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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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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悲

都說母憑子貴,而這李貴妃似乎並在這行列。宋明昭開始細細審視了眼前的人,一直蒙著面,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盡管如此,她還是對於眼前這人帶著一種莫名的警惕感。

言初示意宮娥去門外守著,神奇的是她看也沒看一眼李貴妃,施禮後便離去。這一幕不免讓宋明昭有些奇怪。她看著言初,覺得這個人似乎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你先不用好奇我的事情,咱們先幹正事兒吧!”

“什麽正事?”

言初看著正對面坐著的李貴妃。宋明昭亦隨之望了過去。說實話,如若不是與蕭清羨有所關系,她應是不會好奇這深宮中的女子。

在她的想法中,不過是這繁華宮墻之中豢養的金絲雀罷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或許又不似金絲雀。若是哪一天上位者厭倦了,金絲雀還有能夠飛出去的勇氣。而她們呢,會不會連邁出這門的勇氣也沒有了。

習慣了被餵養,又怎會有自力更生的本事。就算是有,在這個地方,又能走多遠。

宋明昭問言初道:“你說她是李貴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言初看著前面悠悠說道:“這事情還是讓她自己與你說吧。”說著頓了頓繼而說到:“你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說話嗎?”

前面的人有了些情緒,擡起頭定定地看著他們,倏爾笑了出來。宋明昭的心像是在撕扯一般,這嗓子因為有太久沒有用了,突然這麽一下,顯得十分喑啞,就像是一只野獸在嘶吼一般。

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更遑論世人口中美貌絕倫,歌喉三日仍餘音繞梁的李貴妃。

她揪著自己的衣裙,面前的人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

二十年前,李貴妃與皇後幾乎是同時生產,大皇子早出生兩個時辰,李貴妃難產,皇上極為寵愛她。從早到晚的一直在她寢宮陪著。皇後請他去看一眼剛出生的大皇子,他各般推脫。

誠然,這個時候最為危險的是李貴妃。

因為身體先天的原因,導致難產。皇上一直在門外焦急地等著,太醫也是一臉愁容,一個不小心,當日皆會有人來個滿門降罪。

好在接近子時,隨著一聲雞叫聲,二皇子呱呱墜地。在場之人皆疑惑,李貴妃的寢宮裏怎麽會有雞叫聲。

那時皇上沈浸在喜得幼子的喜悅之中,並未過多想過。

直到後宮謠言四起,說李貴妃是邪祟附身之人,那一日聽得的雞叫聲便是其產自之時顯露真身的悲鳴。

多麽荒誕的言論,可竟有人信了。那人則是說要愛她永生永世的孝賢國主。哪有什麽貴妃惡子,更別說是二十年不見自己的親生兒子。

就連她唯一一次能夠得見的機會還是自己兒子爭氣得來的。如若不是皇帝需要有人替自己去親征,她或許永遠都不能見得自己的兒子一面。

此時言初的神情面露難色,宋明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看了一眼他,感受到她的目光,言初低頭笑了笑。

側頭望了一眼外邊才說道:“你說漏了一件事兒!”

李貴妃冷笑一聲,擡起手放在耳邊,解開了面紗的扣。隨著面紗的落下,宋明昭才算是真正地看到了她真實的容貌,盡管有一面有著似是被刀劃花的疤印,她還是能從她另一面與那五官的驚艷來看出,她的絕色果不是說說而已。

她嘴角的那一抹淺笑似是解脫,亦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放過自己一般。

她的原名叫做李元,原李國的公主,因是第一位亦是唯一的公主,當時的國主便為其起名為李元。縱享一時的榮寵,在很小的時候便展露出極高的才能及武學天分。國主為其覓得國內最好的武士當她的老師。

也就是這個時候,在她稍學有成就的時候,北方的楚國新皇登基,新皇好戰且善戰。而李國乃一小國,且重農業,國中之人並不善戰。很快楚國便占領了李國。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了李國的農業助力,楚國開始一步一步地吞滅周遭的小國。

有人說李國的公主在楚國攻進城門的時候,自刎於城門之上。誠然,她確實這般烈性,可楚王楚恒不舍這麽一把好刀。派人給她用了秘藥,她醒來的時候,什麽都不記得了,只會殺人,也只聽聽命他一人。

後來,楚恒給她派了一個任務,潛伏在蜀國。魅惑蜀王。她一一照做了,沒有問一句為什麽。後來,與她聯系的人一一消失了。她試過給楚恒傳信,皆是石沈大海。

她想過要逃離這座皇城,她不愛蜀王,她也知道蜀王口中的各種承諾皆是假的。可認死理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完成楚恒給她的任務,她要一直潛伏下去,直到再次與他們取得聯系。

在這座皇城中,她不爭不搶,就憑她這絕世的容顏與才情就足以保證她的地位。她知道這不夠,樹大容易招風。皇後身後有著龐大的母族,她一直都不喜歡她。所以她把註意打在了現在的蓮貴妃身上。

若要論母族,她與皇後是不相上下的,只是她的容貌要遜色一些。於是她幫她得到皇上的寵愛,還替她尋生子秘方。

這也舉動也換得了後面蓮貴妃對蕭清羨的照拂,盡管不如親生的,至少保證了一段時間的安康。

最大的轉折就是那一次的生子,也是那個時候,經歷一場鬼門關之後。一切又回到了原處,皇後在後煽風點火,蜀王迷信她對國運有礙。

她也想起了以往的所有。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她開始自殘,看到鏡中的自己就覺得後悔。可她還不能死,她有了牽掛,有了寄托。

盡管看不到,只要知道他是平安的就行。

宋明昭看著眼前笑著說出這些的李元,她想要將她當作李元,不是什麽李貴妃,更不是什麽楚恒養的刺客。

“我來告訴你答案吧。”言初對著李元說道。“楚恒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什麽?”李元的瞳孔登時張大,雙手不停地顫抖,嘴中在不斷地念叨著些什麽。

宋明昭倒也沒有那麽驚訝,只是看李元這態度,這楚恒在她的心中定是一根深紮的刺,而且已經與她的血肉成為一體。

言初站了起來,走得離她更近了些,“是的,按日子算的話,應該是你進宮之後的半年,京中異變,新帝登基,也就是現在中原的皇帝。楚徊。”

聽到這個名字,李元眼神中多了一絲不可置信。

“確實,在你當初的印象中,他就是個宗室之子,愚鈍、一點也沒有能讓人記住的資本。可所有人都壓錯寶了,他私自養了兵,也利用了一個人,使得他的計謀實現。”

看著李元擡起頭,但是不敢與他對視,他笑了,“你沒猜錯,是你。他挑了你們之間的密線,讓人傳了錯的消息進宮。而楚恒卻不像他傳聞中那般陰狠,在感情的事情上還是會有疏漏,他在出密道去尋你的時候被暗算。之後的事情就是你所想的那樣了。一個國家的易主,意味著你這一條線的放棄。楚徊知道他沒法用你這個棋子。那你知道,他為什麽沒有鏟除你這個棋子嗎?”

“因為楚恒!”宋明昭起身站在言初身邊說道。

“也不全是,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楚徊的生母是李國君主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姑姑。”

李元擡起頭看著眼前的男子,身上帶著一股常人所沒有的自信,這種事情,就連她這個前朝公主都不曾得知的事情,他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看起來不過十六七。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某一個人,難怪這麽熟悉,原來如此。她望著言初笑了笑,道:“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這些,我知道了,也明了了。”隨後她拉起宋明昭的手輕聲說道:“小昭是嗎?”

“您這般叫即可。”

“一定要和羨兒好好的,我欠他太多太多,下輩子吧,如果他還願意做我的孩子的話,我一定好好地去當一個母親。”

她從懷中拿出一個金鑲玉戒指,嘆了嘆氣道:“不好意思啊,你們大婚的時候,我也沒能去。這是我身上唯一剩下的一件值錢的東西了。不要嫌棄。這個戒指說來也是當初我母親給我的,現在給你了。”

“這可使不得”,話一說出口,言初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想了想,這可能會讓她沒有那麽愧疚吧。“好的,我收下了,謝謝···母親。”

她拉著她的手笑得更甚了,之前眼底還有一抹化不開的悲傷,現在似乎是沒有了。

回去寢宮的路上,半夜的深宮裏似乎蒙上了一層寒意,讓人覺得渾身皆被冷意浸透了。她搓著手往前走著,天上的月亮很圓,照得今天的路面很亮,身後的影子靠得越來越近,直到影子與她重合。

“你自己穿著吧,你這麽弱不禁風的樣子。”

言初將系帶系緊,笑道:“給一個讓我表現的機會吧,我好歹是個男子,皮糙肉厚。”

“行吧,不過你啊,是我見過最細皮嫩肉的。”她想了想,又說道:“除了你的手掌上有個繭子。對了,你為什麽會在宮裏。還有就是你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啊!”

他與她並排走著,低眸望著身邊這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姑娘,他想要一直這麽看著她。

“嗯~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啊,聽到了。我是跟著何大人進的宮。聽宮中人說你們住在這。”

“可是你怎麽能到這裏來,被發現可不好了。”說著她警惕地環顧四周。想要拉著他往陰影裏走,“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了。”

他不知該如何說這個傻傻的姑娘,皇宮本就是戒備森嚴。不是說你躲在陰暗之處就能夠不被發現的,這裏之所以沒有守衛,一是這是冷宮,二是有人幫他解決了妨礙的人。

今日也不是何舊帶他進來的,只是時間快到了,他必須盡快與李元相見。今日他也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事,母親給他的任務他也完成了。

“話說你還沒說你是怎麽知道那麽多事情的?”

言初以為稍稍一打岔,這姑娘就能忘記剛剛的事情,現在看來她並沒有這麽好糊弄。他笑道:“你不知,我家原先與李國人有所來往,家中的書籍中曾記錄過這些事情,還有我在大理寺當值,當然還有一些事情是從何大人那裏得知的。“

“這樣啊,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那裏,你好像認識那個宮娥。”

“她是我們家還未蒙難之前送進來的。”

“為什麽?”

他能說到這一層,就不怕她會問到底。於是與她和盤托出:“因為我的母親是李國人,曾受過公主的照拂,這才惦念著。我這一番也是來尋她的,剛好有這宮娥,不然我還找不到。恰好今日她想要見見你,說來也是巧。”

“挺巧的。”

宋明昭望著天上的月亮,圓如明珠,便隨口問了句:“誒,今日怎的這麽圓,是十五還是十六啊。”她突然想到,“哦,今日是十四。”

“十四的月亮原來也挺圓。也不是非要十五和十六嘛!”

“什麽?”

“沒什麽。”

言初在心中想著,他會一直陪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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