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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凜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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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凜冬

初三結課後第一次摸底考試如約而至,整個年級從上到下都進入緊迫的氛圍裏,賀厘也不例外。

周五下午四點準時結束最後一門考試,直接放學。

賀厘在教務處交完卷子出來,回辦公室的路上在心裏躊躇考量了幾番,還是決定在周末就近解決掉欠付嶼的人情。

一來是欠的越久越難還清,二來是則因為後面開始總覆習,在寒假之前她可能再抽不出空。

[這兩天你有時間嗎?有空的話請你吃頓飯,之前幾次麻煩了。]

[地點和時間你定或者我定都可以。]

聊天框頂端顯示正在輸入中。

賀厘等了幾分鐘,消息也沒發過來。

她心裏冒出來一種預感,這頓飯可能不會很順利。

果然,對面的消息姍姍來來遲。

[抱歉,這周出差了,人不在市內。]

賀厘松開剛才蹙起的眉頭,微不可查嘆了一口氣,又回了幾句客套話,表示理解,把手機塞進包裏,才往回走。

從學校裏面往外走的路上都是初三的學生和老師,人不算少。

但學校門口花壇邊一道高挺的身影還是引人註目,一身黑色西裝與出入的學生老師和家長格格不入,低頭正在看手機,時不時擡眼往學校門口看去,一副在等人的樣子。

賀厘步子頓住,雖然時間帶來了變化,但她還是能精準無誤地認出來那個人。

徐林。

從對方主動過來加好友那天這個名字重新進入她的記憶裏,前段時間那天晚上那通電話……

一幀一幀的畫面在賀厘腦海裏浮現,最後定格在男生坐在座位上笑著跟身邊的人說“她跟人在外面開房”的畫面上。

她高中同學。

對方站的位置很巧妙,她出校門肯定要近距離短暫經過對方身旁。

就當碰到了個陌生人,正常走過去,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賀厘在心裏說服自己。

等真正快要走近的時候,賀厘又猛地頓住自己的步子。

那張帶著惡意嘲笑和譏諷的臉逐漸和前面低著頭看手機略微重合的臉重疊起來。

賀厘如墜冰窟,四肢僵硬,一時間居然邁不出一步。她的腳像忽然被人用釘子釘住,似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明明剛才下樓時還沒覺得天氣有這麽冷。身上的衣物像突然短暫地失去了避寒能力,冷風順著衣服縫隙吹過她的皮膚。

她的手冰冷一片,指尖僵硬,一直蔓延到胳膊。

賀厘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想象中的那麽從容不迫,幾乎是匆忙間混在人群裏離開了校門口。

從徐林旁邊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校門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都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裏。

賀厘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急促劇烈,讓人窒息。原本好好的心臟像是忽然被什麽東西抓住,迫切的想從原本的位置跳出來。

一種強烈的想要幹嘔的沖動從胃裏泛上來。

等稍微走遠了一點,賀厘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男人還低著頭在看手機。

剛才那種劇烈的不安情緒稍微緩和了一點,賀厘慢半拍地覺得自己剛才簡直糟糕至極。

這時候本來在低頭看手機的人忽然擡眼四處張望了一下。

賀厘下意識將臉埋進圍巾裏,湧起的強烈恐慌感讓她背過身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

同舟市的第一場雪下的很小,絨毛般細密,雪落在地上變成水痕消失不見。落在臉上帶來微微涼意。

賀厘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為算不算落荒而逃。

想起來剛才在學校門口掃到的那個身影,哪怕是剛洗完熱水澡從浴室出來,賀厘仍然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打著冷顫。

把空調溫度調高,賀厘哆哆嗦嗦地將自己從上到下全都捂進被子裏。

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又過了一會賀厘準備翻身的時候無意識摸了一把臉,才發現全是眼淚。

她在心裏唾棄自己。

不就是個徐林嗎?

都這麽久過去了,都畢業這麽多年了,還搞得這麽沒出息幹什麽?

她現在在學校裏面是受學生和家長喜歡的老師,又不是當時那個孤立無援、遇到事情手足無措的學生。

為什麽要害怕他?他難道還能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帶著一群人孤立她?

賀厘把臉埋進枕頭裏,很快枕頭上的布料被暈濕了一大片。她有些喘不上來氣,咬著牙,心裏波濤洶湧。

她明明都換了個城市生活,為什麽這麽大的世界,都畢業這麽久還能撞上?

臥室除了掛鐘的聲音一片寂靜。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鋪開一片白皚皚的場面,與流動的銀白色月光交融在一起。

賀厘半個身子蜷縮著躺在床上,胃裏一抽一抽的疼。濕漉漉的眼淚沾在她的睫毛上。像墜著晶瑩剔透的鉆石。

那些被刻意不去想起的記憶重新占據她的腦海。

“茸茸——”

“你先別喊了她往這邊看了!”

“想起來她那麽茫然的表情我都要笑死”

“她真的跟隔壁學校男生出去開房?”

“我聽說的是她在外面出去賣……”

“啊上次她跟我打招呼我還覺得她人不錯,居然那麽小氣啊”

“旗臺底下被罰的那兩個男生是因為她背後告人家黑狀——”

“高二七班賀厘嗎?”

“我知道她,心眼特別小,開不起玩笑”

枕頭被哭濕了一大片,已經不能看了。

賀厘從回憶裏抽離思緒。

茸茸。

這兩個字重新浮現在她腦海裏。

真惡心。

賀厘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透過手機屏幕反射,她看見了自己的臉。

蒼白、脆弱。

“你別理他們就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都高三了你一天天能不能別這麽作,我給你說過了別去聽,他們說他們自己的。”

失神的瞬間賀厘耳邊忽然響起來當時她那個班主任的話。

賀厘把手機摸起來,退出了高中班級群,也懶得再顧及高中班主任看到她的退群消息會怎麽想。

做完這一切,她把手機熄屏放在旁邊床頭櫃上。

賀厘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記得她昨天晚上到底哭了多久。不過一覺起來,情緒緩和了不少。

她沒有多少胃口,沒吃早飯,起身煮了兩個雞蛋熱敷了一下眼睛,然後重新躺回床上發呆。

雪下了整整一天,雖然說是初雪,但也在樓下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層。賀厘換了身白色的羽絨服,準備出門去買點東西。

換好衣服之後在鏡子前看到自己的身影,賀厘忽然又想落淚。

她又想起來那個外號。

茸茸。

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字背後的含義賀厘的胃裏就一陣翻滾,她趴在洗手池邊幹嘔了半天,最後什麽也沒吐出來。

面色蒼白地從洗手間出來,賀厘圍好圍巾,路過換衣服的地方時垂眼不去看鏡子。

羽絨服的保暖效果很好,但賀厘卻渾身冰涼。

她其實不是很想出門,但衛生紙之類的生活用品家裏沒有了,要去買點補一趟。

小區樓下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賀厘推門進去,門口掛著的鈴鐺響了兩下。

可能是因為下雪了,大家都窩在家裏,所以便利店的人很少,在收銀臺的店員看上去神色懨懨。

因為人少,賀厘緊繃的精神也稍微松懈下來。

幾分鐘就挑好了東西,她推著購物車往外走,在收銀員掃碼結賬的時候視線透過玻璃門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賀厘匆忙推門,卻發現便利店門口空無一人。

她重新回去,把賬結了提著東西上樓回家。全程沒註意到身後的視線。

後面幾天沒再生出任何新的事端,風平浪靜地過去。賀厘也沒在學校聽到關於徐林的議論,似乎前面對方突然來學校門口的事只是賀厘的錯覺。

她又重新回歸到正常生活和正常的工作節奏裏。

一個學期下來,許苑的辦公桌已經進化成一下小型的“蝸居地”,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許苑抱著抱枕,有一搭沒一搭寫著試卷分析,看見賀厘進來,放下了手裏的筆:“我聽你手機剛才響了大半天,你回個電話吧,對方應該挺著急的。”

賀厘比了個OK的手勢,真心實意回道:“謝謝。”

她打開手機,發現是媽媽打的電話,並給她在聊天軟件上發了消息。

[後天放元旦假,把賀堯遲叫上,記得回來]

賀厘給她回了個好。

還不知道賀堯遲最後一次課是什麽時候。

賀厘給賀堯遲發了消息,一直沒等到回覆。

等到中午快放學的時候,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的時候刷到了賀堯遲的朋友圈。

一如既往的浮誇,配圖有一堆。

賀厘正準備劃過去,卻因為下面幾張照片手停住。

賀厘定睛一看,盯著照片裏沒露出來臉,只有半個身子的男人,一時間疑心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在夢裏面。

???

為什麽賀堯遲說的有約是付嶼?

賀厘精神恍惚地出了辦公室。

剛上樓到家門口,門還沒打開,賀厘餘光先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賀堯遲從電梯裏出來了。

賀堯遲低著頭拿著手機似乎在給誰發消息。

“姐。“賀堯遲喊了一聲,然後解釋道,“我們這幾天沒課,後面是元旦,我提前請了假,來你這邊住幾天。”

賀厘看了他一眼,順眼掃到了賀堯遲正在打字的手機屏幕,聊天框的頂端備註的地方寫著[異父異母親兄弟]。

“……”賀厘被賀堯遲氣笑了,“賀堯遲,你先給我解釋一下咱們家什麽時候又添新人了?”

賀堯遲完全忘了自己朋友圈的事情,因此說話時絲毫不怵,四平八穩道:“我朋友就是我兄弟。”

賀厘進門換拖鞋,“那你能給我講一下,我的學生家長是怎麽也變成你兄弟的?”

賀堯遲腦子一轉,就想到了原因,心直口快,一瞬間脫口而出:“我發朋友圈忘了屏蔽你?”

賀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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