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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三咋就不是個男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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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三咋就不是個男娃呢

一般家裏孩子過了十二歲,爹娘就不會再動手了,畢竟鄉下人早當家,這個年紀的孩子可以算是一腳踏入大人行列了,不能再像對待不懂事小孩一樣隨意打罵了,廖三勇也是深以為然,要給孩子留臉面。

但今天,他還真就破例了。

“老大!攔住你二弟!”

“廖愛黨,老子今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送你去上學你看你學了個什麽!”

“孩兒他娘,把門關上,別讓這小子跑了!”

廖勝利縮了縮脖子,往堂屋裏退去,糟糕,他好像惹事了。

二哥多久不挨揍了,這下完了,等二哥被揍完,接下來恐怕二哥就要來揍他了。

廖勝利左右張望,看哪個旮旯角能讓他躲躲。

廖杉越過他,走出堂屋,撿起被廖老爹憤怒扔在地上的卷子,碩大的“35”寫在最上面。

嘖嘖,確實挺低的。

廖杉繼續往下看,背景音喧鬧吵嚷,廖二哥已經被燒火棍抽中好幾下了,滿院子逃竄。

粗糙的草紙上是老師手寫的物理試題,廖愛黨的字被對比的醜了許多,二十道選擇題錯了十四道,三道大題只有第一道寫滿了,第二道大題只寫了第一小問,第三道幹脆全空著。

對比後世的物理題來說,試卷上的題都只能算簡單了,廖杉看了一遍,都能輕松想到答案。

按照這份高二試卷的難易度推算,這時候的高考應該也不會太難。

她心裏有了數。

另一邊,廖老爹已經揍完了,累得粗喘著氣。

廖愛黨捂著屁股,忿忿然,“我就知道,你一看肯定上火!”

“那你就藏起來啊!”廖老爹吹胡子瞪眼,“老子送你去讀書,天天跟個人似的去上學,就學成這個鬼樣子!”

“讀書又不跟田裏種地,一個坑一顆苗就能長,老師講課我也認真聽了,可就是不會我也沒辦法啊!”廖愛黨頂嘴道。

廖大哥在旁邊勸,“老二,你別和爹犟嘴。”

廖杉也在另一邊真誠發問,“二哥,你真不會啊?我看這題也不算難啊。”

廖愛黨聞言一噎,立刻瞪她,“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啊!別在這兒說風涼話火上澆油了!”

廖老爹也看向廖杉,“三兒啊,試卷上的題你都會?這可是高二的題啊。”

“嗯。”廖杉點頭,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二哥的筆記我有看過。”

這下廖老爹心裏的火又燃起,正好他也休息好了,又操起燒火棍,“你妹妹都會的題你給老子考那麽點分?!”

廖愛黨逃竄,“你聽那丫頭瞎講!課我都聽不明白,哪裏能記多少筆記!”

“好哇你,課不好好聽、也不好好記筆記!”

陳美芬左攔右勸,“好了好了,還要不要吃飯了,你們就不餓嗎……”

這天的晚飯氣氛壓抑,廖愛黨站著幾口吃完就回了自己屋裏,廖老爹還在氣頭上,只當眼不見為凈。

把鍋碗刷出來,廖杉拿著廖愛黨的試卷,輕輕推開堂屋旁邊房間的門。

廖愛黨趴在床上,見是她,便冷哼一聲,扭過去頭去了。

為什麽沒幹脆翻過身去?因為屁股疼。

“二哥?”廖杉訕笑兩聲,諂媚的討好,“我給你講講題唄?”

她當時問的時候真沒多想,後世的她研究生畢業,眼下這份試題只能算是初中難度,實在是太簡單了。

廖二哥不理她。

廖杉厚著臉皮坐到床沿邊,趁著窗外還有些許亮光,從頭給他捋,“第一個選擇題問的是光的直線傳播,光在同一種均勻介質中是沿直線傳播的。”

廖杉想了想,換了種更易懂的解釋,“二哥你有見過早上林子裏的光嗎?是不是看起來是豎直斜向下射下來的?像是光一下子有了具象的形狀,這就是光的直線傳播。”

廖愛黨的耳朵背叛主人,悄悄動了一下。

“這其實是一種丁達爾效應,”廖杉忍笑,繼續給他解釋,“一般發生在清晨、日落或者雨後雲層多的時候,空氣中霧氣或是灰塵多時,這時的空氣就近似變成一種渾濁的膠體,光在這種均勻介質中就顯現出它直線傳播的痕跡了……”

堂屋門口,廖老爹聽著裏間的說話聲,沈默著抽著煙。

陳美芬在一旁還在縫鞋子,上一雙給老大的鞋子已經做好了,她手上的這雙是做給老二的。

廖老爹突然感嘆一聲,“小三怎麽就不是個男娃呢!”

“是啊。”陳美芬習以為常的附和,她做著活計的手一頓,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疑惑,稍縱即逝,她想不明白,便很快就拋之腦後。

講了一半的題,廖杉已經大概清楚了,二哥這是基礎沒打好,一些簡單的知識點他還沒想明白,就被接著灌新的知識,就像滾雪球一樣,不會的越來越多,就越來越喪氣、越來越厭學,再聽課便有一種排斥、抵觸情緒,更學不會了,簡直惡性循環。

想要改善也簡單,把知識一點點掰碎了和他講明白,他聽懂了就願意繼續聽下去。

廖杉眼睛發亮的看向便宜二哥,她想她找到上學的辦法了。

已經轉過頭來握著筆改卷子的廖愛黨突然覺得後背一涼,嘖,奇怪,這才八月底就開始冷了嗎?

——

離開學沒多長時間了,廖杉抓緊時間開始自己的游說,她先找到了原身更親近些的陳美芬。

“娘,我想跟著二哥去上學。”

陳美芬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女孩念那麽多書有什麽用,讓你讀完初中已經很不錯了。”她慣來接受的觀念就是這個,她自己就是大字不識一個,要不是廖三勇堅持,她都想不起讓幾個娃去念書。

廖杉不氣餒,“娘你想啊,咱村裏有沒有上高中的女孩?”

陳美芬搖了搖頭,誰家糧多燒的慌啊,這年頭上學是要學生交糧食做學費的,村裏女孩能讀完初中都算了不得的。

“所以啊,我也不多讀,就跟著二哥讀一年高三,正好他不會的我聽懂了還可以給他講講,讀完之後二哥去上大學,我也算是上過高中的了,娘你說,我到時候是不是村裏最有文化的姑娘?好青年說親是不是第一個能想到我?”廖杉從她娘關心的點切入,一番忽悠。

陳美芬還真被她繞進去了,順著她的思路一想,還真是。

小三不算村裏數得上的漂亮女娃,家裏也是這種貧苦條件,有個讀過高中的名頭也好說親些。

廖杉首戰告捷,又去逮廖老爹了。

廖老爹正在磨他的煙絲,聽到廖杉說要上學,也是立刻否決,“學什麽學,該學的不想學,不該學的又嚷嚷著要學。”

廖杉聽得心裏不舒服,但還是忍著,達成自己的目的最重要,“爹,我就上一年,我是要跟著二哥去念書,老師講課二哥聽不懂的,我還可以給他再講兩遍、三遍,直到他聽明白;等二哥考上大學,我還可以教勝利,讓他也能考大學。”

廖老爹用盤紙卷好煙絲,點燃叼在嘴裏,一邊抽著,一邊皺眉思索。

老二這成績現在看確實不行,但都供到現在了,就剩一年就能考大學了,要是沒考上前面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小三這腦子也是真的好使,讓她跟著學一年,老二和小四都能受益……這樣想倒也不虧。

廖老爹咬了咬牙,多一年學費就多一年吧,等下一年愛黨成了大學生有糧食補貼,日子就能緩和過來。

“行,好好學,一定要讓你二哥考上大學。”廖老爹同意了,但有條件。

廖杉欣喜萬分,一口應下。

不管怎樣,她終於獲得了讀書的機會!

廖老爹叼著煙,兩手繼續磨煙絲,“堂屋右邊櫃子裏放證件的盒子裏有戶口薄。之前我讓你二哥和老師講,你上完初中就不讀了,學校老師就把你的檔案銷掉了。等開學你和你二哥再去學校,記得拿戶口本找老師再重新登記。”

廖杉應了一聲,樂顛顛的迫不及待去堂屋找去了。

堂屋裏那個木頭櫃子左邊就是上次廖二哥藏卷子的碗櫃,右邊則放著一個廖老爹不知道從哪裏撿回來的鐵盒,已經磨的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但看圖案像是某種餅幹盒子。

廖杉略奇怪了一瞬,便不再多想,打開鐵盒,翻著裏面的東西找著。從記憶裏來看,戶口薄這種東西還是去年才推廣到他們村子。

嶄新的紙質本子裏,第一頁寫著戶主廖三勇的信息,往後翻依次是陳美芬、廖擁軍、廖愛黨、下一頁應該就是她的……

廖杉突然頓住,視線落在紙上的兩字上停住。

陳美芬正巧進來找線,看廖杉蹲在櫃子前,奇怪道,“你爹不是讓你找戶口本嗎?我記得就放在鐵盒裏了,怎麽?還沒找到嗎?”

“沒,找到了。”廖杉突然問,“娘,我名字裏的’三’是哪個‘san’?”

陳美芬不解,“和你爹一樣的,一二三四的‘三’啊。”

廖杉盯著紙上的字,可這上面分明寫的是“廖杉”,白紙黑字,清清楚楚。

1951年春。

新成立的國家頒布的戶籍制度經過省、市、鎮、農村的層層實施,時隔一年才推廣到身處山野的廖家村。

村長作為主要負責人,把已經嫁人的識字女兒叫回來幫忙,開始挨家挨戶登記、發放戶口簿。

村長一家家的解釋已經嗓子冒煙,到廖三勇家,三兩句講完,就將後面登記的事全部交給女兒,自己要了碗水坐在小院裏休息。

“你家老大叫廖擁軍,哪個yong、哪個jun?”廖招娣問。

廖三勇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就是擁戴紅軍的‘擁軍’。”

廖招娣點點頭,飛快在紙上寫著,“二兒子?”

“廖愛黨,熱愛共產黨的‘愛黨’。”廖三勇一停頓,見她寫完,接著說,“三兒是個丫頭,叫廖三。”

廖招娣筆尖一頓,“哪個字?”

“一二三四的’三’。”廖三勇說,“和我名字一樣的‘三’。”

廖招娣擡眼看向他,不禁重覆一遍,“大兒子叫廖擁軍、老二叫廖愛黨,姑娘叫廖三?”

廖三勇點頭。

幾個孩子也都在院子裏,廖招娣看到那個蹲在地上、拿著樹枝在土地上寫著字的稚嫩少女,想了片刻,“好,我知道了,廖杉。”

廖三勇沒聽出差別,鄉音的“杉”和“三”聽起來差不多。

廖招娣在紙上刷刷寫下,好好的女孩,叫什麽廖三。

杉樹,常綠喬木,很高很直。

要像村東口那棵杉樹一樣……

廖招娣翻過一頁,繼續登記下一頁,低頭間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笑。

要頑強的長大啊,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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