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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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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二天旭日初升時,一輛馬車駛向城外。

馬車裏坐著秦舒寧主仆三人。

銀穗滿臉不解:“小姐,我們為什麽非要去了衣寺?”

明明城裏就有佛寺的呀。

了衣寺在城外的山上。

馬車只能行到山腳下,須得上九百九十九級臺階,才能上山入寺。

平素鮮有少有人去。

車簾晃動,外面山巒飛過。

秦舒寧看著外面,道:“那裏拜佛靈。”

銀穗還想問,金禾踢了下她的腿,銀穗只好閉嘴了。

兩盞茶後,馬車停下了。

車夫在外面道:“小姐,到了。”

秦舒寧下了馬車。

時值二月,正是春光明媚時。

周遭花紅樹綠,青石臺階蜿蜒而上,一直蔓延進白雲深處。

光是看著,就令人心生畏懼。

秦舒寧面色如常:“走吧。”

這條山道,對旁人來說很陌生,但秦舒寧很熟。

上輩子,徐展旌戰死後,每逢初一十五,秦舒寧都會來這裏上香。

對外的說法,是來了衣寺心誠。

真正的原因是這裏遠,秦舒寧想出門透透氣。

那十三年裏,這九百九十九級臺階,秦舒寧共爬了三百十一二次。

如今重走這條路時,秦舒寧早已不是當年的心境了。

今日,她無暇再欣賞山道兩側的風景,她只想去見一個人。

一個或許能為她答疑解惑的人。

走完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了衣寺出現在眼前。

秦舒寧整理好儀容,帶著金禾銀穗進了寺中。

一個小沙彌迎上來。

秦舒寧說明來意:“小師傅,我有一惑,想勞煩貴寺寶安大師為我解答,不知小師傅可否代我通稟一聲?”

上輩子,秦舒寧常來這裏上香,與寶安大師見過數面,但從未說過話。直到她最後一次上香離開時,寶安大寺主動叫住了她。

那時臨近黃昏,梵音陣陣。

寶安大師一襲袈裟,立在一株枯樹下,同秦舒寧道:“施主是有福之人,他日定會心想事成的。”

說完,寶安大師道了聲佛語,便走了。

回去不久,秦舒寧便病故了。

重生後,秦舒寧也沒想起這件事,直到昨夜,她莫名夢到了衣寺。

所以秦舒寧就來了。

可誰曾想,那小沙彌歉然道:“真是不巧,寶安師叔已於昨日離寺,外出雲游去了。”

昨天離寺雲游,這麽巧?

秦舒寧問:“那寶安大師何時能回來?”

“師叔雲游向來歸期不定。”

好吧,秦舒寧滿臉失落。

正要同小沙彌道謝時,一道聲音橫插進來。

“師兄不在,貧僧也可以為施主解惑。”

秦舒寧回頭。

一個圓滾滾的胖和尚,滿面堆笑過來。

看著不像和尚,倒像是個披著袈裟的騙子。

“寶平師叔,您怎麽來了?主持不是讓您……”

小沙彌話說到一半,就被胖和尚打斷了:“這裏有師叔在,你去把藏書閣打掃打掃,回頭師叔來檢查。”

“昂,好。”

小沙彌順從走了。

秦舒寧:“……”

寶平笑容熱情:“施主想問姻緣,還是想問財路吶?”

雖然小沙彌喚他師叔,但秦舒寧不大信他。

秦舒寧道:“大師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還是等寶安大師吧,告辭。”

說完,秦舒寧轉身往外走。

寶平也不攔著。

直到秦舒寧即將要下臺階時,寶平慢悠悠的聲音,才從身後追過來。

“師兄雲游,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但施主的疑惑,怕是等不了那麽久嘍。”

秦舒寧腳步一頓。

她回頭,胖和尚站在塔香下,表情依舊沒個正形,但那雙眼睛,卻莫名有種洞察一切的感覺。

秦舒寧猶豫了一下,又折返回去。

胖和尚微微一笑:“施主想問什麽?”

“問因果。”

她因何重生。

徐展旌又因何逃過死劫。

他們之間,可有因果牽絆。

寶平看著秦舒寧。

他的眼裏,有悲憫,有驚訝,還有探究。

等了好一會兒,寶平依舊沒開口。

秦舒寧叫了聲:“大師?”

寶平啊了聲,似是才回過神來。

然後,他伸出一個手指頭,慢吞吞道:“一個字,一兩香油錢。”

“……”

寶平問:“施主能接受嗎?”

來都來了。

秦舒寧點頭。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寶平說完,又飛快默念了一遍這句話,然後道:“一共十兩香油錢,施主記得去前殿捐哈。”

說完,寶平欲走。

銀穗小聲嘀咕:“姐,小姐明明問的是因果,這禿驢卻在扯前世,他這是在訛我們嗎?”

還沒走的禿驢寶平:“……”

“大師,留步。”

秦舒寧忙叫住寶平。

這下秦舒寧確定,寶平不是騙子。

“大師剛才說了因,可否告知我果。”

“種如是因,得如是果。”

寶平晃晃悠悠走了,只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秦舒寧站在廊下,眼睫低垂。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麽?

秦舒寧去大殿拜佛,臨走時,她將帶的銀票全捐了。

“鐺——”

她們剛出了衣寺,身後響起渾厚的鐘聲。

剎那間,雲開日出,山鳥驚飛。

秦舒寧立在巍峨的山寺前,一瞬間釋然了。

徐展旌重生也罷,因她重生而躲過死劫也罷,在她拿了放妻書之後,他們的前因就已了斷。

日後各行其是便好了。

秦舒寧這邊釋然了,徐展旌卻釋然不了。

將軍府內,身穿騷紅錦袍的粉面公子,正在拉徐展旌:“徐兄,為了慶祝你死而覆生,今晚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走走走。”

徐展旌煩躁將人甩開。

“不去,沒興趣。”

粉衣公子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了。

他頓時脾氣也上來了,沒好氣道:“徐展旌,為了那個薄情寡義的女人,你至於嗎?”

徐展旌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王子衍,閉上你的狗嘴,她不是你能議論的。”

王子衍氣的直哆嗦。

他偏不,他大聲吼回去。

“徐展旌,你是打仗把腦子打壞了嗎?你假死頭三個月都沒過完,秦舒寧就接了放妻書回娘家了。現在你活著回來了,不教訓她也就算了,竟然還想再把她接回來?你腦袋壞掉了?”

徐展旌很煩。

“說完了沒有,說完趕緊滾。”

王子衍不滾,他還要繼續說。

“而且這也就算了,秦舒寧拒絕你了,你竟然還成這樣了,你、你……”

說到激動處,王子衍突然捂著胸口,有些喘不上氣了。

徐展旌臉色微變。

他立刻過來,讓王子衍平躺好。

從王子衍身上摸出藥瓶,從裏面倒了兩顆藥出來,迅速餵給王子衍。

過了好一會兒,王子衍才恢覆。

他眼神幽怨道:“徐展旌,老子今天要是被你氣死了,老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多管閑事。”

徐展旌邊罵王子衍,邊給他倒茶。

“你當老子愛管閑事啊,要不是……”

徐展旌涼涼瞥過來:“你還想再犯一次病?”

王子衍有心疾,不能受刺激。

王子衍捂著胸口,靠在桌腿上,哼唧道:“要不是咱們從小到大的交情,你當老子稀罕管你的破事啊!”

“咱們那不叫交情,叫救命之恩。”

徐展旌面無表情糾正王子衍的話。

這話徐展旌確實沒說錯。

七歲那年,他們一群孩子一起玩耍時,王子衍犯了病,其他的孩子被嚇到了,全都一哄而散了。

只有徐展旌留下來,從王子衍的身上找到藥,餵王子衍服下救了他一命。

王子衍掐著嗓子道:“人家願意以身相報呀。”

徐展旌一腳踹在他腿上:“滾!”

開過玩笑後,王子衍又言歸正傳。

“你真非秦舒寧不可?”

“非她不可。”

“不是,咱們認識這麽多年,老子怎麽就沒看出來,你他娘的是個情種呢!”

徐展旌:“……”

“而且我就想不明白了。”

王子衍換了個坐姿:“你腦子壞了,非抓著秦舒寧不放也就算了,秦舒寧那個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你可是堂堂的大將軍,她竟然拒絕和你重修舊好。難不成她真跟那個姓顧的有一腿?”

“沒有。”

“沒有什麽?”

“她跟顧修昀之間,沒有私情。”

“你怎麽知道?

“我又不瞎。”

王子衍:“……”

我看你挺瞎的。

“那你知道,她為什麽不願意回頭嗎?”王子衍問完之後,發現徐展旌表情怪怪的,他瞪著他:“你不知道?”

知道。

沈默片刻,徐展旌如實道:“她不想守寡。”

王子衍:“……”

這他娘的還挽回啥啊!

“我就搞不明白了,你為啥非要秦舒寧呢?你們成婚一年多,感情也沒深到那個地步吧?”

上輩子的種種,徐展旌沒辦法說。

他只硬邦邦道:“你不懂。”

王子衍被氣了個仰倒。

“而且我出事,並非是意外。”

徐展旌眼裏殺意畢現。

王子衍一個激靈坐起來。

“你是說,你……”

徐展旌一個眼神過來,王子衍猛地捂住嘴。

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徐展旌是衛國大將,他在與韃靼人交戰時,衛國竟然有人想趁亂殺了他!

“這不是小事,你……”

徐展旌打斷王子衍的話:“此事你當做不知道,我自會暗中調查。”

如今他死而覆生歸來,幕後之人有所忌憚,暫時應該不會動手。

這事需得慢慢查。

眼下,徐展旌想的是秦舒寧那邊。

徐展旌不知道,這輩子,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但他想撥亂反正,想讓秦舒寧繼續做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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