你作為父親,今日該回去探望探望。”

葉鴻文一怔,沒明白其中含義。

“見到久未歸家的父親,你女兒想必會十分激動。晚宴之時再回來,與朕好好喝一杯。”

狹長的雙眼滲透著狠光,他盯著臺下縮成一團葉鴻文,眼睛微瞇:“若是沒讓兒女盡興,便提頭來見,明白了?”

話說得隱晦,葉鴻文聽不懂,但最後一句威脅倒是聽的分明,他嚇得臉色慘白,也不敢多問,磕頭領旨:“臣,臣告退。”

直到退出房間,尤能聽到屋內天子砸東西的聲響。

葉鴻文只覺大難臨頭,抓著出來相送宦官的手,一連塞了十幾片金葉子。

“勞煩大人給個明示,臣實在,實在參不透陛下的用意。”

官家近侍,德全公公皮笑肉不笑:“天子用意,在下不敢妄自揣測。”

“大人!”葉鴻文又塞了一把金葉子,聲淚俱下,“陛下今日如此盛怒,交代臣的事情臣若辦不好,只怕上下都要遭殃了!”

德全公公眸光一暗,暗罵這個安陽侯真是個蠢到家的,老侯爺與老夫人都是出了名的賢良,怎麽生出這麽個蠢東西。

他還是收了葉子,低聲道:“回去多哄著些你家二姑娘,今日普覺寺之事,定是要摸得明明白白。”

“那大師究竟為令愛求了支什麽簽,算了什麽批文,陛下都要知道。”

這麽一說,葉鴻文才恍然,只恨不能給公公磕一個:“公公大恩,本侯記住了,我這就回去問問!”

直到人走了,德全才轉身進了屋,將方才被塞的金葉子盡數攤在桌上。

天子年邁,方才動了氣,如今靠在椅中,捏起金葉子,語氣平淡難辨:“朝中拮據,朕為了開源夜夜難寐,他身為一個從五品的小侯爵,只是賄賂一個宦官,竟也能出手如此闊綽。”

他按按眉心,眼神晦暗不明:“這些個王侯公爺,日子倒是過得比我這天子舒心。”

“安陽侯府邸算不得殷實,都是靠老侯爺生前的財產勉強支撐著。聽聞他家如今是庶女管家,府內大部分支出都是他恩陽侯的花銷。”

天子冷笑:“一個有名的才女,一個被衍無看中的貴人,這侯府倒是隔代遺傳,偏偏中間插了個蠢笨如豬的葉鴻文!”

說罷手一揮,堆疊的金葉子被掃下桌面,就像下了場璀璨的黃金雨,耀眼奪目。

見葉明熙皺著眉,眼神埋怨,葉鴻文腦中“嗡”地一下,訕笑道:“這說的哪裏話,見你們封鎖門窗,為父心中奇怪罷了。”

見桌上擺著飯菜,他吩咐:“來人,再添副碗筷,我與母親一同用些。”

他坐在主座,老夫人見狀,嘆了口氣:“再添幾道菜來。”

這番小爭執就算翻了篇了,葉鴻文心中松氣,心不在焉地用膳。

見三人一時安靜,都不說話,他憋了半天,問道:“聽聞今日母親帶明熙去普覺寺上香了?不知簽文如何,可還如意?”

老夫人暗自絕望地閉了閉眼,只覺得侯府未來無光,敷衍道:“上香求簽,不過求個心安,哪有什麽如意不如意之說。”

葉鴻文套不出話,有些著急:“那……”

“說起來,今日有件奇事呢!”

葉明熙一副天真爛漫地打斷父親的話頭,說道:“有個大師要替我求簽,我都沒有排隊呢!”

葉鴻文大喜,不自覺帶上笑意:“哦?都說什麽了?”

葉明熙笑得燦爛:“他聽說我前不久落了湖,說我身子沒有養好,漁陽風景秀麗,讓我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呢!”

“還有呢?”

葉明熙搖頭:“沒有了,就說這些,祖母問了幾句,大師也不願多說了。”

老夫人見縫插針:“我剛想跟你提,大師說明熙身子不好,最好在漁陽養幾年,此次你們若回京,便將明熙留下,陪我幾年吧。”

葉鴻文一字一句地記在心裏,對老夫人的話沒放在心上:“住哪都一樣,明熙你再想想,還有沒有了?”

葉明熙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她收回目光:“真的沒有了。”

見問完了,飯也不吃了,只想著回書房將這些通通記下來,免得晚上忘了。

他起身:“那你們慢慢吃,我先走了。”

像是感覺不到屋內凝滯的氛圍,大步匆匆離去了。

葉明芷強……不了了!

她把筷子重重一拍:“太過分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看見葉明熙跟個沒事人一樣還在吃飯。

“明熙,你不難過嗎?”

“父親政務繁忙,沒什麽可難過。”

“那你剛剛為什麽那麽直白,不多留他一會?”

葉明熙一頓,開朗道:“祖母什麽意思?”

老夫人叫她這樣,不知是真傻還是藏拙,搖頭:“吃飯吧。”

等到吃完,姐妹兩告退。

早上起得早,明熙想回屋裏補個覺。

正要與姐姐告別,葉明芷卻猛然蹲下身抱住了她。

“……姐姐?”

葉明芷抱著她,眼淚落下:“明熙,姐姐一定會保護你的。”

天子側目,禍福難料,但無論發生什麽,她都一定會替她擋著。

明熙清楚,是衍無一事讓葉明芷擔心,更是剛剛父親的態度怕自己又像年幼一般自己偷偷回房中哭。

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拍拍她:“嗯,我相信姐姐。”

晚上,金鴣樓廂房。

葉鴻文磕磕絆絆地說著,額間汗如雨下,卻不敢擡手去抹。

天子聽完他的匯報,面無表情地把玩一只酒盞。

“沒了?”

“……了。”

葉鴻文偷窺一眼天子面色,見看不出喜怒,鬥膽補充:“可能,可能小女有福,被大師看中,幫她解了個簽,臣聽著,沒什麽特殊……”

“呵。”

一聲冷笑,葉鴻文驟然噤聲,不敢再多言。

“恩陽侯,你女兒愛吃鵝嗎?”

“啊?”

葉鴻文錯愕,以為自己沒聽清,擡頭去望。

天子漫不經心道:“這金鴣樓身為漁陽第一酒樓,朕嘗著也就這道鹵水點飛鵝味道不錯。”

他看向不明就裏的葉鴻文:“明晚,帶你女兒來陪朕用些。”

…………

葉鴻文嚇得跪坐在地,汗水止不住地滑下:“陛下,小女,小女她……”

“都說她有福氣,朕也想看看究竟是怎麽個妙人兒。”

天子擡眸望向葉鴻文,胸中煩躁不止,將手中酒盞砸向他額頭:“帶不來,你這官帽也別帶了!”

砰。

上好的酒液傾灑,醇香蔓延,清澈一片的酒水中,倒映出捂著額頭,一臉驚惶的葉鴻文。

“您說什麽?!”

葉明芷也顧不得尊卑,拍案而起:“陛下要見明熙?”

“明熙才多大!不可以!這分明就是鴻門宴,有命去沒命回了!”

他本就心煩意亂:“陛下要見,我能有辦法!要我說你們好好待在家,非要去上什麽香!”

他狠狠剜了葉明芷一眼:“凈給我惹麻煩!”

“好了!”

老夫人怒喝道:“既然陛下執意要見,見便是了!”

一家人爭吵,葉明熙始終安靜地坐在原地,垂眸不語。

老夫人拿主意說:“這金鴣樓,去是一定要去的……”

她道:“這樣,明日我去趙家尋梅夫人來。”

梅氏是葉明熙親姨母,不會坐視不管,有她這個順平將軍府的夫人陪同,即便明熙真的惹怒了陛下,他也要給將軍幾分薄面。

葉明芷也思索著:“此事的源頭還是因為衍無大師對明熙的不同,不如我明日再帶明熙去一趟普覺寺,若是明熙能說服大師為陛下占蔔國事,說不定這事反而因禍得福。”

葉鴻文冷笑:“她不過一黃發小兒,衍無大師連陛下的情面都不給,能聽她的?”

眾人都一致忽略了他的冷嘲熱諷,老夫人對葉明芷點點頭:“好,那便這樣辦,如若真請不來,有梅氏坐鎮,也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商定之後,葉明熙反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怎麽好端端的,就得天子召見了?

她疑惑地開始回憶,自己上輩子直到天子駕崩,李懷序上位,攏共也沒見過幾次這位殘暴的天子。

自己前世這時候,在幹什麽來著?

因在壽平湖遙遙相望,對季飛紹一見傾心。風寒傷好後,便偷摸地打聽這位風光無兩的探花郎的行蹤。

葉明熙有些困惑了,怎麽她就比上輩子哭的多了些,就會有這麽大的變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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