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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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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保養得極好,現年還未至不惑。舉手投足之間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行為言語極為得當。也是難為有宋明昭這樣乖張的性子了。

“小昭近日可有好好習書”。宋母示意她坐近些,車內只有她們二人。她們卻坐得極遠,在外人看來甚為生疏。

“啊,自然是有的”,她靠近,看著眼色地挽著宋母的胳膊,道:“母親為何突然想要來上香禮佛啊”。她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在她看來,宋母是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之人,在這方面可是很難敷衍的。

宋母輕輕敲了敲她的頭,“你這孩子,還不是為了你,我與你父親近日總是覺得你不太愛笑了,顯示有什麽心事悶在心裏一樣。問你定是不會說,這不想著趁羨王回來了,一來讓你們好好接觸接觸,二是讓你散散心”。

她似是有些哽咽的樣子,撫著她的頭柔聲道:“往事已矣,莫要糾結,前路坦坦,縱使坎坷,也是有你父母親和幾個哥哥在前面為你擋著的”。

“女兒明白”。

宋明昭一直以來最討厭的就是自己共情能力太強,別人只要對她好一點,她便想要把自己掏空贈與他人。她們說她這是一大缺點,特別容易傷到自己。她也不是傻,她倒是覺得這樣挺好,感情豐富,對於世間萬物有著更深的感悟。若是真的遇人不淑,那便自認倒黴,下次還這樣幹。

只是她也是一個決絕之人,若是有人真的背刺或是傷害了她,她一定是會很迅速斬斷與那人的一切。說來也矛盾,可人嘛,心腸總是軟的。

昭覺寺的香客不少,馬車一般只能停在半山腰處。一下車就可見熙熙攘攘的人群,現下已接近年關,很多人皆想來寺裏給家裏人求個平安。

或許是來的人不少,通往山上的路都修葺了一番,沿路還有商販在不停地吆喝著。女眷走在前方,男的則在後方慢悠悠的。宋明昭挽著宋母,時不時往後探著頭,這小動作看得宋母不禁說道:“別看了,等到了地方,你們自是有機會的,走路要看好前方的路,莫要東張西望的”。

說著擡頭看到昭覺寺的大字,喉中的話也吞了下去。說話最是怕一語成讖,更何況這還是在佛門重地,以免被菩薩們聽了去。

“不是的”,她一轉頭就聽見旁邊一道哀求聲。低頭一看,不足半米的石獅旁半躺著幾個乞兒。兩三個極有眼力見,看到她們連連乞求;倒是石獅旁的那個乞兒,一聲未吭,只是看了一眼,很快低著頭。似是許久未進食,身體看起來很是虛弱。

她看了一眼宋母,她點點頭。於是示意靜兒給他點銀錢,平生最是不喜這些好手好腳之人,天天總是想著不勞而獲。拿著錢的幾個小乞兒跪著不停地道謝,說著祝福的好詞,準備走時,只聽旁邊的那個說:“我不是乞丐”。隨即將那銀子扔在一邊。

見狀的幾個小乞兒連撿起,幾人看了一眼躺在那的那人,迅速跑離了。

這時後方的人也已走近,蕭瑾瑜上前道:“莫不知好歹,莫是嫌少”,隨即想要多扔點給他。宋明昭見狀阻止道:“誒,他說不是,那就不是,咱們走吧”。

一早上不是在跪就是在跪的路上,宋明昭本就只想拜拜財神爺和彌勒佛,別的就算了。沒想宋母拉著她一個不落地拜了個遍。

午膳寺裏準備好了給他們送往房中。宋明昭與宋母所在的禪房外有一棵大樹,高大挺拔,她覺得它一定經歷了很多,看透了無數的癡男信女及人世無常吧。

上面的布條已經掛滿了,用完膳,她也取了一條綁了上去。上面什麽也沒寫,想著等到時候有了願望再許過。

她其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宋母本是想要陪著她在山上多待些時間,但府中突然來人,似是出了什麽事。她沒有說什麽,只是囑咐宋澄他們好好照顧宋明昭。看樣子,應不是什麽大事兒。也是,長輩在的時候,晚輩多少也是拘束著的。畢竟也是有婚約在的人,也就沒有那些繁文縟節捆綁著了。

兩人接觸的最多的其實也就是幼時羨王在府中住的那一段時間,之後其實兩人並未有機會接觸。所以當他請旨求婚的時候,宋隱也是大為驚訝。他也是跟了他有四載了,說來兩人若沒有職別之分,也是關系匪淺,對他也是極為了解。

脫去皇家的身份,他不失為一個好去處,但是想到皇家的深宮高墻,他時常也是揪著心。

今日休沐,私下就算是朋友,宋隱趁著宋澄拉著蕭瑾瑜在一旁,問道:“殿下當日所說可還算數。”

蕭清羨一滯,看了一眼面色嚴肅的宋隱,很快就意識到他所說為何。回道:“自然。宋兄,你猜今晚會不會下雪。”

“今日陽光甚好,昨夜已下過,今日應是不會再下了。殿下怕是看錯了。”

“我從未看錯過,當然,也是說到做到”。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宋隱突然知道了為何這兩年他會這麽激進地打那些勝算不高的仗,還都是親自上陣,看來是早有預謀的。也是,早日穩定邊境,他就能早日回來與之成親。從上次出征時就可知小昭的態度。

“行,沒做到的話,我可不答應”。宋隱回道。看著面露憂思的蕭清羨,他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問道:“昨日那人,你確定是中原來的奸細嗎?如若真如你猜的那般,那中原的胃口是否太大了些,果真不怕撐壞?!”

蕭清羨道:“十有八九,我第一場仗就是與中原打的,他們將領慣用的招式便是那樣的,還有那劍柄上的墨綠劍穗,誰人會用這種樣式的,也就那中原的小將軍了,那是他最喜愛的。”

宋隱聽了,心裏頓時揪著。對於中原的小將軍他也是有所耳聞的,只是自從北梁關一戰後,他就回歸了朝堂,來人回的消息皆說他厭倦了戰事,只想逍遙過一生。若是真是他,那他來蜀國的目的那真是司馬昭之心啊。

“殿下,若真是那小將軍,那這匕首於他並無用,昨夜本想引蛇出洞的,誰知蛇沒出來,倒折了引子。”宋隱疑惑道。

蕭清羨想了想,笑道:“無妨,雖沒抓住蛇,但是蛇頭已然現了出來,何愁抓不住”。

“什麽什麽,你們又背著我倆說些什麽”,蕭瑾瑜湊上前來。兩人相視一笑。

宋澄就很看眼色,這倆人每次一有什麽秘密定是不會告訴他們的,所以他每次都懶得問了。反正時間一長所有事情都會知道。

遠處的宋明昭就坐在涼亭裏看著他們在那兒談笑風生的,四周暗處都是他們的人,絲毫不用擔心會有什麽危險。

這裏的風景甚好,雖說沒有嶺南的綠意盎然,陽光灑下,微風習習,搖曳的枝椏隨意飄舞,別有一番風味。只是景色再好,看久了還是有些單調。

他們聚在一塊,她也沒找著機會問蕭清羨官考的事宜。

有人看出了她的不愜意,想著做些什麽逗逗趣。見不遠處似有來人,還是他們熟識之人。蕭瑾瑜立馬明了他的意思,幾人往宋明昭旁走去。

宋澄連說道:“今日應該叫上扶家姑娘和你一起的,也怪我做得不周到,讓妹妹這般無趣了”,他身旁的蕭瑾瑜瞥了一眼遠處,笑道:“等著啊,等會就有好戲看了”。

“嗯?什麽好戲”,宋明昭一頭霧水,說著望了一眼靜兒,靜兒連搖頭,待人走近,蕭瑾瑜喊了聲,“王家就是這般沒有規矩的啊”。

靜兒連附耳說道:“姑娘,王家公子王恒,早些年在宋家有難時與您有點矛盾,您當時踢了他的命根子”。宋明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竟是一個頗有一番姿色的男子,膚色細膩,生得一雙含情眼,殷紅小嘴,這在一男子臉上竟也不甚突兀,反倒還有一點惹人心生愛慕的感覺。

“他沒事兒吧”。

“所幸,沒有大礙,不過宋家與王家結下了梁子”。

只見王恒面露難色,很快又恢覆了鎮靜,聽了聲趕忙上前行禮致歉:“不知羨王、三殿下在此,在下眼拙,望羨王、殿下恕罪”。

“賠罪怎的不跪下”,蕭瑾瑜呵斥道,話語間透露著某種威嚴,不容置疑。

王恒及身旁陪同之人齊齊嘭地跪在原地,宋明昭看得出,他的眼中明明就有不甘及羞憤之意,但在看向蕭清羨的時候很快又換上了溫和謙恭的面容。

她覺得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妙,這就是典型的笑面虎,現下有權有勢還好,若是哪天天落在這人手裏,他定不會輕易放過。於是連上前打圓場,“誒,三殿下,方才你不是說想念宋家的板栗鴨了嘛,我們還不快些回去,這天看著就要下雪了,若是雪下大了就不太好了。”

昨夜本就積了些雪,若是再趕上一場雪,那麽這山定是難下。

“你說的都有些餓了”,他看了眼跪了一排的人,嫌棄道:“下次見到本殿下,識相些,莫要湊向前礙了眼”。

眾人低頭回道:“是”。她看得清楚,王恒的嘴未動片刻,還真是一個膽大之人。

下山時,蕭瑾瑜不時看看天,覺著陽光甚好的,哪會下什麽雪。湊到宋明昭身旁問道:“適才說的下雪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啊”,宋明昭回道。

“為何如此篤定。”

“感覺”。

宋明昭也不知為何,天邊的雲層變化異常,溫度也比平日裏降得快。前段時日下的雨水也足夠下雪的條件了,這算日子,這也該到初雪的時候了。說到底她也只是隨口一說,只是想救個場而已。人生在世,莫要把路堵死了。

剛出了寺門,天色就暗了下來,風也吹得枝葉亂顫。宋明昭見狀心裏莫名有一種不安感,不覺攥緊了袖子。靜兒也將隨身帶著的大紅鬥篷給她披上了,也不知誰將一個湯婆子塞到她的手中。

正要看過去的時候,只見身邊人皆將她護著,如臨大敵般看著前面。一陣狂風後,十足的靜謐。四面八方的黑衣人飛躍而來,刀劍在這灰蒙蒙的天下竟晃了宋明昭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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